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说罢,便再也不理会昀若,径自走到一个角落,扶起一方凳子,坐在那里,就像昀若最开始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她的房间,占了她的房梁一样。
昀若渐渐的放下了他的手,没有袖子的遮挡,昀若苍白狰狞的面容重新暴『露』在了安宁的面前,昀若感受到安宁看过来的视线,今日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但凭着他残余的感知,昀若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宁儿丫头竟真的不厌恶此刻的自己,反而还满心怜惜,安宁啊安宁,你这样的女子,让人如何能舍得放下?如何能舍得伤害?
叹息了一口气,和安宁相处这么久,安宁的『性』子,昀若自然是知晓的,她决定了的事情,只要是她觉得值得坚持的,她就不会放弃,现在也是一样,他很庆幸自己对安宁来说,是值得坚持的那一部分。
夜『色』渐渐暗了下去,果然,如方才昀若所说的那样,天『色』一暗,昀若的情况便更加的糟糕,他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痛苦,房间里,所有的桌子椅子几乎都在昀若的手中被砸得粉碎,那种破坏力让人骇然,唯独安宁坐的那一张完好无损。
安宁看着这一切,看到昀若蜷缩在距离自己最远的一个角落,浑身颤抖着,极力的隐忍,哪怕是痛得如野兽一般的嘶鸣,自始至终,昀若都没有伤害她。
终于,一夜过去,安宁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外面天『色』大亮,昀若原本身体上剧烈的痛渐渐退去,但身体依旧虚弱,昀若支撑起身子,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狰狞,一步一步的走到安宁的身旁,看着双目紧闭的女子,此刻她坐在地上,靠在凳子上,似乎十分疲累,昀若的眼神变了又变。
“真是一个胆大的丫头,就真的不怕我趁你睡着之时,杀了你吗?你毕竟看到了我的秘密。”昀若呢喃道,但他的语气之中却丝毫都没有杀意,是啊,自己若是要杀她,昨日在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出手了,不是吗?何必要等到现在?况且,他又怎舍得?
眸光变得温柔,昀若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地上,等待着安宁醒来,目光一瞬不转的看着她,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往日他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已经不复往日的冰冷,此刻竟是多了一丝暖意。
昨夜无疑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最难熬的一夜,身体的煎熬,加上内心的煎熬,双重折磨,让他难受,但好歹也是坚持过来了。
“唔……”细微的嘤咛声从安宁的身上传出来,眉心微皱,身子动了动。
睁开眼,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昀若,正要看看昀若的状况,一回身,却对上了昀若含笑的双眸,此时的昀若已经不再狰狞骇人,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个温润淡雅,如菊一般的男子,安宁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银『色』的银发拢在身后,尤其让她诧异的,是那双眼中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
“你没事了?太好了。”安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昨夜,她也曾尝试过想办法减少他的痛苦,可是,终究是无能为力。
昀若眸光微敛,心中浮出一丝满足,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宁儿丫头,可愿听我说一个故事?”
昀若似想到什么,眸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安宁皱眉,点了点头,随即便听得昀若淡淡的声音从他的口中飘出来……
“有一个男孩儿,他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他的家族中,擅长许多秘术,曾经盛极一时,可是,盛极而衰,大陆中,四国崛起,他的家族渐渐没落,经过四国的联合打压,甚至到了灭族的境地。
族中的长老不愿他们一族的血脉就此消失,所以,便想了一个办法,那一年,族长夫人生下一子,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时降生,族中长老大喜过望,这正是他们需要的人,传承他们一族的血脉。经过几天的会议,族中长老都达成共识,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孩儿身上。
还在襁褓之中的他,被强行从母亲的怀中带走,十年的时间,他的身旁只有『药』物以及专门伺候他的长老,那十年,长老们成功的将那小男孩儿制成了『药』人,通过族中的秘术改变了他的身体。”
说道这里,昀若顿了顿,安宁听着他的叙述,却是联想到了许多东西,最出名的擅长秘术的一族,便是几百年前的那个神秘宗派,但那宗派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据说是被四国联合压制,击杀。为了防止那一族的秘术重现,当时的四国皇帝甚至下令,将那一族所有的新生婴儿全部屠杀。按理说,那一族早就没有了血脉的延续,可……想到昀若的傀儡术,她早就能够猜到,昀若竟会这种属于那消失了的一族的秘术,定然是不简单的。
“从那之后,男孩儿慢慢长大,可到了二十多岁,他便不再长了,身体永远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那是真正的永葆青春啊!”若是别人能够永葆青春,不知道该有多兴奋,可是这对昀若来说,却是极致的折磨,他曾对着先祖发誓,他绝对不会做出残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身体无法变老,他也无法死去,昀若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有人希望长生不老,可他们却不知道,长生不老的生活有多乏味,有多折磨人!”
安宁脑袋轰的一声,这一次,她彻底的明白了,原来……原来是这样,几百年?他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难怪!安宁想起许多事情,难怪昀若会说他是一个活得不耐烦的人。
在这几百年的生活中,他是真的这般痛苦么?
“宁儿丫头,你会害怕吗?我这么个老怪物!”昀若故作轻松的道,可身体却是极其的紧绷着,他将自己的事情完全说给安宁听,心中还是担心着她对自己的看法的啊!
安宁皱眉,老怪物?有这般年轻俊美的老怪物么?想到什么,安宁的眉心皱得更紧,“那昨夜那种痛苦,便如此持续了几百年?”
安宁的手紧紧的握着,每月一次,几百年,这是什么概念?她突然觉得昀若的族人竟然那般自私,完全是他们将本不属于昀若的痛苦加注在了他的身上。
昀若微怔,从安宁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平与怜惜,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不也撑过来了吗?比起痛苦,以往几百年那平淡的日子更让我觉得痛苦。”
直到安宁出现,他虽然远远的看着她,但也已经满足了,他的生命因为安宁而多了几分『色』彩,也是因为安宁,他不再觉得活得那般不耐烦,反而是希望安宁能够晚一些发现他的秘密,这样,他便能够多留在安宁身旁一段时间。
安宁一阵沉默,她心中说不震撼是假的,毕竟很难想象,要如何在这份每月如期而至的折磨中坚持下来。
“就真的没有消除昨日那种情况的方法么?”沉默片刻之后,安宁开口问道,依旧不死心的想要探寻,如何才能让昀若不受那痛苦的折磨。
昀若身体一怔,眼中划过一道异样的光芒,有,只是……看了一眼安宁,昀若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别担心我了,每月一次罢了,我还坚持得住,宁儿丫头,我这个老怪物若是再厚着脸皮的跟着你,你可还愿收留?”
“什么老怪物?你要离开了,谁还能够给我寻那些珍贵的毒草『药』草?要走,可没门儿!”安宁正『色』道,语气虽然好似唯利是从,但却让昀若心中一暖。
怕也只有宁儿丫头这般不介意自己,还如此对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昀若挑眉,摇了摇头,“哎,我这辈子,怕等于是要卖给你这小生意精了!”
说罢,手轻扬,朝着安宁一挥,安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凌厉的手风袭向自己,她却没有感受到危险,下一瞬,便只见昀若的手中多了一缕黑『色』的头发。
那黑『色』头发可不就是昀若从自己的头上切下来的一缕么?而方才那一个手风,安宁不可思议的看着昀若,这人隐藏得到底有多深啊!手风如刀,当世有谁能够达到这等境界?
这个昀若,难怪能替她拿到那些珍贵的材料,那些材料,好多曾经都是有主的呢!那些材料的主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正在惊叹之间,安宁感觉自己的手被昀若拉了过去,正在疑『惑』之间,却只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鲜血便冒了出来,昀若快速的拿出一小玉瓶,将几滴鲜血滴进了玉瓶之内。
安宁看着他的举动,并没有阻止,他知道,昀若是不会害她的。
昀若小心翼翼的收好了玉瓶和安宁的那一缕发丝,揣在怀中,眸光闪烁的光芒异常的耀眼。
二人出了湖心岛的房间,本打算回安平侯府,只是,安宁却在一个交叉路口选择了另外一条道,昀若倒也没有问什么,只是跟着安宁,心中依旧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方才,他拿了安宁的血以及头发,本以为安宁会探寻他的目的,可安宁却闭口不提,想来,这宁儿丫头是真的放心自己啊!
既然这样,那么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早在今早看到她趴在那里熟睡之时,他的心中就已经做了决定了,不是吗?
不多久,昀若看到眼前这个宅邸,虽然是从隐蔽的后门儿进入,但他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从后门儿进入,那是因为宁儿丫头此刻是安宁而并非二公子的装扮,当然要分外小心。
事实上,他一早就知道安宁是二公子的秘密,虽然安宁没有告诉过他,但凭着他极强的感知力,又怎么会猜不出来?他听闻二公子有了新的宅邸,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此刻宁儿将自己带进了这个宅邸之中,便是真正的认可了自己。
哪怕是对好朋友的认可,昀若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安宁专门给昀若安置在了一个院子中,想到昨日本来要去办的事情,心中一怔,暗自低咒,那个妙手公子可不要因为自己放鸽子,而真的离开京城了啊!
嫂子的眼睛可都要全靠他了呢!
安宁没有半分停歇,便立即作了二公子的打扮,碧珠被她留在了听雨轩内,安宁一人坐着马车,到了昨日和妙手公子约定的地方,只是,到了那地方,却只见那里哪还有人?
想那妙手公子的身体状况,理应也无法在这郊外的凉亭之中度过一夜的,好看的眉峰皱了皱,安宁正打算打道回府,亲自去妙手公子住的地方看看,正一转身,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二公子可是让我好等啊。”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责备与不满,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牙齿打颤的声音。
安宁皱眉,立即回头,却只见在凉亭的下面,好几床棉被包裹着,那俊美男子的头『露』在外面,身体瑟缩在一起,那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妙手公子?”安宁试探的叫道,前世,她是没有见过妙手公子的面儿的,只是听闻妙手公子的事情,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正是因为这一份了解,所以,她才能够成功的将妙手公子从炎州引到了京城。
想到前世关于妙手公子的传闻,妙手公子医术卓越不错,『性』格怪癖也不错,但鲜少人知道他身体的状况,这个医者同时也是一个病人呢!
看他此刻的状况,他的身体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些,敛了敛眉,安宁大步上前,朝着蜷缩在被子里的男子伸出手。
妙手公子见这二公子不过是十六岁的模样,也是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公子,真的有他想要的东西?
见二公子伸出手,妙手公子便也没有拒绝,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就着他的力道起身,要知道,昨天他在这里等了一天,到了晚上也不见人,他本来要走,可一想到二公子引他来的筹码,他还是打消了念头,他宁愿自己多等一些时间,也要确定二公子手中是否有他要的东西。
妙手公子起身,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东西呢?”
安宁凝眉,看来这妙手公子还真是急啊,等的这几天,怕是让妙手公子尝到滋味儿了吧!
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安宁转身看向远方,嘴角微扬,“妙手公子该不会认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吧?”
妙手公子自然不笨,如此一听,便明了对方的意思,看了看手中的紫金暖炉,“二公子要我医治的人是谁?”
说到此,妙手公子还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二公子,眉『毛』微挑,难掩挑衅,“应该不会是你吧?这身板儿虽然单薄了点儿,但倒也健康。”
安宁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看妙手公子的眼神多了几分了然,看样子,昨夜自己让他在这里等了一晚,他心中的气怕是难消吧!也罢,是自己理亏在先,让他揶揄两句,也不会少了一块肉不是。
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这倒是让妙手公子怔了怔,心中暗道,这二公子倒也大度,顿时对这二公子多了几分好感。
“实不相瞒,在下的嫂子眼睛因为受了打击,眼睛看不见了,所以才劳烦妙手公子亲自来京城跑着一趟,给妙手公子造成的诸多不便,还请妙手公子不要责怪才好。”安宁稍早也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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