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说,既然落在你手里,我叶平就没想着能幸存,只是连累了各位兄弟。”
“大当家,我等誓死追随。”云岭军众人异口同声,那种肯为其效死的气势一往无前,即使不是冲我而发,也瞬间压得我难以呼吸。
“好,都是我的好兄弟。”叶平因孟云龙背叛而消沉的脸孔又发起光来,意气风发的仿佛一个正指挥千军万马杀入敌军本阵的将军。从那张脸上可以看出——这个刚刚遭遇了世上最冷酷背叛的男人,依旧相信着亲情、友情以及所有他认知的情谊。
为什么?
我不懂。
“在下佩服各位的豪气,说实话我当初是真的很有诚意和大当家合作,毕竟比起云龙兄,还是大当家的精明能干更让我赏识。可惜聪明的人,通常太自以为是,我也很无奈。”万俟纪之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他满怀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柔声以一种仿佛商量的口吻说出决绝的话:“那么,就这么办吧,我在这里送各位上路。”
话声刚落,他身后的两人同时拔剑上前。我暗中掐了阿星一下,叶平不能死,如果云岭军真让头大无脑的孟云龙掌管,楚国就葬送了一半,而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以后肯定属于我的家当败光,就算要挥霍,也应该由我亲自来。
“万俟纪之,你要干什么?”雷霆般的怒吼响起,我诧异的望向再次出现的孟云龙,就算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已经选择背叛亲情的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又不懂了。
对于被看到即将行凶的场面,万俟纪之脸色没有丝毫不自然,惊讶的问:“哎呀,云龙兄,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麻烦吗?”
孟云龙脸色铁青的走到叶平身前,做出保护的样子,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是为你好,你回去说叶大当家被朝廷杀死,没有实证,怎么让云岭军相信?但如果大当家的尸体被发现,就完全不同了,云岭军定会为大当家报仇,不死不休。而你,云岭军的三当家则可名正言顺的坐上大当家的宝座,我知道你们的二当家只是一介文士,适合出谋划策,却不适合统领全军,那么除了你这个大当家亲手养育的小弟,还有谁适合”
孟云龙在万俟纪之的话声中,脸色阵青阵白,尤其当听到大当家亲手养育时,他更是满脸愧色,厉声道:“不要说了,这和你当初答应我的不一样,我绝不让你这么做。”
“云龙兄,你听我说”万俟纪之靠到他身边,一幅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叶平的瞳仁却忽然紧缩,大喝道:“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万俟纪之一脚踹在孟云龙腿上,同时伸手反扭他的胳膊。
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孟云龙惨哼,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瞪着仿佛突然化成了妖魔的万俟纪之,颤声道:“你卑鄙”
“云龙兄,如果你再聪明些,就会知道我自始至终都很卑鄙;或者你再愚笨些,就一直不会知道我的卑鄙。偏偏你即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又非精明之士,真让人遗憾。”万俟纪之又开始叹气:“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杀了你,谁来帮我控制云岭军?反正这次叶大当家要是死了,你不受点伤也说不过去,所以你安心在旁边看戏吧。”
“以前是我蠢,但现在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再碰大哥。”孟云龙吃力的站起,他的一只手已经完全垂了下去,身子也因腿伤而歪斜着,他却还是站了起来,即使站起的速度慢的像蜗牛爬。
见孟云龙站好,万俟纪之眼也不眨的伸脚踹向他另一只完好的腿。
就是这个时候,我轻眯起眼,阿星像是感应到了我心中所想,猛地站起,手中匕首刺向万俟纪之背后。匕首的破空声夹杂在他伸脚的风声中,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但万俟纪之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竟然头也没回的往旁边躲去。我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有种古怪的感觉袭上心头,似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被忽略了。但此时也不容多想,我本能的抓起桌上的酒杯向他扔去。
没练过武功的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准头,杯子根本没砸到他,只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手里没停的扔出第二只酒杯,阿星的匕首则挥洒自如的转了个弯,继续刺下,配合也算天衣无缝了。
本以为这样的招数,万俟纪之会像刚才一样简单的躲过。可他竟然迟疑了,像是不知道应该往哪边躲,身行稍一凝滞,被阿星逮到空虚,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起来也许很慢,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毫不犹豫的跳到阿星身边,冲这时才如梦初醒的万俟纪之手下大喊:“不要动,否则我杀了他。”
那两个人立刻僵在原地,万俟纪之却毫不紧张的笑道:“真没想到,我如此小心,竟还阴沟里翻船,这位小姐不简单啊!不过,你真的杀过人吗?”
我浅笑,慢慢抽出万俟纪之腰间的宝剑,感觉一股寒气迎面袭来,不由叹道:“好剑!不会的东西,就要学。我虽没杀过人,却不介意现在学一学,毕竟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万俟公子,你说是吗?”
我说着慢慢举剑,指住他肩头,一点点往里刺,衣物被割破、剑锋入肉我依然没有停的打算,边刺边道:“我说不要动,难道非要我杀了他,你们才相信我会杀人吗?这对双方都绝不是个好的开始,所以掌柜你还是停下来比较好。”
第六章 算不算两败俱伤(上)
我停住下刺的剑,望向僵住的茶棚掌柜,他本想偷袭的愿望看来不可能达成了。
万俟纪之却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对身上的伤更连眉头也不皱,神色悠闲的说:“我手下心急了点,不过念在他们忠心护主的份上,姑娘就不要计较了。咱们还是来谈谈条件吧,我知道姑娘并非云岭军的人,只要放了我,我保证你能安全离开。”
“我们目睹如此机密之事,如果把你这个护身符放了,有十二条命也不够死。你把我当成躺在地上的那只蠢猪吗?不,说他是猪,都侮辱了猪的智慧呢。”我嘲讽,见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孟云龙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骤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心里才平衡了些,叫你害我赌输,活该。
万俟纪之笑着摇头:“姑娘的嘴何必这么毒,云龙兄只是有些单纯,其实我很欣赏他这一点。而且我没有小瞧姑娘的意思,光看你们能一忍再忍,直等到我第二次出手攻击云龙兄时才偷袭,就让在下佩服之至。所以只要放了我,我绝对会遵守承诺,毕竟这件事和你们毫不相干,我也不想牵连无辜。姑娘请想一想,如果杀了在下,以你们的实力能逃离这里吗?我的手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这样我们太吃亏了,万一你毁约,怎么办?再说,我们的贱命怎么能和尊贵的北越侯爷相提并论?想必就算为侯爷陪葬,也是无上的荣耀。”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简单,解药拿来,然后你和我们一起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放了你。”
“姑娘不觉得这样对在下太不公平吗?”
“不觉得。”我边柔笑边猛地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剑,然后再飞快的刺入受伤部位,看着鲜血自剑尖滴落,悠然道:“一个生死都在我一念间的人,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万俟纪之任再坚强,被我如此折磨,脸上也有些变了颜色,冷汗慢慢从额头滑落。
这时,旁边那两个持剑站立的万俟纪之手下中较为年轻的一个忽然厉声喊道:“臭娘们,你马上放了少主,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亲手把你碎尸万断!”
我挑眉,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和不尊重我,不幸的是,这位仁兄两样都占齐了。于是妩媚的笑道:“万俟公子的手下果然忠心耿耿,想来也定是愿意为公子稍做牺牲的,对吗?”然后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说道:“我需要人实验解药,你们把桌上的茶喝了吧。”
万俟纪之急忙道:“姑娘,并非在下有意推脱,只是解药药效十分缓慢,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看出端倪。”
“没关系,我可以等,现在先让他们把茶喝了。”
于是,在我的要求下,包括茶棚掌柜在内的三人全灌了好几杯凉茶。
我手里边把玩万俟纪之主动招供后,阿星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据说是解药的东西,边观察三人喝茶后的情况。
那三人喝茶后过了片刻,就摊在地上,无法动弹,我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估计药效差不多已经全发作了,便想举步上前。
一直无声无息的阿星此时突然开口,轻声道:“当心有诈。”
我冲他点头,示意不用担心,同时瞥了眼脸色虽苍白,却依旧镇静的万俟纪之,心中冷笑,他若真以为这样能骗过我,那就比比看吧!
我转身,一步步向刚才说要把我碎尸万断的年轻男子走去,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像只等待猎人宰割的羊羔,不过你必须忽略那宛如猛兽般凶狠的眼神。
如果眼光能杀人,我早就已经死了,可惜不能,所以轮到我主宰他的命运。
在离他半步远的距离我停下脚步,喃喃自语:“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而且绝不放过任何会威胁我的人,即使他的威胁对现在的我毫无意义,但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呢?把所有可能带来威胁的人一开始就扼杀,我记得当初和哥哥上课时,有个老头是这么教的。”
说罢,我举剑下刺,长剑异常锋利,根本没费什么劲,便一剑刺穿他的胸膛,感觉剑尖碰到了坚硬的地板,我毫无犹豫的拔剑。
血洒得到处都是,没有一片净土。
寂静,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我,仿佛我忽然变得他们不认识了,我轻笑,其实他们本就不认识我。在这些人里,阿星最先回神,和我微笑的眼睛对上,又从眸子深处流露出满满的悲伤、痛苦,竟让我的笑无法继续。
“啊!!!!!”另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突然尖叫起来,发了疯的尖叫:“你杀了他!你该死的竟然杀了他!!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为他报仇,我发誓,我要为他报仇!这辈子我不会放过你的!”声音凄厉,犹如索命无常。
可就是这样的叫声,反让我觉得松了口气,没有阿星眸光下那种让人无处可藏的痛苦,像是要把我转变成另一个人。在他凄厉的报复声中,我依旧是我,该杀的、不该杀、能利用的、不能利用的、什么也没变。
“赤风,住口!!”万俟纪之的声音第一次如此严厉,像刀片般刮过我的脸,一击命中躺在地上凄号的年轻人,瞬间让他停止了叫嚷。
那人呆呆的望着我,又望向他的主人,半晌后突然爆发出比刚才更猛烈的声音,不过这回他只是嚎啕,而非无意义的叫骂。
我转头凝视双目紧闭的万俟纪之,他眼角有一颗浅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泪珠轻轻落于地上,摔成粉碎,再难觅踪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问,语气颓唐。
“万俟公子不打算再拖延了?也许你的援兵很快就到,只不知那时你是否尚在人间。”我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端丽而妩媚,轻嘲:“让你三个手下这么痛快的喝毒茶,又强调解药药效的缓慢,再加上不断说些鬼都不信的会放过我们的话,我要还看不出你有心拖延,干脆自裁算了。虽然你很狡猾,但与某只狐狸比起来还差了些,而我和那只狐狸生活这么多年,该学的全学了,自信还是有些防狐本领的。”
“你赢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
众人服下真正的解药后,没多久就恢复了行动能力,虽然还有些提不起气,却已经可以骑马。于是,我们又踏上行程,这次队伍里多了个俘虏——北越平南侯万俟纪之。
临走前,伪装成茶棚掌柜的老人以伺候他家主子为由企求同行,不过被我拒绝,难道俘虏身边还要跟班?想我堂堂楚国王后都混成这样,难道一个当了俘虏的敌国侯爷比我还气派,不行,我绝不允许!
我坚拒的同时,自动忽略了那个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年轻人仇恨的目光。他太弱小,刚才如果不是为了杀一儆百,我真懒得杀这种蝼蚁。虽然给秋狐狸上课的老头说要把一切威胁在初始扼杀,但我和狐狸始终认为偶尔留几个还算有趣的,调剂枯燥的生活也不错。
我们这队人似乎毫无变化的前进着,如果忽略四周云岭军不自觉的疏远和加强的防范,还真没什么变化。
半路休息时,阿星一言不发,沉默的气氛让我不自觉的皱眉。
“你若看不惯,就说出来,以后咱们再无瓜葛。”我冷笑,如果不是他多事,也许我早死在冰冷的河里,自然也杀不了别人,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和那些人一样苛责我?
杀人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