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胸口,额头上有汗珠渗了出来,说:“没事了,你挂电话吧。”
如此漫不经心的几句话之后,他让她挂电话?她迟疑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想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听见他的声音。
“你呢,听说出了车祸,很严重。”她问,算是礼尚往来吧。
“别听媒体乱讲,我不是好好的吗,还能和你说话。”他继续轻描淡写,用纸巾擦去额头上的汗,可惜她看不到。
但是还是很诚心的道歉,说:“那天,对不起,我忘了答应过你让你带朵儿回去的”
“都过去了,说这些干嘛。”从鬼门关里走一遭,他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如果顾恩笑一定要坚持自己带着朵儿生活,他愿意就这么一直远远地守候着她们,只要能看到她们快乐健康地活着。
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那你保重!”她很诚恳地说,自此以后,他们就将天各一方了,还有朵儿,他可能将永远地失去她们。
保重?他的五脏六腑都疼,疼的快要忍不下去了,他挂电话,很快,其实并不知道她明天就要离开,如果知道,他会不顾一切去找她吧。
还是出了事,顾恩笑回去,朵儿不见了,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保姆她已经辞退了,她出门的时候,看过朵儿的,她早就睡了,睡得很香甜,可是等她回来,朵儿的房间里却没有人。
她一下子就慌了,先去敲了毛豆爷爷奶奶的门,两位老人本来已经睡了,一听朵儿不见了,又起来帮她在小区里到处地找,朵儿常去玩的地方,健身区,花丛里,小广场上,一边找一边叫,可还是都没有朵儿的踪影。
去问了门口的保安,保安说没有注意到有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出去,更没有见到一个小女孩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深夜里独自外出。
她一下子六神无主,不停地擦泪,毛豆爷爷奶奶陪着她,说:“不要着急,会不会是你朋友来找你,看到朵儿一个人在家,就把她带出去了。”
她想来想去,给蒋苑敏打电话,蒋苑敏正在一个酒会上,声音很嘈杂,说了半天她也没有听清楚,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可能把朵儿带出去的。
她想了半天,很害怕,又把电话打给向瑞东,张口就问:“是不是你让人把朵儿带走了?如果是,快点把朵儿还给我!”
向瑞东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朵儿怎么了?”
“一定是你把朵儿带走了,你知道我们明天要离开这儿,你不甘心,就趁着我去医院看你的时候找人把朵儿带走了,是不是?”她有些神经质,一边哭一边说。
向瑞东像是弄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很快说:“恩笑,你先不要急,我现在就过去,我们见了面再说”
向瑞东来得很快,他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下车之后马上向她奔了过来,她看他的身后,在一无所获之后抓住他的胳膊,问:“朵儿呢,快把朵儿还给我!”
他疼了一下,说:“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朵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狐疑地看着他,他脸色不是很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神情和紧蹙的眉头都不像是在装,她说了,向瑞东默默地听,听完问她:“家里都仔细找过了吗,会不会因为害怕躲在什么地方睡着了,而你没看见”
一句话提醒了她,她往回跑,把柜子都打开了,还是不见人,出来,在客厅里看到向瑞东在看着她那些整理好的行李箱发呆,看到她出来,他转过来问:“没有吗,去小区监控室吧,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看看,也许会有线索。”
监控调了出来,从她出去的那段时间到她回来,并没有看到朵儿的影子,两个人都困顿不堪的时候,向瑞东注意到监控里的一辆车,很熟悉,但因为离得远,拍得并不是很清楚,他辨认了很久,想起来瑞哲曾经开过一辆这样的车。
电话打过去,瑞哲果然来过。
他来找顾恩笑,因为忽然听说她要离开,他过来劝,摁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等他想走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里面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站在门口的小女孩很漂亮,大大的眼睛,有些卷曲的头发披着,穿了一件粉色的睡裙,一只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
“还是让我来猜猜你是谁吧?”他眼睛一亮,蹲下来逗她:“你应该就是朵儿吧?”
朵儿惊奇地看他,眨着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叫朵儿的?”
“这个呀,我猜的,你不信呀,那我就说实话吧,其实是你手上的娃娃告诉我的,我一进门,娃娃就问我,你找我的主人朵儿做什么?然后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朵儿。”
朵儿半信半疑地,问:“那你是谁?”
向瑞哲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说:“我是叔叔呀,娃娃没有告诉你吗?”
朵儿看了看手中的娃娃,摇头,说:“娃娃最近可能是生病了,爸爸好久没来看我们了,她心情不好。你是爸爸派来看我们的吗?”
向瑞哲点头,说:“可不是,爸爸病了,不能来看朵儿,所以就让叔叔替他看朵儿来了。”
“你真的是叔叔?”
“当然,难道朵儿没有发现叔叔和爸爸长得很像吗?”
朵儿很认真地看,还用小手摸了摸他的眉毛眼睛和下巴,这才相信了,说:“真的耶,你大概真的是叔叔。”她又撑下来,拉着他的手进屋,说:“我妈妈不在家,叔叔,你能陪朵儿一会吗,朵儿怕黑”
于是他进来了,和朵儿玩了一会,顾恩笑还没有回来,朵儿饿了,爬上他的膝盖,抱着他的脖子,说:“叔叔,我好想吃东西。”
“这样呀”他带朵儿出去了,吃的肯德基,吃完之后出来,他念头一动,想着恩笑就要带朵儿离开了,父母都还没有见过这个孙女,这些日子因为哥的事,父母都是身心俱疲的,此刻带朵儿回去见他们一面,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这么想着,就开车带朵儿回了趟向家,在车上,他也试图联系顾恩笑的,但手机没电了,又没有带备用电池,没打成,想着回家之后再给恩笑电话。
到了家,父母都出来了,看着客厅里这么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向瑞哲背后,用一双大眼睛悄悄地看着他们,心里那个软,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抱在怀里。
“朵儿,这是爷爷奶奶,快叫人。”向瑞哲哄着她。
朵儿脆生生地喊:“爷爷,奶奶”
向家父母乐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搬了出来,一家子的人都不睡了,围着这么一个小人儿转,陪她玩,听她给他们讲话:“爷爷,你又是谁?”
这句话听起来很高深,向家爷爷眨眼睛,朵儿就说:“叔叔是我爸爸的弟弟,那你和我爸爸妈妈又是什么关系?”
这下爷爷听明白了,说:“爷爷当然是你爸爸的爸爸了。”
朵儿好像懂了,说:“那奶奶是不是就是爸爸的妈妈?”
向家奶奶摸孙女的小脸,说:“我孙女真聪明。”
朵儿大眼睛愈发地亮晶晶了,说:“好神奇呀,朵儿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还有两个爷爷奶奶。”
向家妈妈听着不舒服,就说:“朵儿,我们才是一家,是朵儿的亲爷爷亲奶奶,以后要记住了,知道了吗?”
朵儿不是很懂,可还是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朵儿知道了。”
向家妈妈听着心头就软得一塌糊涂,把孙女揽在怀里,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疼爱的不得了,朵儿怕痒,咯咯地笑着躲。
☆、53多情无情
和瑞哲通完电话;向瑞东转过身来告诉顾恩笑:“朵儿现在在我父母那儿”
话音未落,顾恩笑就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打得很重;刚才所有焦躁与慌张的痛苦全都发泄了出来;她就是觉得向家这样做是有目的,就是把朵儿从她身边抢走;向瑞东也在其中吧。
向瑞东看着她,眼底里挂着一丝哀伤,和这夜的颜色一模一样;黑灰的;风呜咽着;莫名的凄凉,她有些承受不了,推开他,往小区门口跑,想着拦车去向家接朵儿。
向瑞东抓住了她,说:“朵儿已经睡了,就让她陪我父母一晚吧,明天,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接。”
她很固执,害怕朵儿被向家人夺走了,掰他的手一定要去,向瑞东急了,说:“你都要带着朵儿走了,难道让她陪我父母一晚都不行吗?”
她停住,抬头看他,他的脸色很不好,半天她才意识到他还是一个刚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的病人,她慌了一下,问他:“你还好吧?”
他终于放心了,松开她,疲倦地摇头,说:“没事。”
她又开始满心愧疚,看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心疼,就扶住他说:“我送你回医院吧,你这个样子,还是适合躺在医院里。”
他也没反对,估计已经很累了,刚刚积攒起来的一口气陪她跑了这么多的路,现在松懈下来了,身体也支撑不住了。
她拦了辆出租,送他回医院,途中,他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很累的样子,她看着他,很担心,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她想抽出来,可不忍惊扰了他,又贪恋那一刻的暖,就这么任他握着。
回到医院,一群护士正在找他,小护士见到他回来了,安顿他在病床上躺下了,很委屈地说:“向先生,你下次离开的时候要告诉我们一声,别再偷着离开了,你要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承担不起。”
他很温和地笑,说:“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挨批了吧,我会给你们护士长解释。”
小护士这才破涕为笑,给他检查了各项指标之后满意地离去。
等护士离开,他喊顾恩笑,说:“过来坐呀,干嘛离我那么远。”
她依言过去,说:“看你还这么具有杀伤力,不忍心过来破坏。”
他脸上浮上一层笑,说:“你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吃醋。”
“没有,”她说:“你一直都很有魅力,这是事实。”
“对你除外?”他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和她斗嘴。
“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前也曾经迷恋过,这个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现在换我迷恋你了。”他突然直白,说的有点心酸:“这是不是报应?”
“估计是。”她笑,又说:“你哪有迷恋我,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想辩解,又被她很快截断了:“你赶快睡吧,病人就要好好休息才行,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好。”
“你这样我睡不着。”
“那我走好了。”
她站起来就要走,被他拉住了,问她:“还在恨我?”
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走,就坐下,说:“没有恨了,我明天就要带着朵儿走,无所谓恨不恨了,只是希望你老人家能尽快恢复健康,然后东哲集团的生意能够兴旺,你不用太操心,太操心的人老得快”
“老人家?”他重复了一遍,嘲弄地笑:“我很老吗?”
“也不算是很老,老人家是尊称你懂不懂?”
“如果当时我救不过来了,你还会这么倔强吗?”
她喉头堵了一下,说:“上天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离开这个人世间的,你还有很多年的苦要吃”
他说:“你真狠心呀!”
她一笑,说:“跟你学的,说起来狠心我比不过你。”
“还说不恨,我看你恨的牙痒痒。”
“你说的那是曾经,现在没有感觉了。
“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他有些失落,哪怕她恨他,至少说明她还爱着他,爱和恨一向都是相辅相成。
“应该没有了吧。”她有些迷茫地笑了笑,无意识地侧头望向茶几上那一摞整齐的文件。
他注意到了,问:“不是撒谎?”
“这重要吗?”她转过头来:“时间过了,感情也会过,我不想回头了。”
“那为什么来?还是偷偷地,你在害怕什么?不敢见我,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他凝眉问。
“我能怕什么,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为了告诉自己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为了缅怀我们曾经有过的那段日子”她说不下去了,没来由地鼻子一酸,想哭一场,可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个怀抱。
“恩笑,”他叫她,声音很温和:“到我身边来。”
她迷惘了一下,她坐得离他并不远,咫尺的距离罢了,他拍了拍床边,而后把肩膀给她,她发怔,任他牵着她的手,过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有些心酸,所有的委屈与难过淤积在心,却哭不出来了。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用舒缓的声音说:“我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崇尚理性,因为知道肩头的责任,事业对于我来说比感情更重要,感情那是年少才有的,因为年轻,可以为爱痴狂,那是权利,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