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爱听,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不肯松开。
他没有穿衣服,宽肩窄臀躺在那里,乔叶的手大胆妄为,他被她弄得有点痒,伸手抓住她,“乱摸什么呢?”
她只觉心疼,“你真的又瘦了。”
“彼此彼此,我都被你硌的疼。”
她一下坐起来,又被他拉回去,“干什么,又要跑哪儿去?现在这么娇贵,说都说不得了?”
她最丰腴可爱的部分就悬在眼前,其实他多少也有些违心,她依旧窈窕迷人,对他有致命吸引力。
乔叶叹口气,“美人计都还没成功,我哪里都不去。”
贺维庭笑起来,“孟永年许你什么好处?”
“一双水晶鞋,供我事成之后顺利嫁入豪门。”
“听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心动。”
她沉默半晌,“你爸妈当年遇上火灾,是意外吗?”
“是,我问过消防,也找私家侦探查过,没有可疑。”
“那你的车祸呢,没想过是人为造成的?”
贺维庭眸色微微一黯,“怀疑过,但没有确切证据。伤情稳定下来容我去细想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很难查证。怎么,你觉得是孟永年?”
乔叶也不想作这样的揣测,只问道:“你要对付他,你姑姑怎么办?对她太不公平了。”
贺维庭当然也知道,心里压着铅块一样的重担,“贺氏有几千名勤勤恳恳本分工作的员工,我只能选择尽量对他们公平,姑姑会理解的。”
事情是不能再拖了,当然越快解决越好。公司的名誉、那些受了牵连的高管,都要讨个公道回来。
虚构的账册文件以这种方式到了检方手里,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即有另外的人马着手调查孟永年。贺维庭雷厉风行,很快向媒体通气,贺氏集团以受害人姿态澄清一切,行贿丑闻终于告一段落。
公司股东会上,贺正仪整个人仿佛一夜间老去,优雅从容不再,用颤抖的声音质问孟永年,“……为什么,老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说的话,他其实已经跟乔叶说过一次,如今面对周遭形形色色的目光,他反而一个字都不愿再讲。
他只对贺维庭道:“成王败寇,后生可畏。你好好照顾你姑姑。”
他从会议室走出去,贺正仪支撑自己的意志就到了极限,颓然倒了下去。
“董事长!”
“姑姑!”
贺维庭大步跨过去扶起她,对身旁的人吼道:“都站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乔叶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气氛很压抑,她能感觉的到,包括贺维庭在电话里的声音,是一种天都塌了的绝望。
她做医生这些年,生死离别看的太多,知道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其实是发不出声音的。所以当她看到手术室外沉默不语的贺维庭时,就明白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
江姜也在,他们一起送贺正仪过来,她一步也没敢走开。
见乔叶来了,她站起来,“你们聊,我去买几瓶水。”
乔叶感激地朝她点头。
她上前轻轻抱贺维庭,让他的头靠在她身上,“姑姑呢,她怎么样了?”
他摇头,很久才挤出几个字:“还在做手术。”
他一直自责,怎么那样鲁莽,甚至没给姑姑一点缓冲的时间就揭露这样残酷的真相。其实他们都把商界铁娘子想得太高高在上,在爱人面前,在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相濡以沫面前,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乔叶陪着他等,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他,唯有陪伴。
她终于懂得为什么以前感情甚笃的时候他也很少向她提起他父母的事,甚至她都不知道有维园的存在,那并不代表他不伤心,而是这种伤痛刻骨铭心,除了自己之外旁人全都无能为力。
不知过去多久,容昭推开手术室的门出来,戴着宽大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全副武装,几乎都要认不出来是他。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贺维庭坐得太久,腿部血液循环不好,晃了一下,乔叶赶紧扶住他。
“对不起。”容昭除下口罩,只对他们说了三个字。
贺维庭愣了一下,然后是发狂似的揪住他,“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姑是脑溢血,出血量很大,而且位置很凶险,我们已经尽了力。她很坚强,一直撑到现在,不知她还愿意撑多久,但鉴于她目前的情况,可能很难再醒过来。”
那就是植物人吗?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成为植物人也就没有多少日子了,各种继发的感染随时都会夺走他们的生命。
“师兄……”乔叶本来想问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试试,但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
他们都知道不可能了,唯有接受现实。
“维庭,你先放手。”她掰不开他的手指,还好江姜也回来了,帮她一起把他拉开。
他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51章他去了哪里
贺维庭连续几天守在病房外,ICU的探视时间很有限,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进去,帮贺正仪把头发理顺,握一握她的手,或者只是在一旁坐一会儿,说几句话。
大家期盼的奇迹却始终没有发生。
“他这样行不行,公司的事放着不理没问题吗?”贺维庭在病房里,容昭在走道上抱着双臂跟乔叶说话。
她的眼睛盯着病房里的百叶窗,“他很久都没停下来过,现在为了他姑姑停下来稍作休整,也不见得是坏事。公司还有江姜吴奕他们帮忙料理,董事们也都是老臣子了,没事的。”
提到江姜,容昭的眼神有些微闪躲,谈话也往往就此打住无法继续,乔叶也是最近才发觉的。
“师兄。”她回头看他,“你没事吧?”
容昭耸了耸肩膀,“我能有什么事?”
乔叶摇摇头,她说不上来。这几天她脑海里总想到席慕蓉的说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做的;有很多人你以为一定可以再见到面的,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别了。
永别两个字,太沉重,但总是会来。
贺正仪离世的那天,外头其实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熬过漫长冬季之后,海城终于有了一点春天的样子。
江姜和吴奕他们都过来探病,贺维庭还在病房里。忽然之间气氛就凝固了,站在门外的人都能体会到那种急转直下的感觉,容昭带着好几位医护人员急匆匆赶到,所有能做的都做了,电击除颤的时候乔叶把头偏了过去,眼泪扑扑往下落。
容昭抬头看墙面上的钟,站在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他的唇动了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乔叶知道他是在宣布死亡时间。
贺维庭就站在旁边,不知是容昭给的特权,还是情况实在太过紧急,没来得及赶他出去,总之那么短短的一个抢救过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这回他出奇的平静,没有恼怒和绝望,容昭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没再揪住他不放。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白布已盖过贺正仪头顶,他才轻轻掀开那白色,又用手指帮她梳了梳头。
女人都爱美,姑姑一辈子姿仪沉敏,走的时候也要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
只有乔叶在门外等他,他抬眼,“其他人呢?”
他知道有很多人来,平时一定会不耐烦,因为不想应付,但今天例外。
乔叶道:“我请师兄带他们先去楼下休息。”
他点点头,“剩下的交给律师,他们会处理。”
身前拥有的越多,身后负累越重。贺正仪一走,涉及的财产继承、股权分割等各种问题,都不得不去面对。
乔叶看着贺维庭,他垂着眼睑,睫毛长而密,却掩饰不住眼睛里拉满的红色血丝和满腔疲惫。越过他的肩膀可以看到那一抹白,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终于远离尘世的纷纷扰扰,拔掉了所有仪器,再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踮起脚尖抱他,轻轻拍他的背,像安慰一个小孩子,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贺维庭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他先发话,“陪我出去一趟。”
“……好,要去哪里?”
他们去找孟永年。
他换了套衣服,坐在短而宽的桌子后面,依旧精神很好,并不显得狼狈,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最近发生太多事,乔叶已经记不清他之前的模样,只是眼前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你们来看我?”他语调平静舒缓,仍像一个理性和蔼的长辈。
贺维庭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于是孟永年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乔叶身上,然后又移回去,似乎是过了很久才问:“你姑姑呢,她还好吗?”
乔叶也看向贺维庭,她的手在桌下握着他的手,从进门到现在他的手心一直是冰凉的,直到这一刻才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就是在等这个问题,等孟永年问他这个问题,不知会等多久,不确定他会不会问。
“她死了。”他终于说出这三个字,喉结滚了滚,又重复一遍,“脑溢血,撑了六天,今天在隆廷医院去世。”
孟永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听到一则新闻,事不关己。但他没再吭声,只是沉默地坐着,直到旁边全程监督会面的人冷冰冰的提醒,“时间到了。”
他站起来,不知是不是坐的太久,动作有些吃力,刚转过身去,就听贺维庭道:“你不问问她这六天在等什么吗?医生说她的意志超乎常人,可我知道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么多年了,孟叔,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
是否曾为一个人,想过放弃复仇,甚至可以放弃生命?
孟永年没有转身,乔叶觉得他似乎是低头轻轻笑了一下,当然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也没回头,跟着看守又走回刚才他出来的地方。
“他会判多久?”乔叶忍不住问贺维庭。
“不知道,他没请律师,还要看检方和法官的量刑。”
这样的年纪,不轻不重的罪名,也许就几年时间,再保外就医,出来还能继续安度晚年。
可是乔叶总觉得,他走进那扇黑黝黝的门,就没打算再出来了。
贺正仪的追悼会上,所有人都穿一身肃穆的黑,贺维庭站在最前面,向所有到来的宾客鞠躬还礼。乔叶就站在他边上,她还不是他什么人,也许还不够资格站在这个位置,甚至有不谙内情的人指指点点,以为她才是罪魁祸首,惹得姑侄反目,昔日铁娘子才会颓然倒下。
不需要辩解,他们要应付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尤其贺维庭,比她还要辛苦得多。她觉得她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现在这样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上台念悼词,眉目舒朗,一滴眼泪也没有,抬头看了看,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只是不见了最疼爱他的那个人。
追悼会后,律师请他跟相关一行人进入另外一个单独的房间,要宣读贺正仪的遗嘱。
冗长繁复的文件,尤其涉及孟永年的那一部分,律师感到为难。
“贺先生,贺女士生前没有缔结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孟永年会基于这份遗产得到她的部分财产。虽然很难举证贺女士去世是因为他的主观故意造成的,但如果您觉得有必要,官司还是可以打……”
贺维庭盯着那些白纸黑字一言不发。律师解释到一半,秘书吴奕敲门进来,在贺维庭耳畔低语了两句。
握在手中预备签字的钢笔停在指间,他怔了怔,乔叶不无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贺维庭摇头,示意律师道:“这一段跳过吧,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孟永年今晨自缢身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追根究底的人,终究还是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没有解脱,也没有复仇的快慰,活着的每个人都只觉得心头又压上一块巨石。
贺维庭失踪了,追悼会后就不见踪影,关掉了手机和一切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就像凭空从这城市消失了一样。
江姜打电话给乔叶,“乔医生,你知道贺总去了哪里吗?他三天都没来公司,今天有很重要的会议,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麻烦你让他回我电话。”
乔叶已经两天都没合眼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江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是这么说的,要离开几天,去邻省出差,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一定回来。逝者已矣,生活仍要继续,她以为他是寄情工作忘记伤痛,恰好乔凤颜病情危急,身边离不得人,她只能守在医院里,等到无法联系上他的时候才发觉他连她都瞒过了。
“他手机关机,邮件也不回,公司现在群龙无首,没有他不行,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
乔叶无力地垂下手,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第一次这么厌倦这最熟悉且为之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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