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一起就好了,这不也是我们想做但却做不到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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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没人打扰的几个月里,我们回到了十六岁以前我住的地方。自从我老娘跟我老子结婚以后,这里就再没有人住过,家具倒是都还在,上面蒙着防尘布,打扫起来很简单。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变过,就连大门钥匙还是跟以前一样放在了进门左侧的第三个花盆底下。我去交了水电费和天然气费,然后就跟修住了进来。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跟他过上这样的日子,每天一起出去买菜做饭,逛街散步,天气好了就带着他到我以前去过的地方故地重游,说说以前的事,像普通人那样平静地生活。修虽然看起来就不像会进厨房的人,但真正到了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居然会按照人类的孕期食谱那样严格地做饭执行,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备忘纸全都在冰箱贴底下夹着。在他围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新菜式的时候,我总会有种微妙的失真感,虽然他在不穿惯常的西服之后,看上去总算不再那么像刚从晚宴上出来中场休息的贵族了。
像每一个会在家里做饭的男人一样,他也会问我类似于“今天的鱼盐会不会放得有点多”这样的问题,我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适应这种问话,总算能淡定地挑剔他的厨艺,然后表示下次可以让我来做,因为总觉得让这样一个人进厨房做饭,会有种折寿的感觉……
肚子里的蛋在后面几个月的时候,已经长出了坚硬的蛋壳,个头也渐渐地变大了,这让在床上的时候,有些动作就变得不那么方便。但人类在这方面的创意真是丰富得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即使到了最后一个月,肚子已经大得让我无法弯腰给自己穿鞋子,这种事情也还是能够被玩出很多花样——好了不说了。
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数月后的清晨,我的肚子开始坠痛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了,等栖从蛋里孵化出来以后,我还可以在他身边停留多久呢?这次把我的肚子剖开,将蛋从里面取出来的人是修,他把还沾着鲜血的狮鹫蛋拿到浴室里去冲洗,我则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等着伤口在剧烈的疼痛中愈合。
等他抱着洗干净的蛋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自己起来把沾满血迹的床单跟枕头收拾了,拿着准备扔洗衣机里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那颗带着淡淡光晕的蛋,栖就在里面,小小的身体,毛绒绒的蜷缩成一团,在蛋液里安静地睡着。修揽过我的肩,凑过来在我嘴角印下一个亲吻,低沉地道:“去吧,待会下楼来吃早餐。”
我嗯了一声,继续往里面走,他仍旧保持着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两个人都知道,从这颗蛋从我身体里剥离的时候,这种日子就已经结束了。
56、第56章
最后的清晨;早餐是豆浆和油条。
走下楼梯的时候,修仍旧和平常一样;坐在餐桌后看报纸;手边摆着一杯咖啡。
我拉开椅子坐下,端起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就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修在报纸后面看了我一眼,低沉地问道:“怎么了?”
我端着豆浆看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豆浆是咸的。”我从小到大喝的都是甜的豆浆,这个口感真是诡异得不得了。
他沉默了一下;放下报纸:“我把盐跟糖放错了。”
我伸筷子去夹盘子里炸得金黄的油条,嘴里习惯性地吐槽道:“啧啧,你也有把盐跟糖搞错的时候——”
他起身来拿我面前的杯子;淡然地道:“倒了吧。”看样子是想去厨房用豆浆机再弄一份正常口味。修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豆浆;每次都只是给我准备,豆浆机用完又要洗又要拆,麻烦得很。
我回手护住了杯子:“别倒,咸就咸吧,下次别再弄错就好了。”
其实谁都知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但他却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好,然后坐回去开始喝他的咖啡。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吃早餐,两个人都装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吗?
吃完早餐,我上楼去把床单跟枕头套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本想晾出去,但又想起等它们干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收,于是指尖冒出了火焰,将仍然沾着水汽的布料烧了个一干二净。我们的蛋被放在了修上个月买回来的婴儿床上,蛋壳上流动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把手上的东西烧完以后我有些不知所适,这里有那么多我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带不走,也掩埋不起,难道都要这样一把火把它们烧干净吗?
修收拾完也来到了楼上,见我站在房间的阳台前一动不动,便慢慢地走过来。他在我面前停住脚步,一眼就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说道:“不要管了。”让这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什么都不要管了。
我把目光从房间的角落移到他身上,轻声道:“好吧,说不定栖以后还能回到这里来……”他流浪的终点不知在哪里,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回到这个时空来,能够找到一点我们留下的痕迹,我对他说,“离开之前,我想去看看我父母。”
“好。”修低沉地道,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清晨里,我向他提出今天想要去散步的地点的时候一样。
我们去了我的父母住的地方,站在街道的另一头远远地看,我老子开车回公司的时候,我老娘就站在车外跟他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接着车子就开走了。修站在我身边,单手抱着包裹有栖的蛋的小被子,在我老娘若有所感地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牵住了我的手。
站得那么远,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我,但她却像是一瞬间被击碎了所有的壁垒,慢慢地蹲了下去,双手环抱着自己开始失声痛哭。我忽然觉得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包括我出的那场车祸,跟在车祸之后姥爷布置的所有事情,姥爷应该已经把所有都告诉她了。
我远远地看着她,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修在旁边低沉地道:“要过去吗?”
我摇了摇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说道:“我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走吧。”
他不再说话,我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这一头,他带着我,直接回到了虫族。
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虫族已经变得不受约束,又开始到亚特兰蒂斯周围去游猎,但终究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他一回到虫族的领地,便宣布了前任君王已经死亡的消息,很快接任了新一任君王的位置。
我像个影子一样站在他身后,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接受万民臣服,完美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银灰色的眼眸静静地平视前方。
虫族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君王,这才是我最初见到的修,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烬站在离台阶最近的地方,已经变回了那个冰冷的虫族皇子,我站在阴影之中,静静地看着儿子的脸。修说得没错,这个儿子比他更像一个完美的虫族,像最精准的战斗机器一样,不会因为杀死任何人而产生后悔或犹豫的情绪。但这也还不是真正的虫族,真正的虫族是最强大的战斗机器,也是拥有完整情感的个体。随着年龄增长,烬的力量会渐渐变强,每个月变回幼年体的时间也会渐渐缩短,乃至消失,我不想他永远都是这样,只要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母星,他就可以摆脱基因里带来的诅咒,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一片静默中,我看着他在阶前单膝跪下,笔直的背脊慢慢地向着王座上的父亲弯曲,属于少年的清冷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响起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恳请陛下颁下命令,全力攻破亚特兰蒂斯——”
随后无数个声音整齐地响起来:“恳请陛下颁下命令,全力攻破亚特兰蒂斯——”
包裹在真丝手套里的手指在镶着宝石的扶手上轻轻地敲击,每一下都像回荡在旁人的耳中,在这些声音慢慢地落下去之后,坐在王座上的君王才冷淡地开口道:“时机还没到。”
烬在台阶下抬起头,抿了抿唇,在他说话前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下方响起来。
蚁族的女王穿着一袭黑裙,倨傲地从下方起身,美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座上的修,缓缓地开口道:“那么亲爱的陛下,时机什么时候才会到?十天,二十天,三十天,半年,十年,还是一百年——”
她每说一个数字,我的心就要刺痛一下,只要修回答她一个时间,便是对我最后的宣判。我舍不得栖,但也不想让这场无谓的战斗继续下去,我不知道,修给我最后的时间还有多少,是十天,还是二十天?
修眯起了银灰色的眼眸,沉声叫她的名字:“伊芙。”
女王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勾起了艳丽的红唇:“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杀死我们的阻碍呢?”
修沉默地注视着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片刻之后,他移开了目光,开始环视用狂热的目光仰望着自己的子民,开口道:“我是一个君王,你们是我的子民。我坐在这里,唯一的目标就是引领你们,回到我们的故土去。在我眼中,你们是平等的,我希望在我统治下的每一个人,都能完好地踏上我们挚爱的母星,而不是在这颗星球上继续无谓地牺牲。很快,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踏平亚特兰蒂斯,回到我们来的地方去。”
四下里一片骚动。
他看了看阶下黑发红唇的蚁后,最后让目光落在了单膝跪在阶前的烬身上,一字一顿地道,“在这里,我将亲自为你们扫平所有障碍,我发誓。”
于是所有声音都平息下去,修从王座上起身,身形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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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我就待在他的寝室里,翻看着他书架上的书,明明只有二十四小时的记忆,他读书的习惯却依然没有改变。他将我们的蛋带走了,我不知道他打算离开多久,但可能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一个十岁大的栖了也说不定。
我忍不住陷入了幻想,才十岁的栖,一定很可爱吧。
正想着,房间门忽然被人推开,两个守卫跌进门内,黑发红唇的美丽女性踩着高跟鞋,慢慢地绕进来。她的目光在房里转了一圈,落在我身上,冷若冰霜的脸上绽开一个嘲讽的笑容:“果然,我就猜到是你。”
我的脖子里还藏着虫族的芯片,两个守卫并没有发现我的身份,我朝他们点了点头:“没事,你们下去吧。”他们拦不住强硬的蚁后是很正常的,修估计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闯进来。
我放下书,看着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收起唇边的笑容,眼睛沉沉地看着我:“又一颗蛋,是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脑子里闪过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口道:“你见到了?”
她眸光冰冷,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腹部,将纤细美丽的手放在了上面,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我始终抢不过你。”她垂下眼睫,手指紧握成拳,“你能为他生孩子,我也能,可是我跟他在一起几百年,却一直没能怀孕。我是蚁后,你是key,我们其实差不了多少不是吗?但我就是不能,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生下孩子……”
听了这话我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指责就是因为你比我还能生,所以才抢走了我心爱的人什么的,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这个不是关键问题,你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有说过一句我爱你吗?有给过你什么承诺吗?”
亚特兰蒂斯就是这点不好,男欢女爱完全不禁止,寿命太长又没几个人想得起来要负责什么的,万分之一的概率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生完孩子继续该怎么样怎么样。尤其像修这种情感匮乏得厉害的存在,大概是随便跟人上完床,解决完需求就算了,要不是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他也照样能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卧槽,真是越想越渣,能听他说一句告白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果然她被我踩到痛脚,眼中闪动着恼怒的光芒:“那他又对你说了吗?”
我还在想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渣,随口就回答道:“说了啊。”
说完才发现她掌心都被她自己的指甲用力得掐出血了。
欺负女人这种事从来都不是我干的,尤其在这个问题上错的人又不是我,你以为我愿意是这种破体质吗?要不是为了栖,我才不想再遭一次这种罪。
她目光森冷地盯着我,渐渐平静下来,冷冷地道:“就算修对你说过这种话那又怎么样呢,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还是我,而你注定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