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他一己之力,想要破阵寻到阵中关键恐怕希望渺小,而且他也答应了少女,为她掠阵守卫,离开此地也大为不该……
随着纷乱的思绪,月落日升,昼夜交替。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岛屿时,鸿明一怔,突然暗骂了一句“糊涂!”,他转头看向身侧,只见黑暗精灵还在出神聆听鲛人歌声,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连双目都失去焦距,显然早已失了神志。鸿明不禁哑然失笑,慢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指尖在他额心一点,一道清心咒输入萨恩体内。
一声轻呼,“醒来!”
萨恩打了个寒颤,双眼慢慢聚焦,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男人。晨光从他身前洒落,在那身黑袍上镀出一层金色光晕,眉宇之间蕴着浓浓暖意,黑眸清澈明亮,嫣红的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在阳光之下,这张美丽的脸庞似乎也在闪闪发光,在他背后,巨大的鲛人虚影正在轻唱如同天籁般的歌声,这一瞬间,他突然听懂了歌中的含义……心跳猛然加速,萨恩狼狈的低下了头,控制不住移开了视线,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灼伤了他的双目。
一个声音从身前传来,“无妨,鲛人之歌本就有迷惑心神之效,你如此喜爱音律,自然会受其影响。我已经给你印下清心咒,只要不再沉沦于歌声,自然可以保持神智不失。”
哦,原来是这该死的歌声在捣鬼。萨恩暗暗在心中舒了口气,紧紧攥住拳头,压抑着想要抚上胸口的冲动,那心跳简直让他坐立不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在他心底翻涌,一切都陌生又可怕,让他想不顾一切逃离这个地方。
“我已悟到此次机缘关窍所在,等下就要入定。”
萨恩猛然抬起头,什么?!
鸿明看他紧张神情,微微一笑,“无妨,在我入定之前,会在此处布下一个符阵,只要受到攻击就能自行反应,挡下大部分法术。此阵不破,就能护住我等,若真有敌袭,在阵破之后我亦会尽快回返,保护你二人的安危。”
说罢,鸿明从袖中一摸,取出四张符箓,闭目低声念了一句法决,单手一挥,“疾!”随着法决,四张符箓青光一闪,没入四方泥土之中。鸿明就地坐了下来,盘膝结印,看了一眼还有些焦虑的黑暗精灵,微微一笑,“莫怕,我去去便回。”
说罢,他闭上了双目,放空思绪,任心神沉入灵台之中。
萨恩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看身后还在吟唱的少女,又看了看盘膝沉入冥想的男人,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这一次,那无比悦耳的歌声再也无法进入他的脑海,焦灼和忧虑占据了心神。千万,千万不要出任何纰漏……萨恩在心底默念,第一次痛恨自己信仰的不是一位善神。
在很远很远的远方,在那个孤岛上,吟游诗人吹了声口哨,召回了在天空中飞翔的小绿鸟。他用指尖摩挲着奋力撒娇的小鸟,露出了一个轻笑。
“公爵大人的后备队就要出发了吧?真好奇那个男人这次能否应付……”
小鸟发出了啾啾两声鸣叫。
诗人哈哈一笑,“你说可以?有那两个累赘在身边,可有些困难哦。不过……”他遥遥望向海天的尽头,“在炼狱沙漠他已经完成了一次不可能,这次倒也难讲,我真是太期待下来的发展了……嗷!”
被小鸟狠狠啄了一口,诗人轻弹了一下鸟喙,“你是不是太见色忘义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啊?你这臭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在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太阳渐渐落下了西边天际,最后一抹红光隐没在黑暗中。
太阳逐渐西沉,岛上慢慢回到了萨恩最为习惯的夜幕之中。一天就这样平稳的过去了,但是萨恩的内心并未放松,海精灵并未入手,对于那些傲慢的贵族而言,恐怕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只要他们有那么一点执念和怪癖,自然会派遣更强大的队伍来搜寻……而对于那些变态的贵族,恶毒的执念简直就是他们生存的动力。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萨恩再次看向冥想中的男人,月亮刚刚升上天际,一抹银色光辉映在他洁白的脸孔上,微微摒起的眉峰上带着一抹疑虑。萨恩真的很想知道,在那冥想中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发愁……
突然,一阵魔法波动打断了他的思绪。萨恩蹭的从地上蹦了起来,几步走到了符阵边缘。在几百米开外,一个传送门正在洞开,从里面走出了1个、2个、3个……一共8个男人,4个战士,2个刺客,2个黑袍法师。萨恩的瞳孔微微缩紧,他悄然走到了阵法的角落,使出了一个黑暗结界把自己笼罩在其中。如果他们真的能击破这个防护罩,他会拖延一些时间,他能的……
在夜幕中,黑暗精灵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鸿明深深陷入冥思,他内视的视线飘过环绕着白光的丹田,飘过空无一物的灵台,直至来到一个笼罩着雾气的场所,这里是他的紫府所在,同时也该是那个九州鼎幻化的空间所在。在这里,他向着雾气深处走去,在一堵高大的青铜墙前停了下来。
九州鼎就是他的机缘所在,如果此处也有他需要寻得的人、或者事物,那么九鼎是否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在九鼎壁前,鸿明跪倒在地,向面前青铜壁深深叩伏。
“晚辈在红海深处寻得了一仙家法阵,此处也许有上仙闭关静修,不知可否请前辈为之引路,找出进入阵中的道路。”
在三声呼唤后,青铜壁上突然红影一闪,那只金乌再次飞出,绕着鸿明内视神魂飞舞三圈后,突然抓在他肩头拔地而起。
若腾云驾雾,鸿明只觉眼前一花,神念跃出体外,就像元神出窍一般,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由白雾构成的屏障,如同一堵坚壁牢牢矗立在身前,只见那金乌身上红光一震,嗡的一声破开了白雾,带着鸿明的神念飞入雾中。
鸿明只觉自己从一个孤岛进入了一处仙家洞天,其中青山掩映,绿水环绕,在金乌的三足之下,他飞过一座又一座山峦,绕过一条又一条河川,不知飞了多久,只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高耸入天的五彩巨石。金乌松开了爪子,让鸿明飘落在地,它自己也缓缓降下,立在巨石旁边,扭头看向鸿明。
鸿明恍然醒悟,长身跪倒在地。
“晚辈鸿明,误闯前辈阵中洞府,恳请入府一见。”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一个悦耳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飘来。
“是谁……已过多久……”
鸿明只觉眼前一暗,身形遁入了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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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还是那句老话,对于九宫八卦神马窝真毫无研究,像神马此阵八卦应该是后天啊方位有错神马就表告诉窝啦,只是推动剧情而已……捂脸跑走
还有窝说过咩,这其实是个爱情副本哇XD
☆、(29)神女
再次睁眼时;入目的却是一座洞府;贝阙珠宫,罗帏成栊;亭台间画梁雕栋;曲槛中祥云掩映,端是一派仙家气度。鸿明当然知晓自己此时并非元神出窍,实乃阴神入境;并没有真实的身体,可是就连阴神虚体都能感受到这仙气浩瀚;可想这洞天主人有何等通天彻地的修为。
犹自惊疑;只见不远处罗帏一荡;裙纱轻舞,绣衣拂阶,一位身着五彩华服的女子飘然而至。鸿明只看一眼,就觉脑中嗡的一响,似乎阴神之体都要为之溃散,一段诗赋跃上心间。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
金乌从鸿明身边振翅而起,直向那女子飞去,只见她玉手一抬,让金乌三足落于指间。
“回禄……可是回禄真君?”
那金乌似乎也能听懂女子之言,振翅高鸣,飞至空中腾挪起舞。女子轻轻一笑,满室皆光,犹若皓月临空,只见她妙目回转,落在了鸿明身上。
直到此时,鸿明才察觉自己已然跪地,即便阴神本无重量,膝盖也恍惚无法承受,需跪伏方能稳住身形,他嘴唇轻抖,想要说出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那女子一笑,朱唇轻启,“我乃西王母座下云华夫人,这位小友可是来自中土?”
啊呀……恍若洪钟大吕,一句云华夫人顿时让鸿明幡然醒悟,原来是她!难怪会忆起《神女赋》之中词句,只是这位仙子不是隐于巫山,怎会……鸿明一怔,突然想起瑶姬授书助大禹治水的传说,又是那时!鸿明不再犹疑,俯身叩首。
“晚辈蓬莱鸿明,参见瑶姬。”
“蓬莱……可是羽山所在?遥想鲧战陨于此,却恍若昨日。”悠然一叹,瑶姬轻轻挥手,示意鸿明起身,“那场大战之后,又过了几多岁月?”
鸿明犹豫片刻,低声说道,“自大禹之后,历夏、商、周三朝,春秋、战国大乱之后秦统天下,后传汉,此去已两千五百载……”
“什么?”瑶姬微微一愕,“两千五百载……两千五百载……怎会如此?!”她身形微微一晃,娇躯欲坠,语中带出一抹焦灼,“来此之前,你可见到一位鲛女?赤发樱肤,容貌……”
说道这里,她突然闭口,再也无法继续。鸿明自知其中缘由,鲛人不过是寻常精怪,即便修行有道,也活不过两千五百载岁月,如若真活到此时,又如何形容她现今容貌,面容枯瘦?鲐背苍耈?
鸿明一咬牙,张口说道,“晚辈来此之时,有一鲛人正以神魂吟唱,正如夫人所云,赤发樱肤,此时便在阵外。”
听闻此言,只见那仙子双目似电,直透层层遮掩,看向外界。许久之后,她收回了视线,一抹云霞化作锦榻,她往后一靠,轻轻倚坐上去。
“把你所知,全数告知与我。”
仙子黯然的神态让鸿明不由心中一痛,压下异样情绪,他从自己被九州鼎吸入异界说起,先是前往炼狱沙漠寻得赤阳鼎,然后是红海城中救出海民少女,跟随她来到圣岛,见到九宫八卦大阵,悟出阵中端倪,拜托金乌带自己闯阵,如此这般一一道来。当听到一千五百年前鲛人消失不见,留下旨意命海民六十载一旬往阵前吟唱时,一滴泪珠顺着瑶姬面颊滚落,犹若浑圆珍珠啪嗒掉落在地,洇出一点水痕。
鸿明顿时无法继续,大殿中只余寂寥萦绕。
过了很久,座上仙子幽幽开口,“九州鼎,乃是何物?”
“相传大禹治水之后,仙家所赐此器,作为镇九州山川气运之用。”
“大禹又是何人?”
这话鸿明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片刻,终于说道,“禹乃是鲧之子。相传天降洪水之时,鲧窃舜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遵帝命。舜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腹生禹,禹继承乃父遗志,平息九州水患。”
瑶姬发出一声轻笑,展袖掩住了面容,“那传说中,我与回禄真君是否也有助大禹,平定水患?”
鸿明一噎,“夫人之传说有之,回禄真君并无。”
“哈哈哈……”一声长笑若银铃脆响,却又蕴含无限悲意,“千余载后,吾尚有薄名存世,余者又若何?”
放下衣袖,瑶姬面容已无异样,定定望向鸿明,“我亦有一经历,你可愿听?”
鸿明长身一揖,“愿闻其详。”
走出传送门后,奥森嘴角微微一抽,横跨鼻梁的伤疤顿时狰狞起来,“惑控法术!真是见鬼了,居然让海精灵先回到了这里!”
他身边,一名黑袍法师阴阴一笑,“不过是个低阶法术。”他法杖一挥,解除魔法已经覆盖众人,其他人只觉身上一轻,海精灵那诅咒般的吟唱声已经无法控制他们的情绪。
“哈!”另一个黑袍法师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前面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那个黑袍?长得可真美,和海精灵倒是截然相反的风韵,要不要一起抓来?”
奥森露出了一个冷笑,“能抓的话就抓吧,他可是一个人就杀掉了我所有的船员,还比咱们更快来到岛上。如果可能的话,倒要让他也尝尝苦头。”
“他?”黑袍诧异的转头过,“男的?”
“自然,你没有看到他战斗时的模样,否则绝不会误会。”
“哈哈,男的更好!”另一个黑袍大笑出声,“来吧,别耽误时间了。”
两个黑袍同时飞了起来,挥舞法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看到两位法师腾空飞上天空时,萨恩的瞳孔已经缩到了针尖大小,他当然能听到这些人所说言语,但是开始的愤怒已经散去,如今他心底只有一种超乎平常的冷静,犹如紧盯猎物的凶兽,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