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了一个身份,那便背负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全部,光鲜也罢,黑暗也罢,却是实实在在逃离不开的。
苏晓晨这一刻无比感谢这么多年来替她悉心挡过风雨的苏谦诚,让她不仅衣食无忧,也不用为了这些而背负更多。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尽力而为,自己要的努力争取,他从未在她的肩上加过重担,施加过压力,只告诉她,你爸爸很棒,这些都是他为她争来的安逸。
而陈少卓,其实和秦昭阳一样,身负重任,唯一不同的就是秦昭阳绝对不会说出上面陈少卓说的那些话,太过自私,也太过主观。
她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先点明了他们之间一直存在却一直被忽视的问题,“那如果我是徐柔晴呢?虽然我也知道这个假设很傻,但我还是想问你,如果我苏晓晨也是和徐柔晴那样是被你划分在不同圈子里的人,你还会这么想吗?”
陈少卓似乎是被她的问题难住了,思忖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我从来不允许我的生活里出现什么不能掌控的事情,包括爱情。如果不可能,我就不会开始。”
他深知奋斗和反抗是多么的艰难,他不愿意从头来过。
苏晓晨却笑了起来,笑容柔和,可看在陈少卓的眼里却意外的有些刺眼,“假如你是秦昭阳,我一定不会喜欢上你。他对我没有一丝的功利性,而我,一直是他人生里的意外。”
但秦昭阳做的却是接受她,并一直为了她在改变他人生的轨迹。
秦昭阳出差之后,苏晓晨空出来的时间就用来折腾秦暖阳了,那一日偶尔聊起从前,秦暖阳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晓晨,其实我哥哥并不是很喜欢从商。”
秦暖阳一向不说没有重点的话,苏晓晨略一想就思透了她的意思,有些诧异,“为了我?”
秦暖阳抿着唇笑,目光有些悠远,“他大概没跟你说过,他其实想当医生,我以前身体不好,他便说过以后要做医生治好我。如果不从商,他现在有无数种的可能。”
她顿了顿,语气一转,“也许会为了我成为医生,也许会因为天生对音乐的敏感成为音乐家,也许会从/政,但惟独从商是几率最低的。那年我太爷爷离世,哥哥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因为他忤逆了太爷爷的意思选择了从商。”
苏晓晨哑然。
那段日子她记得,他一走走了好久才回来,她那时候一直在担心他会离开,他却留下来陪了她整整三年。
秦暖阳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很是好听,“虽然不能说全部是因为你,但也有你一大半的原因在,你能影响他,这一点就足以重要。”
苏晓晨已经记不清秦昭阳是在什么时候对她说的了,但那句话她始终记得,“也许没有你,我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可是遇上了你,我便甘之如饴。”
如今想起来,这一句,已经胜过千言万语甚至我爱你。
秦昭阳从来不会告诉她,他为了她做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他一向是这样别扭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他,怎么能让她不爱?
为你细心周虑,全然不考虑其他,这样单纯的感情若不是两小无猜起又怎能共白头?
苏晓晨又抿了口茶,茶水已经有些微凉,她突然从回忆里抽身,可眼底却被水汽打湿,雾蒙蒙的一片。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很抱歉地对陈少卓笑了笑。“其实你说的对,我也很理解。柔晴的确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想要融入进来更是辛苦,但这些并没有什么。如果我在那样的境遇里,只要秦昭阳对我说一句他需要我,我都会努力的和他比肩。但如果他不爱我,我也不会像柔晴那样死心眼,青春不值得折损在并不在乎你的人手里。”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他缓缓地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我就是因为这个被你吸引然后一步步沦陷,晓晨,你也是我的意外。但幸好你遇上的是秦昭阳不是我,我已经过了不顾一切的年纪,我想,在那样的情况里我只会舍弃你。”
他难得坦诚一回,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微微低头晃动着茶杯,看着里面的水波微微漾开,心底泛起浓浓的苦涩来。
苏晓晨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阴雨天里的阳光,哪怕只是一束,去足以温暖人心。高中的时候陈家就不太平,争权夺势,他就是那时候注意到整天跟在秦昭阳身后的苏晓晨。
脸上总是带着笑,暖暖的,又带点憨憨的,全心全意的只看着他一个人。仰起脸看着他时,总是神采飞扬的,眼角眉梢都是纯净通透的温暖。
太过美好的人或事,总是引人想要占为已有。他起了掠夺的心,却让自己弥足深陷。
但如果苏晓晨是徐柔晴,他怕是愿意放弃一切亦或者——徐徐毁之。
两个人的话说开了,那便是了结的时候,苏晓晨手指搭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温温柔柔地笑着,“我要订婚了,和昭阳。”
他也是浅浅一笑,“我知道,祝你幸福。”
“一定。”她点头,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温柔。
陈少卓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多年的喜欢终结的如此之快,平淡得好像从未开始过,就在她的笑容里轻轻浅浅的被化开。
除了秦昭阳,她对任何人都不留一丝余地。
你说她不懂吗?其实她比谁都看得清楚。
他举杯抿下凉透的茶,苦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虽折羽而归,却心服口服。
☆、Part 53。
实习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束了;吃晚饭的时候,苏晓晨特地探了探苏谦诚的口风;“爸,我表现的怎么样?”
苏谦诚给韩潇璃夹了一筷子的菜;闻言抬眼看了看她;“问我没用,得看小李的评价。”话落,他便转移话题道:“我前几天看见昭阳了;在机场。”
“哦。”苏晓晨点点头;对这个倒并不是特别有兴趣。
他工作虽忙;但也总会抽空给她打电话;偶尔高兴了报一下行程,不高兴了报一下经纬度让她自己查
虽然严格说起来;除了没见面,培养感情的事情可是一直都在继续的。
苏谦诚见她没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带了一个女的。”
苏晓晨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扒饭,“他跟我提过。”
苏谦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出现信任危机了?那正好,婚也不用订了,我又能和你妈一起参加时装周了。”
苏晓晨:“”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平安夜那天,苏晓晨正式离职。
苏谦诚和韩潇璃一起去B市影视城参加开机发布会,顺便在B市住上两天。
苏晓晨收拾完东西之后,小李负责送她回去,刚走到公司的门口,倒是碰上了一个不应该碰到的人——徐柔晴。
她抱着收纳箱微微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走过来,微微走近了,她连那个男人都认了出来,柯瑞广告公司的老总,柯瑞。
徐柔晴看见她显然也是一愣,挽在柯瑞手弯里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小李原本是跟在苏晓晨身旁的,走出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一回头就发现了此刻有些微妙诡异的气氛。
苏晓晨看着两个人,语气严肃,“徐柔晴,有空吗?”
徐柔晴面色似乎是沉了一下,可面对她依然还是温和的。冬日凛冽的寒风里,她娇俏地对柯瑞笑了一下,“改天陪你。”
柯瑞这会也嗅出了些什么,绅士十足地先行离开了。
小李从她手里接过收纳箱,“我把东西放到老板的办公室里,让他自己麻烦一趟吧。”
苏晓晨这会拿着这个的确不方便,点点头,微微地对小李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等门口空旷地只有她和徐柔晴两个人时,她才仰头看了会天色,深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不悦,“你和柯瑞?”
徐柔晴顺手拂了拂被风吹得扬起一个角的外套,朝她勾了勾唇,“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公司附近就有很多餐厅咖啡馆,她熟门熟路地带着徐柔晴去了对街的咖啡馆,专门挑了二楼独立隔开的小包间,临窗而坐。
她对咖啡的味道其实有些欣赏不来,总觉得哭,哪怕是加了再多的糖,可抿进嘴里依然有丝苦涩。
工作忙的时候秦昭阳几乎每天都会喝好几杯咖啡,尤其是秦昭阳亲自煮的时候,她都会递过杯子也来上一口,最后哭得直皱眉头。
秦昭阳以前还说过,她这样泡在蜜罐里的人就该一口一勺蜂蜜,甜进心窝里才对。
她闻着咖啡的香气,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这才问她,“你跟柯瑞怎么回事?”
徐柔晴所在的位置正好靠着角落,光线有些暗,她面上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和那些光影一样,晦暗不明。
“哦,我和他在一起了,说好听点是谈恋爱。”她语气自然,抿了口咖啡,笑出声来,“苏晓晨,你别鄙视我,我就是这样做了,不后悔。”
苏晓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她好一会,轻声叹息,“柔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爸妈离婚了,我爸立刻另娶,我妈立刻改嫁,就像是约好了那样,一起抛弃我了。”她轻叹了口气,有说不出的惆怅,“你也可以说我为自己的自甘堕落找借口,我觉得我一定是心里生病了才会不想付出就坐享其成,但我只是想过的好一点,让他们都不能笑话我。”
她已经犀利不起来了,哪怕是说着这些,眼底都是一片迷茫,似乎是遮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我跟柯瑞在一起他可以给我车,给我房子,那些我奋斗十几年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我心动了,抛弃了自己。”
苏晓晨的世界里大概不能理解什么叫突逢巨变,她的生活节奏始终一步步,稳当又轻快。
徐柔晴于她是交心的人,哪怕遭遇过她的背弃,这地位依然是如此。可她今天听见她说这些,她不能感同身受,却也难过的不行。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她的手微凉,几不可查地微微颤着。
她一点点用力,握紧,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末了,也只是这么无声地凝视着她。
“我过得挺快乐的。”徐柔晴还是笑着,“行了,别说我了,你呢。我倒是听说你要订婚了?”
苏晓晨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是”字来。
徐柔晴从她的掌心里抽回手,眉角轻轻舒开,“有那么一些人并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我是走偏了,但你用不着替我难过,我自愿的。”
苏晓晨无端升起一股无力感来,颇有些沮丧,“别这样,不要在自己最好的年纪糟蹋了自己。”
“怎么算糟蹋?”她的尾音微扬,弯唇露出个讽刺的笑来,“我现在可以用自己换来这些怎么算糟蹋?我不像你,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想要也是唾手可得,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我就是想这样做,碍你什么事了?”
其实照以往别人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少不了会抬着下巴盛气凌人地反问她,“我生得好是我的错吗?”
可现在,面对着徐柔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是如此,她的家庭给她的助力不少,哪怕她并没有怎么动用家里的关系强求过什么,可依然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她不知道徐柔晴有多喜欢陈少卓,又是怎么经历了那段难熬时光,最后选择了这条路。
徐柔晴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好,那她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她转头看向窗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柯瑞这样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的人多得很,各取所需而已。”徐柔晴软了声音,“别聊这个了,你还没说说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前段时间见过了陈少卓。”她转过脸来,声音很轻,“他挺好的,你也挺好的。”
徐柔晴垂了眼,盯着面前的咖啡,“他怎么可能不好。”
“我也挺好的,要订婚了。不过还没毕业,也不打算公开办,等我结婚我请你过来好不好?”她弯着唇笑了起来,拉了拉徐柔晴的手,“既然你回来了,有事也可以找我,就算做不成朋友,那我们之间相互参与的那些年都是真实存在的,抹杀不了,我也舍不得抹杀。”
顿了顿,苏晓晨笑意微敛,“上次和你说不能做朋友是因为我觉得你会过的很好,可现在发现你大概也许还是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徐柔晴愣了一下,颇有些失态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笑了起来,“我们初中的班长想组织一次同学会,大概就在年后,到时候约上我一起去吧?”
苏晓晨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问道:“能带家属吗?”
和徐柔晴分开之后,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情绪低落地回到家,脱了外套就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