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他冲赵好龙摆了摆手,让他下去维持秩序,顺便寻回那只落入人群的玉马,然后快步走到平台前仔细看。
那尊留下来的玉马,居然正是今天出现第二尊玉马,也就是那个小男孩拿来的,据说是正品的汗血玉石马!
不一会儿,赵好龙便匆匆回来了,一脸失望地对他摇摇头。
果然如他所想,那落入人群中的马,是绝对不会再出现了。一定是在她抛下的一刻,便落入了她楼下接应的同伙手中,然后迅速的传递了出去。
可是她已经有真品,再要一只赝品做什么呢?而且不惜用另一只真品来换!
难道是她匆忙中搞错了?还是有意为之?
或者,她根本就意不在马,而是
他心中一凛,突然抬起头,却看到风拂柳靠在栏杆上,表情有些呆呆地看着下面。
“风老板?”
“卢大人!”
风拂柳冲他点点头,目光依旧看着楼下,卢渊注意到她的眼神没有焦距,似乎只是停留在虚空中,出着神。
自己的屋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身边的人突然变成了官府缉拿的盗匪,若是她还能镇定如初,反倒叫人奇怪了。
不过,卢渊看不出她脸上有震惊或害怕的样子。
“这个花小姐的底细,你知道吗?”
“刚才那个人,不是解语!”
“你是说是有人冒充她?”
这倒是一个脱卸责任的最佳方式。
否则得话,她可能就无法解释,为何身边豢养多年的花魁,是一个女盗匪。欧阳皓洁不可能一直呆在醉仙阁,来去京城的一两个月中,她都不可能在扬州城里。
除非一直有人在帮她遮掩隐瞒。
“刚才你不是叫她什么欧阳皓洁的吗?不知道解语哎,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心,或者悲伤,不如说是稍稍有点疲乏。
“之前你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吗?”
“解语你也见过了。即使是她身边多年的人,如果她想,也会让人觉得像是初次见面,神秘莫测她一向都喜欢故弄玄虚,玩神秘的”
谁知,为人所趁啊!
“那么风老板又如何能肯定,刚才的人,不是花小姐?”
“解语不会飞,也不会武功,而且”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婢女,叹了一口气:“前面带路吧。”
卢渊觉得有些奇怪,依旧默默地跟着她向后院走去。
他虽然心中隐隐觉得这位风老板的话有些自相矛盾,可有想不出她的矛盾所在。
如果风拂柳只是受到胁迫而隐瞒的话,现在正好是理清关系的最佳时刻。可是,如果风拂柳和欧阳是一伙的话,那么这醉仙阁就很可能是欧阳皓洁设置在扬州城的一个大据点,那么欧阳绝不会让这里如此轻易地暴露在他面前的。
难道,真的只是误会?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了醉仙阁的后院中一个隐秘的装饰清雅的闺房。
屋子的窗门都大开着,进了房间了,只见屋子中间低垂着各色的纱幔,重重叠叠,挡住了月形的床,屋中点着熏香,中间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甜香。
“这味道?”
卢渊心中一惊,屏息后退。
“卢大人不要怕,味道已经散去了不少。是有人在解语的熏香中加了软骨散,让她昏迷在床的。刚才婢女过来打扫房间时才发现。连忙施救,禀告我。可是前面却已经出了事情。”
果然透过重重的纱幔,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倒有几分刚才水亭中的风采。
“花小姐醒了吗?”
里面有人低低地回答了些什么,嗓音细柔沙哑,声音模糊不清。
风拂柳撩起床幔,探进半个身子进去,和床上的人低低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着对卢渊说:
“她说只是身上乏力,并无大碍。”
“可否请花小姐露一下脸?”
床上的花解语还没回答,风拂柳先摇了头。
“这可不成。解语出生官家,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只是幼年时父母双亡,投亲时又遭遇了盗匪,才流落红尘,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脱离这欢场,重新做人。”
卢渊的心不觉跳了一下,镇静地问道:
“不知花小姐几时遭的难?”
“嗯,大概十岁吧。她父母身前曾为她定过一门婆家,有一个大她八岁的未婚夫。解语卖艺不卖身,时时处处蒙着面纱,也是想要留得清白之身,清白之名,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相见。可是哪个男子能够有此胸襟接纳”
“卢大人,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咳!”
“没,没什么。”
卢渊抹了一下脸,退回来重新坐回座位上。他深深吸一口气,问道:
“不知,姑娘的名字中,可有一个梅字?”
他的声音硬邦邦的,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吐出来,却又说得小心翼翼,仿佛怕对方听漏掉一个字一般。
床上的花解语又低低地说了些什么。风拂柳侧耳听着,掩嘴轻笑。
“风老板?”
“卢大人是想寻亲吗?解语说了,她的名字中,“梅”倒没有,倒是小时候,父母都叫她小妹儿呢!”
☆、第三十七章 暗藏锋芒
卢渊心随着她的话起起落落的,最后听到花解语的名字叫“小妹儿”不觉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
怎么可能这么巧,欧阳梅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正好就是花魁呢。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是有记忆的,如果她是自由之身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卢家,去找他?
即便是沦落风尘。。。。。。。
他的呼吸一滞,居然无法再想下去。他不会介意,可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如何在那样的地方生存下来?如何面对自己未来的人生?
风拂柳撩开纱帐走出来,细心地拉拢垂地的帐幔,不让一点春光露出来,不让一丝风透进去。
奇怪,刚刚中了迷药的人,不是应该多呼吸新鲜空气吗?卢渊看看外面,再看看床上,没说什么。风从大开着的窗外吹进来,撩拨着床幔,留下一圈令人眩晕的光的漩涡。
“卢大人,如果您是那位未婚夫的话,又会如何呢?”
风拂柳突然正色问道。卢渊一愣,直觉地反问道:“我?”
“哎!”
风拂柳摇摇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
“我就说,男人们都是小肚鸡肠势力的人。。。。。。不要误会哦,我不是在说卢大人您。咱们江湖儿女也就罢了,可那个男人是官家的人,如何容得下我们?清白又如何?染缸里染过的,怎样也变不了白。。。。。。可解语就是死心眼,八年前被人丢了,现在还对人家念念不忘的!”
她最后的那句话有意提高了调门,似乎意有所指,帐子里的花解语轻轻咳了几声,向里翻了个身,风拂柳吐了吐舌头,拉着卢渊向门外走去。那顽皮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她。
刚走出花解语的房间,就看到段小姐迎面而来,段大公子紧随其后。兄妹俩似乎刚刚发生过争执,段大公子涨红着脸,几次想要拉住妹妹的衣袖,却都被她用力甩开了。
看到卢渊,段小姐快跑了几步,拦在他面前。她的头上依旧戴着帷帽,不过面纱掀起来,勾在脑后,露出了一张清丽的面容。
“卢大人,那尊玉马,我可不可以出高价买下?”
“妹妹!你跟着胡闹些什么?”
段大公子火了,用力拉住妹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走。段小姐扭了下身子,没有甩开胳膊上的钳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有人要卖,我要买,公平交易,为什么不可以?”
这兄妹俩人,这是唱得哪一出?
他们不是应该先追问一下他们那尊玉马的下落吗?
“对不起,段小姐,如果这尊玉马确系黄大人遗失的,或者被劫之物的话,那么就属于赃物,应该物归原主,不能进行正常的买卖了。”
“如果不是呢?难道卢大人毫无证据,就可以妄加猜度,说着物主人是”
“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卢渊总觉得段小姐的这些话中有些咄咄逼人的锋芒,甚至对他的态度带着一点点抵触和仇视。联想到那天在月下看到的情形,他不觉感到十分不解:难道爱情真的盲目到能蒙住人的双眼,善恶不分吗?
段小姐咬咬嘴唇,终究是不忍吐出“盗匪”一词来:
“我只觉得,你们这样认定,过于武断了些!”
是非不分也就罢了,难得的是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那天,欧阳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段小姐这样做,是受人之托吗?”
“什么?”
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段小姐愣了一下。
“如果不巧,段小姐所以为的那位物主人,正好就是托付之人的话,我劝小姐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为什么?”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刚开始不就在这潭浑水里吗?”
“因为小姐以为的那个人,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或者不是那种人?”
她如此的单纯,不过寥寥数语,就露了底气,真不知道欧阳皓洁能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
或许,在欧阳皓洁的眼中,段小姐不过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只是用来扰乱他的视线,所以她才会在他已经发现的情况下,依然大胆使用这颗棋子。
不过,段小姐的出现,确实也一度吸引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而现在有拖住了段公子的脚步,从这方面讲,她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小姐连她的身世来历都不知道,甚至雌雄都不分,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别人呢?”
段小姐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似雪。
雌雄不分?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那样的一个人,居然是女子?!
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被他在举手之间俘获,强霸地囚在怀里做了他的人质,却又在转眼间轻易地放了她。
没有人会知道,在他那看似轻浮而狂肆的言语举止中,却又对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体贴。从那一刻起,他的洒脱,他的如风般无所羁绊的性格,便拨动了她十八岁少女的心弦。
“不,不可能,你。。。。。。”
她有诸多的不甘愿,和不相信。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人人认定一言九鼎的神捕卢渊,他决不会信口说这么一句“雌雄不分”的,“你胡说”三个字到了嘴边,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段小姐,难道你没发觉,今天冒花解语之名,献舞夺宝的,和那天小姐月下相会的,是同一个人吗?”
“小妹你。。。。。。你不会是。。。。。。。”
段公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有些不敢致信地看着妹妹。
“段公子,这件事情我们都有责任,你不要苛责段小姐。我想段小姐养在深闺,自然不知道大盗欧阳皓洁,是女非男。”
“他,他就是欧阳皓洁?”
段小姐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不过神情已经渐渐从刚开始的震惊木然中渐渐缓和过来,带上了一点点新奇。
虽然她情根错种,可是却也还没有痴迷到无法自拔。
或许在心灵的深处,她早已预料到这是一场无果的爱吧!
☆、第三十八章 最是年少轻狂
令人奇怪的是,留下来的那尊马原来的主人,黄大人,居然神秘的消失在忙忙人海之中。几番查找之后,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人,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找不到一丝音讯。
很显然,若不是他们已经全部遭遇了不测,便是受到威胁,小心地躲藏起来。
对于另外两尊玉马的下落不明,可是卢渊似乎并不急于去找,倒是开始频繁地出入醉仙阁。
“花小姐,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像每一次一样,坐在对面陪着他品茗的,照旧是遮着面容的花解语。只是面纱换成了细碎反光的珠链,除了那细致光滑的下巴,连眼睛了看不大清楚了。
不知不觉中,卢渊每次来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可是曾经发过誓言,解语的这张脸,这一生只能给一个男人看。”
纤细洁白的颈脖微微转了下,头上的珠花颤动着,珠链随之叮咚作响,配着那柔滑的嗓音,倒仿佛是一曲江南的小调。
“等到卢大哥放下了心中的那个人或者会看到解语的这张脸也说不定”
她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地笑了。
“卢大哥”。正是这声卢大哥,让他想起那张清秀的面容。那张眉目聪颖,神色间却又稍带几分玩劣的笑脸,用那轻轻柔柔犹如清水小溪般流淌的声音,叫着他卢大哥。
那声音融合空气中,在让人听了很舒服,可词锋中却如绵里藏针,叫人又隐隐不安。
而花解语的声音,在女子的声音中算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