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出手稿上晦涩的符文。再一次的,他听见了钟声。
方程式的钟声在召唤他。白光笼罩一切,咖啡店和格拉克曼教授都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那股不可抗拒的牵引力拽着他脱离了这个时空,将他抛向更早的时间点。与此同时,他那逐渐衰弱的灵魂被方程式的力量所巩固,如同某种错位的东西被拨正了一般。
当白光消失,亚当发现自己脸朝下爬在一处硬石板路上。他狼狈地爬起来,踢到了装福音剑的盒子。
这次,方程式的力量把他丢在了一个狭窄逼仄的暗巷里。周围黑黢黢的,正是晚间。亚当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走出暗巷,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河,河上拥挤着许多小木舟,众多颇具异国风情的建筑林立在河畔。这应该是座滨河或者滨海的繁华大城市。
亚当来到河边,望着脚下潺潺的流水,寻思着如法炮制,先弄清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再说。这时,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亚当的脚踝。
亚当尖叫一声,往旁边跳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破碎的石板路上。
“求求您了,先生,行行好吧,施舍我一个子儿……我瞎了,我爸妈不要我了……求您可怜可怜我……”
那是个失明的小乞儿,穿着一件破破烂烂、勉强可以蔽体的衣服,从袖口里伸出的手臂骨瘦如柴。
亚当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接着想到,1952年的钱币大概在这个时代花不了吧。他得先变卖堂娜·伊莎贝拉给的“盘缠”,换来流通的货币,才有钱施舍别人。
但他又不忍狠心地从小乞儿身边走开。何况,“失明”和“被父母抛弃”这两个关键词总让他想起了什么……
他在小乞儿身边蹲下,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抬起头,失明的双目根据声音转向亚当所在的方向。
“卡尔文,”他嗫喏道,“我叫卡尔文。”
亚当长长的“啊——”了一声。他现在总算明白那名吸血鬼——卡尔文·布莱克,为什么要感谢他了。
“这么说,这里是新奥尔良啰?”
卡尔文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面前这位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是的,这里是新奥尔良。”
“现在是哪一年?”
“呃……1842年,先生。”
亚当摸了摸卡尔文的脑袋,把他抱起来。孩子的身体意外的轻,隔着衣服,亚当都能摸到他嶙峋的骨头。
“我刚刚到这儿,还什么都搞不清。我想,我得找家旅馆住下,再弄点东西吃。你饿坏了吧?”
卡尔文的肩膀胆怯地缩着,似乎害怕亚当对他不利。亚当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想,我被带到此时此地见到你,一定是命运使然。”
卡尔文彻底困惑了。“……先生,我不懂……?”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能明白的。对了,我叫亚当,亚当·布莱克。啊,黑色,真是个有趣的姓氏。从今天起,你就是卡尔文·布莱克,我收养你,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68
68、勇者前行11 。。。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能明白的。对了,我叫亚当,亚当·布莱克。啊,黑色,真是个有趣的姓氏。从今天起,你就是卡尔文·布莱克,我收养你,你觉得怎么样?”
卡尔文吓得不敢吱声,大概觉得亚当已经疯了。如果在现代,他或许就要大哭着叫警察了吧。
亚当找到了一家临河的小旅馆,条件看起来不怎么好(亚当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上上个世纪的旅馆都是这德行),不过当作暂时的落脚点还算差强人意。旅馆老板对于亚当带了个小乞丐进来感到非常不满。亚当身上1952年的纸币显然在这个时代用不了,不过他用一枚西班牙银元成功让旅店老板闭上了嘴。他租下了最好的房间,叫旅馆帮佣烧了热水,给卡尔文洗了个澡,向老板借了他孩子的旧衣服(老板女儿的绿色连衣裙)给卡尔文穿上。幸好卡尔文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到底穿了什么(他大概以为是件袍子),否则他真的要哭喊警察了。
亚当叫厨房临时做了顿晚餐送到房间里。晚餐十分简陋,看起来就像厨房杀手的创意杰作:两块硬面包,两条咸肉,一壶味道奇怪的果汁,还有一小碟糖和一小碟盐。亚当咬了口面包就觉得要吐了。两个小时前他还坐在新罕布什尔州的休闲咖啡厅里喝手磨咖啡,吃新鲜的牛排,现在却只能窝在一间河边的破旅馆里啃发霉的面包。他觉得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卡尔文倒是吃得狼吞虎咽。亚当慷慨地把自己的份也让给了他,托着下巴看他风卷残云地扫光所有的食物。小家伙真的饿坏了。
第二天,亚当带着卡尔文一起出门。他不敢把孩子一个人丢在那破旅馆里。他们找到了一家当铺,亚当卖掉了那两颗宝石(未来的卡尔文送的,现在算是某种形式的物归原主了吧),换来一笔数额令他相当满意的钱。他立刻搬到一家干净整洁治安也不错的旅店住下,并给自己和卡尔文置办了几套符合时代特色的正常装束。
安顿下来之后,他就得考虑灵魂方程式的问题了。在21世纪,乔治曾带他来新奥尔良旅游过。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个时代的新奥尔良有什么人会持有灵魂方程式。命运在冥冥中让他见到卡尔文,难道卡尔文跟方程式有关?但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炼金术的奥秘?莫非和他的家人有关?
卡尔文说他原本住在密西西比河之畔的一处小村庄里,父亲是伐木工人。于是亚当跟他一起乘蒸汽轮船沿密西西比河北上,找到了那个村子。看到自己抛弃的孩子被人送了回来,卡尔文的父母感到非常震惊,而且,亚当得说,他们显得非常尴尬和不情愿。卡尔文有六个兄弟姐妹,包括一个尚未出世的。对于这样一个负担颇重的家庭,罹患眼疾、几乎丧失劳动能力的孩子只会拖后腿。当亚当表示他打算自己收养卡尔文之后,一家人几乎欣喜若狂,好像摆脱了什么大包袱似的。卡尔文的父亲拉着亚当的手,称颂他像上帝的使者般仁慈。亚当冷冷地把手抽了回来,并且故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让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见这一幕,告诉他们比起一个“没用的”失明孩子来,这群健康有用的人更令他厌恶。
他问卡尔文的父母知不知道炼金术或灵魂方程式的事,两个人听了直摇头。他们甚至不识字,家里唯一的纸制品是一本破旧的圣经,还是教区免费赠送的。在这个见鬼的家庭里大概打听不到什么了,于是亚当谢绝了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当天就带着卡尔文到码头搭船回了新奥尔良。卡尔文在家里乖巧地坐在亚当身边,垂着头,不论大人在讨论什么,他一句意见也不发表,但是一上船,他就哭了出来。亚当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襟。亚当安慰他:“不哭不哭,你家人不要你了,可是我要你啊。”
卡尔文哭得一抽一抽的,连话都说不清楚。“那……那你能当我爸爸吗?”
亚当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儿子。”
回到新奥尔良,亚当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却又彻底迷茫了。毕竟他的首要目标是寻找灵魂方程式,而不是养孩子。如果他很快就找到了方程式,离开了这个时代,卡尔文怎么办?二十多年后他才会被堂娜·伊莎贝拉变成血族,这个时代的堂娜在哪里?该怎么联络?亚当一无所知。假如他真的要离开,至少得把卡尔文托付给信任的人,但是他在新奥尔良一个人也不认识。他倒是可以跟“守望者”联络,甚至能找到乔治,但是那太冒险了。乔治和堂娜都没提过他在这个时代同他们见过面,要是他去见乔治的事违背了历史,就有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还是顺其自然地好。
当然了,这一切假设都有个共同的前提,那就是亚当很快找到了灵魂方程式。可事实是,他现在毫无头绪,连方程式的影子都抓不到。他可能要花好几个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去寻找它。既然如此,亚当决定循序渐进,反正打听方程式的下落和养孩子又不矛盾。
他退掉了在旅馆的房间,租了一间价格适中、环境又好的公寓,和卡尔文搬到了新家。卡尔文不能去上普通人的学校,所以他为卡尔文请了一名家庭女教师。女教师相当认真负责(或者说有些严厉),这让亚当外出的时候可以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她。每当看到卡尔文跟女教师学习书写的时候,亚当就会想起海伦·凯勒和沙利文老师。
原本亚当只打算四处打探方程式的下落,可阴差阳错的,他竟做起了生意。缘由是这样:那位女教师的父亲在一家船运公司工作,可由于公司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女教师的父母也面临着失业的危险。亚当手头刚好有一笔钱,于是他出资挽救了公司,并成了最大的股东。一年后,船运公司起死回生,扭亏为盈。又过了一年(亚当完全没想到这次的时空之旅会拖这么久),公司已有资本添置新船,拓展了航线,同时为亚当带来滚滚收益。亚当购置了新的房屋,配备了马车和仆人,让卡尔文过得像个真正的富家少爷。卡尔文的亲生父母做梦也想不到,被他们抛弃的孩子能过上他们一辈子的积蓄也换不来的优渥生活。
就在这一年,亚当遇到了托马斯和杰姬夫妇。他从奴隶贩子手里救下托马斯,让夫妻俩到他家中工作。当亚当看到杰姬送给卡尔文的那枚项坠,他觉得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项坠里的两张画像分明是卡尔文和他。这项坠来自遥远的过去,对亚当来说,那是未来尚未发生的事。这是不是未来的他所留下的线索,为现在的他指引着一条道路?
亚当命工匠依照那项坠的模样,做了枚一模一样的,里面也放上他的卡尔文的画像,由他自己随身携带。假如他再次穿越时空,那么他托付给杰姬先祖的,就将是这一枚项坠。
在那之后又过了八年。距离亚当来到新奥尔良,已过了整整十年。这期间,亚当从新奥尔良城里搬去了郊外的庄园,船运公司的生意红红火火,卡尔文从瘦弱的小男孩成长为风华正茂的青年,还结实了一个从纽约来的“守望者”血族执法人。
可亚当的外貌没有丝毫改变。贤者之石赋予了他漫长的,甚至可称为不朽的寿命。但他并不觉得快乐。他想念乔治。他和乔治共同度过了十年时光,而他离开乔治的时间已经与他们所共度的时间一样长了。
经过上一次方程式的巩固,他的灵魂不再那么衰弱,可是十年时光让他灵魂的不稳定性再次暴露了出来。他开始频频昏厥。他不想让卡尔文担心,于是命令托马斯隐瞒这件事。作为亚当的助手和管家,托马斯敏锐地察觉了主人的焦虑。一天,当亚当在书房处理公务时,托马斯问他:“主人,您这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的问题,你帮不上忙的,托马斯。”
“您根本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又怎知我帮不上忙呢?托马斯是您忠实的仆人,愿意为您分忧。”
亚当摇摇头:“说真的,托马斯,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但你恐怕真的帮不上忙。”
“主人,您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就算我无能为力,可您说出来也比憋在心里好,不是吗?”
亚当叹了口气:“你知道灵魂方程式吗?我一直在寻找它,然而不论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个东西很重要吗?”
“我必须找到他,否则——我会死。”
托马斯长大了嘴。“那么那个灵魂方程式是什么东西?我的确是没听过,但我可以替您去打听啊。”
“它和炼金术有关,是一种……唔,非常复杂,一时说不清。”
“主人,我没什么文化,也不懂炼金术,但是肯定有人懂啊。在新英格兰有许多大学,或许那里的学者知道呢?您不妨去一封信问问?”
亚当揉了揉额角:“你说的对,我不该总把自己局限在新奥尔良。也许方程式并不在这里,我找错了地方。”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写下方程式的符号,可他只写了几行便写不下去了。他丢开笔,颓丧地扶着额头。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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