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如此虔诚,我若不留施主,只怕佛祖也不答应。那我就暂且替净月大师,让施主先在普济庵中暂留几日吧。”
他的话说得很圆滑,充满了变通之意,不过总算是过了第一关,有了容身之所,紫棠不觉露出了笑容,双手合十,又对方丈行了个礼:
“多谢方丈成全!”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雷霆之怒
这是入冬后难得的一个好天气,白天骄阳暖烘烘地照射了一天,连夜晚的风,也犹如春风般的和煦宜人。
夜色如酒,叫人心醉。
更叫人迷醉的,是那早开的迎春花清香中带着一点点甜味的花香。
稍稍比前几日变得饱满些了的上弦月,把清亮亮的光芒洒遍了宫苑的各个角落,唯独不肯透过紧闭的窗棂,似乎也羞于照亮屋子里那暧昧不明的一切。
屋子里只有桌上的一盏烛火点亮着,灯光朦胧昏暗,隔着纱幔去看那床上的睡美人,更添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丽。
“豆蔻?”
李昊天走到床前轻轻叫了一声,听到床上的人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听不清楚她说得是什么,然后便转身朝里继续睡了。
“又睡熟了吗?”
他的声音更加放得低了些,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宠昵。说着便撩起床上薄薄的纱帘,跨坐在床边。
空中有一股淡淡的牡丹干花的香味。
他微顿了以下,把视线看向床上的睡美人,目光所及的却是极其诱人的一幕。
只见那锦缎的被子只盖到她的腰部,露出大半截穿着白色绢丝睡袍的身子,那绢丝的质地极薄,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犹如人的第二层皮肤般,紧紧贴敷在她的身上。身上的高低起伏曲线,全都毫无遮挡地显露出来。
而更要命的是,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那睡袍的领子半敞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一小片胸部的肌肤,若是从某一个特殊的角度去看,可以看到里面更深处那些惹人遐思的凹凸不平。
李昊天呼吸一滞,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低沉沙哑起来。
“穿得这么少,怎么也不好好盖被子?回头又该着凉了!”
伸手一撩,放下厚厚的帏布,不让里面的春光外泄,也不叫外面的寒气侵袭进来。
顺手拉起那条绣着凤纹锦缎的被子,俯下身子伸长手臂将那瑟瑟发抖的单薄的身子拉过来拢在怀里,再把那被子将两个人紧紧密密地裹起来。
“豆蔻,你穿成这样,是在诱惑我的吗?原来,你也有心,你也是想我的啊!”
最后的那句话,有一种终于揭开心结的满足,轻得近乎于一声叹息,最后终于被一种更加暗昧的声音吞噬掉了。
桌子上的蜡烛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屋子里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热辣而暗昧,不时从紧紧闭合的床张中传出一声声可疑的呻吟声,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如酒般的夜色更浓了。
不知何时,一片云朵飘过来,偷偷遮住月娘的脸。四周静寂无声,再也无人来打扰这一方即将上演的炙热狂烈的一幕。
突然,噼啪一声,犹如演奏了一半的琴弦断了一般,那一声声越来越粗的呼吸和呻吟声,在即将到达最高亢的高音之前,突然停顿了。
接着,“啪”地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空中,随着帷帐的飘动,一个半裸的女人便从床上“骨碌碌”,滚落下来。
李昊天一把撩开床帐,翻身坐在床沿上,恶狠狠地瞪视着俯卧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
“你是谁??”
紫藤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手柱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臣妾”
“住口!你不配!!”
李昊天断喝了一声,不许她用这不相称的自称。
他的外袍虽然已经脱去,白色的中衣却只是在衣领处敞开着,侧面的衣带都没解开,倒像是被人使蛮力扯开的。
“民女林紫藤,皇上不记得我了吗?”
紫藤战战兢兢地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珠泪涟涟,一幅我见忧怜的娇弱。李昊天看着她的目光冰冷得足以冻僵她所有的希望。
她垂下头去,心中的懊恼比恐惧更多些。真是功亏一篑,只差那么一点,她就成功了。刚开始皇上明明很喜欢她的样子。
虽然他口中叫着豆蔻的名字,可是看到的却是她的人啊。
“说!你为什么在她的床上?”
想到最大的可能性,李昊天的心变得比他的语气还要冰凉。
“皇上应该猜到了。”
紫藤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也不顾自己的衣冠不整,头发蓬乱,还红肿着半边脸颊的形象,跪直了身子,仰面直勾勾地看向李昊天。倒教人有几分佩服她的厚脸皮。
“自然是姐姐让我顶替她入宫侍奉皇上的。姐姐已经告诉了民女皇上所有的习惯和喜好。而民女自讨模仿姐姐,虽然说不上是天衣无缝,也做得极好了。却不明白皇上是怎么发现在床上的不是姐姐本人?”
“我倒很怀疑你口中的姐姐,到底告诉了你多少。再怎么样,豆蔻也决不会自己动手来扯朕的衣服!”
李昊天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是我自作聪明了。”
她原本是想要稍稍表现一下与堂姊不同的风情,因为据她的所见所闻,她从来就不相信男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刹住脚,并且吐出已经到嘴的美味。
可是今天她总算见识到了,真的会有男人会因为察觉口味不对,而把已经快要吞下去的肉吐了一地。
“而且,豆蔻从不都会用牡丹花的香气,除了荷花的清香,和她自己的香味儿,在她的床上朕也从不会闻任何的脂粉味!”
说到这里,李昊天在心中不觉暗暗叫了声惭愧。
虽然他早就觉察到了许多不一样的蛛丝马迹,可是由于多日的思恋和被撩拨起的欲望,他差一点就完全忽视了这些。
而这个紫藤显然是有备而来,做了一番功课的。若不是她的身形和气味与豆蔻都有区别,还有许多属于爱人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之处的差异,只怕连豆蔻自己,恐怕也不曾注意到。
还是她注意到了,却不愿意对这个留在他身边的替身倾囊相授?
可是不管为了什么,她就这么把一个替身推给他,自己却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逍遥去了,都足够让他愤怒,并且震怒,甚至雷霆大怒的!
先是香囊,然后是虎皮,现在呢,连他本人也被她痛痛快快地打包送人,附带送上多条邀宠的建议,她自己却毫不留恋地拍拍手走掉!这叫他如何能甘心,如何能放手!
“林豆蔻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骤雨到来之前的天色,也比不上他此时的脸色叫人心生惧意。
“民女确实不知。”
紫藤再胆大,此时也不敢再多嘴一句了。
“不知是吗?来人啊,把‘林贵妃’打入冷宫,并且严加看管,听候朕的发落!”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家
在林贵妃回家为相国夫人祝寿后,回宫的第五天,宫里宫外,就发生了天翻地覆,令人乍舌的变化。
皇上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雷霆大怒。
而根据随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动怒的主要起因一定与林家,尤其是刚刚被解除禁足令的林贵妃有关。
在一个夜色如蜜般的夜里,皇帝下令让人将“林贵妃”拖入冷宫,囚禁起来,并下令锦衣卫看守冷宫,等候进一步的发落。
据一些好奇的宫女远远地躲在暗处看到听到的,当时“林贵妃”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到几乎衣不蔽体。
她的口中不停地喃喃低语:“不是我的错,是姐姐让我来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那林贵妃林紫棠,本来就是林家的大小姐,就算是在林家的近支中,也没有可以被她称作姐姐的人。
可见——听到转述的人判断道:她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才会有些意识错乱起来。
可是对于前面关于林贵妃外貌的描述。却有很多人不相信。谁不知道林贵妃在人前始终保持着近乎完美的淑女形象。而且即便皇上再震怒,也没有让自己的妃子在人前出丑的道理。
第二天的一大早,林家父子三人便一起被紧急宣召入宫见驾。
几乎所有服侍的人都被打发走了,“御书房十丈之内不许有活人”——李昊天的原话。
所以,根本没人听到那天清晨皇上和林家父子三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等到三个人终于离开了,何顺才领着人进来侍奉皇上用早膳。
林家的三个人个个都是一脸的若无其事,而皇上的脸色虽然变得越发的铁青了,不过整个人反倒慢慢沉寂下来,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不再像是随时会火冒三丈的样子。
几天后的早朝,林文岳终于上书求辞,以年老体弱为名,要求告老还乡。
并不令人意外的是,皇上这次痛快地准了他的辞呈,不过却不许他携家眷还乡离去,只准让他留在京城的府邸中颐养天年。
他的理由是:若有政务上难解的问题,可以随时“请教”。
林子然顺理成章地接替父亲留下的一切事务,并以“代理宰相”的名义参政。
但是他的官职品级却没有丝毫变化,月俸也没增加一分一毫,每天忙碌处理的事情,不分巨细,多如牛毛。
也就是说:他拿着三品的俸禄,三品的官职,却执掌着一品大员的职位,他下面管理的人员,随便哪一个都比他的品阶高。这还不是一般的难度。
接着,赫连真容郡主和亲哈努儿国,并由林子峰送嫁的事情也公布了,并且,他被要求马上开始着手准备,再过几天,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便要立刻出发。
而赫连秋叶代替靖远将军,戎边北部边境。并于和亲队伍出发之后,立刻出发就职。
事隔几天之后,赵妃便因为冲撞圣上而获罪,更离谱的是,她立刻被驱赶出宫,迁入郊外一处荒凉的离宫中居住。而与她一起被遣送入离宫的还有崔妃,罪名则是更加不堪的“失德”。
一天天过去,迁怒还在继续,皇帝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起来的迹象,反而愈发的易怒和暴躁。宫中和朝堂上,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提心吊胆等待着雷雨停歇的那一天。
京城里几乎闹翻了天,而五百里之遥的大佛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能说是相对的平静,而是这里的方丈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贵妃要出家!
老方丈刚听到这个要求,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缓口气,心中暗暗叫声侥幸:幸亏早有人告诉过他,这位女施主的来历身份,否则的话,只怕要糟糕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只见净月大师面不改色地端坐在禅床上,专心地数着手中的佛珠,口中默念着经文,似乎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他连忙端正神色,也努力保持一副庄严的表象:
“佛祖普渡众生,但凭个人造化。俗世凡尘虽然不值得眷恋,可是施主尘缘未了,心存幽怨,佛门岂可当作一时逃避之所。若是施主倾心向佛,即便是不出家,也是一样的修炼的。”
笑话,他朝天借了几个胆子,敢给贵妃娘娘剃度?!
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龙颜大怒,到时候把这座庙拆了也说不定。
他们出家人也是要用嘴巴吃饭的,也是要归朝廷管的。
“我意已决,求大师成全。”
紫棠索性不再理会方丈,转身对着净月求情。
净月依旧闭目不答,口中不住地默念着经文,手中的佛珠飞快地拨动着,每一次佛珠落下的叮咚声,与大殿上传来的木鱼声和唱颂经文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大师?”
净月的眼皮一跳,终于睁开了。
“施主。这世俗红尘中,果然再也没有让施主留恋的东西了?”
她的声音清幽而淡定,犹如夏日炎炎中的一碗凉茶,让人烦躁不安的心顿时静了下来。紫棠和她对视片刻,居然沉吟半响答不出来。
方丈的心却不觉提了起来。
这个净月处事向来怪异,不大理会俗世的那一套,也难得肯与俗人亲近。可是却与这位贵妃娘娘非常地投缘,第一眼就说她与佛有缘,而且居然留她住在向来不准凡人进入的禅房,传授研读经文。
虽然他早已告诉过净月这位“林施主”的身份来历,可是以她那不拘一格的处事风格,真的收她为徒也说不定。
“大师,我”
虽然她走得坚决,也打定了主意想要出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跳出三界之外,不归他的管束,才能真正逃脱他的“追捕”。
可是若问她的真心,真的能丢的下吗?父母,兄弟姐妹,儿子,还有他
每一根线,都牵动着她的心,久久难平。
净月叹了口气,似乎早就知道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