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上车了吗?我让你跟着我了吗?”展牧原瞪了眼睛,“是谁他妈的死皮赖脸的跟着来!”
“反正都是因为你!”倪洁安大哭起来,“都是因为你这个死东西!都是因为你!……”
展牧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淡然说:“你就哭吧,把这山谷里的狼都招来!”
倪洁安的哭声戛然而止,满脸恐惧地看着展牧原。
“躺下,睡觉!”展牧原命令。
倪洁安听话地钻到展牧原身子底下,犹犹豫豫地说:“石头硌我的脸……”
“我真是败给你了……”展牧原把胳膊伸到他脖子底下,让他枕着他的肩膀。倪洁安吸吸鼻子,满意地哼唧了两声,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说:“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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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重逢幸福 。。。
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镇子,入夜时分,便已是灯火阑珊了,只有一家小酒吧里尚算热闹,几个兴致勃勃的男人围着吧台赌酒,在一堆空啤酒瓶旁边码着一叠人民币,整整五千块,谁是最后的赢家谁就可以把它拿走。
冷月戴着一顶银驼色的鸭舌帽混迹在赌酒的男人之中,他身旁已经堆了几十个空易拉罐,手上依然握着啤酒,昂头狂饮。男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败下阵来,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光头男人依然硬挺着不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冷月。
冷月喝光了手里的酒,把空瓶子扔过一边,脸色潮红,酒气上涌,他按着胸口努力压下呕吐的欲、望,冲光头男人爽快地一笑:“该你了。”
光头男人有点沉不住气了,一拍桌子:“喝啤酒不过瘾,要赌我们就赌白的,56度的红星二锅头,你敢不敢?”
冷月的目光直了一下,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他急着回去,也想速战速决。
红星二锅头很快就上来了,冷月知道这瓶酒灌下去自己恐怕得爬着回去,可是没办法,他需要钱。他抓过酒瓶,用牙齿咬掉盖子,对着嘴就顺了起来。他平时只沾点儿红酒,偶尔喝喝啤酒,白酒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那股子辛辣的味道好像直接呛进了肺管子里,他努力把自己的喉咙想象成漏斗,把自己的肠子想象成下水道……正在他艰苦卓绝地自我催眠的时候,对面那光头的口鼻忽然进化成喷泉,水势之壮丽叹为观止。他一边喷吐着,一边摔倒在地,人事不省。冷月见状,扔了酒瓶,抓过钞票塞进口袋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冷风一吹,酒劲儿立刻就上来了。他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几乎吐断了肠子。吐完之后,胃里好受一点儿。他趁着还清醒,踉踉跄跄地跑去一家还没关门的小诊所,买了几盒消炎药,退烧药,止疼药,一卷绷带和一瓶碘酒,又去旁边买了些新鲜果蔬,猪肝瘦肉之类,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去。
他们临时租住的房屋,位于小镇子的边缘地带,独门独户的小平房,简陋是简陋了些,然而清静。他在门口整理了衣服,然后对着风用力地呼气,想减轻自己身上的酒味儿。自己觉得差不多了以后,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边城伤重,平时也不出门。所以只要他出去,就会把他锁在家里,以杜绝不必要的打扰。
边城坐在窗下的一把大藤椅里睡着。因为失血过多,他显得苍白虚弱,很容易疲倦。他膝上盖着一床旧毯子,毯子上摊开着一本《菜根谭》。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阿迪达斯运动衣,市场上买来的五十块钱一套的假牌子。逃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子,怕暴露行踪,车子在半路就扔掉了。两个人身无分文地窝在桥洞下,冷月横下心打劫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劫得人民币320大元。他们用这三百二十元,租了小镇上最廉价的房子,买了点生活必需品,立刻就捉襟见肘了。
边城需要治疗和营养,因此冷月就需要最快的来钱渠道。打家劫舍就他的本事来说,并不难,也赚的快,但是他是杀手不是强盗。除非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做那么下作的事情。他本来是想去酒吧唱歌的,唱一个小时可以赚60块钱。可是他很意外的在酒吧里发现了更快的赚钱方式。喝酒,他不是高手。但是他有毅力,能坚持。只是边城蒙在鼓里,还一直以为他在酒吧里唱歌呢。
冷月倚在门边,半醉半醒地看着边城。其实衣服真不在乎好坏,就看穿在谁身上。他的城哥就是披上麻袋片,看起来也是王子般的雍容。他大张着双腿,毫无防备之心,睡得非常安稳。运动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秀美的锁骨。他的双臂搭在藤椅扶手上,头靠着椅背,清俊的脸偏垂在一旁,就像精描细挑出来的一幅工笔。
冷月轻声走过去,把毯子往他身上拉了拉,在他右手畔蹲跪下来,小心解开他手腕上已经被血浸透了的绷带。每次这样做的时候,他心里都很酸。真不知这个男人究竟为他吃了多少苦,多少是他看得见的,多少是他看不见的?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但依然是血肉模糊。他拿起蘸了碘酒的棉签,紧绷着心弦,清洗伤口。
棉签触及伤口的嫩肉上时,边城微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冷月,他便微笑了:“你回来了?”
冷月醉意朦胧地点了下头,眼睛里汪着一团水汽:“因为你在家里,我哪儿都待不住,总想回来。”
边城抬起身子,靠近冷月的脸畔嗅了嗅,皱眉道:“你又喝酒了?”
冷月打了酒嗝,继续清理着伤口:“喝了一点儿,不多。就一点儿。”
边城只是看着他,没再逼问,但他心里是有数的。待冷月将绷带缠好之后,他正要起身,冷月却一下子抱紧他的双腿,将脸搁在了他的膝盖上,双目紧闭,长时间的一动不动,看样子好像突然睡着了。
“冷月……”边城推了推他,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上床去睡吧。”边城说。
“好……”他嘴里答应着好,身子却依然是一动不动。边城用左臂捞起他的身子,夹在腋下,半拖半架地把他移到了床上,展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刚刚躺下,他的头又欠了起来,喉咙里一阵翻腾。边城知道他这是要吐,连忙拿来了痰盂,放在他嘴边。他则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冷月垂头吐了几气儿,也没吐出什么来,只吐出了几口酸水和一些泛绿的胆汁。吐完了,他枕在边城腿上,惺忪着醉眼,似有若无地发笑。他伸直了胳膊想够边城的脸,够了几次没有够到,边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干嘛喝这么多酒?”
冷月摸着边城的脸:“呵呵,你生气了吗,城哥?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呢……你生个气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你要是再敢醉一次,我就让你看个够!”边城宠溺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你生气会怎么样呢?会骂人?会打人?还是会杀人?”
“会走人!”
“我不信!”冷月摇头,“你不会走,你舍不得我,对不对?你要是能舍得我,你又怎么会那么委屈你自己?我一想到那个禽兽与你夜夜承欢,我就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但是……但是他也做了一件好事,他让我知道了你对我的爱,他用他的残忍证明了你对我的爱……我的心疼到极点,也幸福到极点……我是不是很卑劣?”
边城眼睛里是温柔得化不开的情绪,穿越了无数艰难险阻,经历了无数惨痛煎熬,他以他顽固到偏执的坚持,修成了正果。
他低头亲吻着冷月湿润的眼眸:“只因你此刻还能躺在我怀里,一切付出便都值得。”
安抚着冷月睡着以后,边城抓了些小米放进盆里,单手淘好了,放在煤气灶上煮着。冷月的胃里吐空了,醒来以后一定会饿。
他用文火慢慢地煎熬。搬了把椅子,坐在锅边一边翻书,一边守着火候。
火光让屋子里变得异常温暖。抬起眼睛,就能看到冷月孩童一般酣然卧睡的脸。小米在铁锅里咕哝着香气,翻书的声音加深了夜的温柔与静谧。日子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边城在莞尔之间,重逢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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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人鱼之争 。。。
展牧原是床很好的被子,倪洁安潭边一夜竟没怎么挨冻,一觉睡到大天亮。天亮以后,他倒是冻醒了,因为他的被子已经自行离开,站在一棵树旁,背对着倪洁安撒尿。倪洁安此时也有了尿意,睡眼迷蒙地挪到展牧原身边,刚掏出家伙,展牧原已经拉上裤子拉链,转身走开。
“你去哪里?等等我。”倪洁安马马虎虎尿完了,边收家伙,边小跑着跟上展牧原。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知道,在这个危险重重的荒山深谷,离了展牧原,他吓也活活吓死了。所以他决定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地死缠住他,等出了这峡谷,再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展牧原走到潭边,蹲□子,用手捧了两口水喝,喝完顺势洗了把脸。
倪洁安在背后狠狠推了他一下:“妈的,我还没喝呢,你就洗脸!”说着蹲□子,也学着展牧原的样子捧水喝,边喝边龇牙咧嘴,“太凉了吧,肚子疼了怎么办?”
展牧原抹了把脸上的水,站起来,四处眺望。太阳刚刚升起来,隐在树丛后面,像个红彤彤的圆盘。悬崖之高,虽称不上万丈,但千丈总有了,想爬上去是做梦。水潭四周密布着黑压压的丛林,一眼望不到边,走进去之后恐怕连方向都不好分辨。展牧原从心底透上一股子寒气,这个鬼地方虽是没摔死他,恐怕要困死他了。
倪洁安洗了脸,洗了耳朵,洗了脖子,连手指都一根一根地洗干净了,才甩着手上的水站起来,皱眉撅嘴地望着展牧原:“早餐吃什么啊?我肚子饿死了!”
展牧原收回怅惘的目光,有点纳闷地凝视了倪洁安:“倪二公子,你肚子饿了,跟我有关系吗?你是我兄弟,还是我情人,还是我儿子?哪怕你是个女人,我也可以多关照你些,但你是吗?你能找出一个让我照顾你的理由吗?如果你不能,就别再跟我说你饿你冷,你跟我说一点用也没有。明白?”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啊?”倪洁安尖牙利嘴地说,“这里就是有头猪,我都懒得跟你张嘴。但是,这里有猪吗?这里只有一只姓展的王八!”
展牧原默默看了倪洁安几秒钟,开始动手脱衣服。
倪洁安吓得抱紧肩膀,连退了好几步:“你,你,你想干嘛?”
展牧原已经脱下了西装,衬衫,正在解开腰带。
倪洁安魂儿都要飞了,想跑又没地儿可跑,就像个即将被强暴的十六岁少女:“你别乱来啊,展牧原。我,我有艾滋病,我传染的我……你别乱来啊……”
展牧原已经脱下了长裤,正往下扒拉着内裤,倪洁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冷月,我要被人弄死了,你他妈的在哪里!冷月……”
他正哭天抹泪的,只听扑通一声,展牧原赤条条地跳进了冰冷的潭水里。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对着波纹荡漾的水面喊:“展牧原,我不就骂了你几句吗?你用得着寻死吗?展牧原!——你个没出息的!你死了我怎么办!展牧原啊——”
许久水面上没有动静儿,倪洁安心如死灰地坐倒在沙石上,静静流下了两行泪:“展牧原……你妈个X,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操你奶奶……”
这时,水面上忽然哗啦一声,展牧原像头健壮的海豹一样钻出了水面,两只手抓着一条银白的大鱼。他把鱼用力地抛向岸边,又钻了进去。
倪洁安看着那鱼在沙地上翻腾弹跳,乐得脸上开了花儿。他像个孩子似地扑过去,两手握住那大银鱼。没想到那鱼竟有那么大的力气,在他手里扭动了几下,又跌回了地面。他再次扑过去,欢天喜地地把鱼抱在怀里,任它在他胸口拍腾。
一刻钟左右,展牧原又连着扔了三条大鱼上岸,每条都有二斤重。
“够了够了,你快上来吧!”倪洁安一边收拾着鱼,一边喊他。
又扔了两条鱼上岸,展牧原才游向岸边。他冻得嘴唇发青,上牙扣着下牙,嘚嘚作响。他抓起沙子按在身上,搓干了身上的水珠,拍掉沙粒,套上衣裤,俯身向下,做起了俯卧撑。直到感觉身上有了点儿热气儿,他才停下来,卧在沙地上微微喘息着。
倪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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