淡淡柠檬草- 第69部分

第一百一十九章等

　　　　这一夜，下了很久的雨，冗长而深沉，允曦坐在沙发里，抱着不停作痛的腿睡去再醒来，醒来再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下了多少的雨，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时钟——三点半。传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屋里静得只剩下时针摆动的声音，滴答滴答的震动着允曦的心。这一晚，他两次等着他，等成了摆设，索性坐起身来，拿着伞走出门去。允曦想，或许这样自己一颗悬空的心就能塌实一点了吧。雨水一向能让东西变得厚重一点。

　　　　雨比想象中的细密，噼里啪啦的扎在车窗上，开出一朵朵晶莹的莲。红灯在十字路口模糊的跳动，子阳坐在车里若有所思，单手托着腮膀陷入了沉思……

　　　　“留下来睡吧。”

　　　　“……”不作声，子阳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听着背后淅沥劈啪的雨声。

　　　　不甘心，再说了一遍，

　　　　“子阳，都这么晚了，这里又有床，就在这里睡吧。”楚沐坐在子阳对面的床上凝望着面前一直沉默的人。子阳的沉默，从以前他就知道，只是这次，楚沐不敢猜测他此刻想着什么，那对于他来说还是遥不可及了。

　　　　“子阳……”

　　　　“现在几点了。”淡漠如冰的语言飘荡在空气里破碎在透明在玻璃上。楚沐愣了愣，回答他，

　　　　“二点四十。”

　　　　“……”又是些许的停顿，就连子阳自己都觉得今夜仿佛被夺去了语言功能一样迟钝，抿了抿唇，“我坐一会儿就走。”

　　　　坐一会儿？是一会儿吗？多么冠冕的措辞，楚沐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这就是期待已久的答案吗？子阳在沉默又沉默后终于回答他，他说他坐一会儿，是施舍了一会儿时间给他，就应该高兴着拍着手道好。呵，真是卑微呢。想起了那个男孩来，清瘦的模样，精致的五官与凛冽的脸庞交汇得完美无缺，阴柔阳刚，坚强脆弱，妖精一样的存在。

　　　　“是因为他吗？所以你要回去？”

　　　　说出来了，说出来后已经来不及后悔只剩下绵长的空洞等待着接下来的答案，是想要的，还是难过的，什么都是未知的了。

　　　　房间里，两个人静静的坐在一起，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窗射进肩与肩之间的罅隙投射到地板上形成一条细长的光道。微弱的光，细长的道，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一个人首先打破沉默，另一个人在沉默被打破的瞬间听见被打破的破碎声，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没为什么。”子阳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起身理理身上褶皱的衣服，“我走了，你休息吧。”

　　　　没有挽留，楚沐这次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恩，好。”

　　　　看着子阳欲将走远的背影，楚沐心想，此刻他是否该跑上去抱住他做最后的挽留，像个女人一样哭闹着不让他离开，只是他说他不要他离开，子阳会留下来吗？他已经不敢再赌下去，倘若在此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是否会被彻底的拒绝还是……楚沐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子阳的背影消失在关上门的瞬间，那么冷静，那么悲哀。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淡如芙蓉的笑容，

　　　　“果然，是谎话。”

　　　　从楚沐住的酒店到公寓只用二十几分钟，子阳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四点。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大街上晃荡了一个多小时。几次路过公寓，没有停下来，却自觉的减速，往上望去，灯一直没有关，是没有关，还是忘记关，子阳猜测着每一种可能又再次踩动油门。

　　　　已经是第四次到了公寓。奇怪，不管怎么绕路都会不自觉的回到这里，难道是就别人所说的鬼使神差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公寓就在眼前却不敢进去。何时自己变得这么纠结顾虑重重了。想想，也找不出什么顾虑的理由来，是因为楚沐的那句话吗？还是……为自己的心虚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子阳的思绪很重。他觉得雨水也很重，就快扎破车顶压向他。车速不快，从医院出来他才知道他是出了车祸。还因为车祸失了忆，失了些应该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如同呼吸一样的事情。

　　　　来不及想起，来不及思考，来不及伫足，雨下得肆无忌惮，子阳目光突然再也无法移动死死的锁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身影。白色衣服，白色的脖子，白色的皮肤，他仿佛就是雨中走失的精灵，独自坐在大楼外的楼梯上…心口缩紧，突然脑海里浮现出相似的画面，模糊得看不清画面，一个相似的身影卷缩着坐在相同的位置，如此的相似，他是谁？他到底是谁？会是他吗？……子阳脚一用力，踩死刹车。刺耳的声音划破寂静得街头直到传入那个人耳中。狂乱跳动的心跳使子阳极度的浮躁起来，脑海中的片段还在闪烁则，那个身影若隐若现，而不远处的身影也随着声音望向这里。

　　　　允曦知道子阳的车，他认得那个刺耳的声音是从子阳的车发出的，抬头，望去，嘴角抿紧的唇线有了微弱的浮动，起身，不顾一切，还是忘却一切的走近，走进雨里，冰冷得雨水很快灌进他宽大的衣袖，衣领，刺激着他的皮肤，白皙的脸庞却是荡漾着清澈的笑容。

　　　　子阳看得清楚，那个走向自己的男孩脸颊上清晰的笑容，在满是水的脸颊上竟是美得惊心动魄。那么暗，那么浑浊，但他看得那么清楚。看着他越是走向自己，心口的痛楚更是强烈，像是被森森的撕裂开淌出鲜红的血肉，子阳无力抵抗这种疼痛，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跑。跑得远远的。踩下油门，不等他靠近就决定离开，子阳不顾一切得像个罪犯。

　　　　而后，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迎向自己的身影停住了，在雨中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碎去，风啊雨啊蜂拥的灌进他的衣杉，那头柔顺的咖啡色头发凌乱得散在脸旁，狼狈的难堪的，嘴角得笑已经消失在最后的凝望中……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久，他很快转身，再蹲下……呲~~~~~~~~！刺耳的刹车声再次响起。

　　　　允曦把自己缩的很小，他不敢回头去看那空旷的马路，他的世界颠倒了，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也不想看见，不想听见，他的神离他渐行渐远，像是躲瘟疫一样的躲避着自己。允曦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肩膀，它们在颤抖他很清楚，它们因寒冷而颤抖，他很清楚。雨水冲刷着他的后背，冰凉得穿透着他单薄的身体，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允曦知道此刻他有多狼狈。反正他以前就总在子阳面前做着一些丢脸的事，现在也是。他一直一直都是。

　　　　冰冷依然麻木，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被狠狠拽了起来，连拖带拽，相似的痛立刻传入大脑，允曦来不及反应，身体在起身的刹那失去重心倒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贴着湿透的衣服听得到它里面一颗跳动得节律。强而有力的，生命的节奏让允曦着迷，不想离开，却又被生生拉扯着，微怒的斥责响彻耳底，

　　　　“你疯了吗？！”

　　　　疯？疯了该多好，疯了就不会面对那么残忍的现实，就不会目睹子阳冰冷的眼神，疯了，就不会那么痛苦……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的斥责声还在雨里回荡，允曦觉得仿佛这一刻眼前勃然大怒的男人就是他认识的子阳，他的子阳好象又回来了。被他拉扯得很痛，却异常的欣喜。这样决绝的看着他，嘴角还扬着微弱的笑。

　　　　“子阳。”你是关心我的吧，即便失去了记忆还是在意着我的吧……不然为何要回来，为何要走向自己，允曦在心里无数次的疑问再确定，是的，他的子阳到头来还是无法彻底的忘记他的。

　　　　如果说刚才的允曦傻瓜一样的在雨中发愣让他生气的话，那么现在的允曦被雨水冲刷的脸颊上荡漾着芙蓉一般的笑容却让他无话可说，语言功能减弱后心口的伤口被拉扯得分开攘出血肉，痛。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话可说，子阳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手心却炽热，心口的酸楚伴随着撕裂的痛越发的强烈着，手一松划下直到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十指交扣，朝向温暖的地方大步的走去。为什么激动，为什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为什么那么痛楚，为什么要让他看到笑的比哭还难看的韩允曦……子阳的疑问在雨水中发酵变成了手心里的湿润。被他牵着不容抗拒的跟在子阳身后，允曦望着子阳的侧脸，那是他熟悉的眼神，熟悉的颤抖，熟悉的温度，冰冷却极其温柔。记忆翻滚，子阳曾经也同样的握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带出冰冷里，带进有阳光温暖的地方……视线模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第一百二十章失踪的人在哪里

　　　公寓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子阳坐在沙发上手指间夹着白色的香烟，尼古丁在嘴里弥漫得刺激着他的舌头和神经，子阳惊讶与自己的生涩，到底有多久没有再抽过烟了？记不得却知道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了。再抽一口，吐出白色的眼圈让他在空气里升腾，倾听着浴室里偶尔发出的声响，心口的狂躁也平静下来，嘴角抿成线，做着等待的姿势。

　　　　直到允曦从浴室里出来，这样的沉默都还在继续着。穿上了干净宽大的睡衣，，裤腿打着摺，瘦削的身体在衣服里哐啷哐啷的。子阳注视着那件绿色的睡衣，上面的维尼熊格外醒目，憨厚可爱傻傻笨笨的，还真有点像睡衣的主人。只是，怎么看他都应该是穿比这小一号的，怎么当时自己会买这么大一件给他。子阳思索着，静静的看着允曦坐在一边的角落里吹着湿漉漉的头发，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臂。心头一紧，眉宇间的挤拢在夜里被巧妙的淹没。薄薄的嘴皮动了动，

　　　　“喂。”还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总觉得念着就会有被拉扯的疼痛。

　　　　“恩……？”隐约透吹风的声音听到子阳在喊他，允曦回过头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子阳，“你叫我？”

　　　　“恩。”点头，子阳面无表情得如同一樽雕塑，向允曦招招手，“你过来。”

　　　　又是命令的口气，允曦停下手上的动作，顺从得坐到子阳身旁，头发凌乱的散在脸旁也不去理会，湿了衣襟也不古在意，他只是想能和子阳这样坐在一起该是多不容易。

　　　　子阳拿过茶几上的毛巾，擦拭着允曦那头湿发，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这样的味道熟悉得如同空气般令他觉得亲切，仿佛他曾经就一直生活在这样的香味里理所当然的适应。只是，忘记这是什么香，他应该是有个好听的名字的吧。是什么来着，子阳不想太用力的去想。眼睛一撇停在了允曦脖子后因衣服太大而暴露在外的肌肤，撇撇嘴，

　　　　“这睡衣真是我买的？”

　　　　允曦轻微的颤抖传入子阳手中，接着，听见轻声硬着，“恩。”

　　　　“奇怪，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品位？”子阳轻声笑着。允曦也跟着他笑着回答。“那的确不是你的品位，那是为了故意刁难我才买的。”

　　　　“哎？”意外的听到回答，子阳倒是期待起来，那些关于他忘记的过去，和这个男孩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其实才开始我也不喜欢的，知道你是刻意想让我出丑，就索性硬着头皮穿，穿给你看慢慢的变成喜欢，我，真的很喜欢穿着这件睡衣。”允曦说着的时候子阳看到他嘴角勾勒出的笑容，恍惚得让人心疼。毛巾掠过他白皙的肌肤，子阳恍然明白，不是睡衣不合身，而是他瘦了，越来越瘦了。至少比他失忆前瘦。

　　　　“我改天重新给你买件，这个太大了。”

　　　　“不用。”买了新的，却再也找不到那时的心情。一样的人却不一样的心。允曦感觉着子阳的手指在发间的触动，忍住胸口汹涌的酸楚。子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想起来，这个睡衣，关于睡衣的一切什么能够记得起来。

　　　　记不起来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子阳在心中叹息着，焦虑着，找寻着，最后，终于蹦出来的字眼，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谁？是谁对不起谁？谁该对谁说对不起，允曦听着子阳的对不起，眼泪也像是找到发泄的出口决堤般得往外串，还好凌乱的头发遮去了大半的脸，还好现在的子阳也无法注视到他，咬着下唇无声的流着泪。

　　　　空气里流动着压抑的气流，没有声响，子阳几乎感觉不到允曦存在的声响，尽管他就在眼前，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任凭着自己擦拭着他的头发，像个乖巧的洋娃娃，想去碰一碰那张白皙精致的脸颊却又怕一碰就会碎掉。子阳讨厌这样的沉静，这样的允曦让他烦躁，不安得快疯掉。却又无能为力，想捧过他的脸来让自己好看清他此刻的样子，难过的，悲伤的，快乐的，笑着的，他都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