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玄束调整好表情,揉了揉太阳穴,“晓唯,你真正想去凑热闹的原因是什么?”
“参观、旅游、踏青,还是远足?”子泉毫不掩饰脸上笑意。
参观、旅游、踏青、远足?这不都是一回事吗…晓唯无奈撇撇嘴,“你们说什么啊?我明明是带着崇高的信念、为了成全美丽的爱情而甘冒风险的!”
“……”玄束和子泉相视无语,各自起身,洗澡的去洗澡、擦地的继续擦地。
“等等!”晓唯赶忙拉住离她比较近的玄束,“我之前说得那个绝对是主因,只不过…”
“只不过?”
“难道你们都不好奇吗?不想见见那个叫伯淏的人、亲眼看看他到底有多好,才连花精都动了尘心?”晓唯脸上满是“我很好奇啊我好想见他”的神情。
“…哎,”玄束无奈地复又坐下,脸上写着无奈,“好吧,我护你一同前去。但是你要答应我,绝不轻言犯险,凡事量力而行。”
“好,我保证!”晓唯笑着点头,转头问道:“子泉,你呢?”
伸了个懒腰,子泉歪着头说:“说起来我也好久没休假了,这次就当做陪你远足好了…”
“那我们这就说定了!”晓唯激动地跑回房间整理要带的东西。
对于这个决定,玄束和子泉都没有多想,因为这两人深知,凭他二人的实力,夏儿这小小花精是绝无可能在他们面前耍手段的。
但是,命运总是遍布着意外,一次匆匆出行,差一点便是天人永隔,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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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篇之二 半夏手记(四) 。。。
在夏儿的指引下,晓唯、玄束和子泉三人来到离市区五小时车程的野外深山。
路边清淌而过的小溪,剔透晶莹,拍打着石块流出灵动的音韵。
“这里环境真好,”晓唯深呼吸着山林间的清新空气,“正所谓地灵人杰,夏儿,你家伯淏肯定气质不凡吧?”
“是啊…”夏儿柔柔地点头,心似乎早已飞向了山中某处的禅院。
两个小时的山路后,几人来到了一线山涧,斑驳古旧的石壁挂着一条瀑布。十余丈高的水流仿佛从天而降,冲刷得岩石青苔斑斑。
瀑布下的水潭深不见底,凝绿似乎璞玉一般。
“这不是死路吗?”子泉四处打量,发现除了来时之路外,并无其它小径。
“在瀑布之后有一处隐秘的山洞,通往正途。”夏儿走到晓唯身边说话,神色有些奇怪,眉宇间有一线说不清的忧伤。
晓唯看出了她的异样,却以为她只是近乡情更怯,并未多想。
玄束走到水潭边,凝神观察片刻,手中忽地幻化出蚕丝金缕,谁知,这丝丝金线却在触及水潭上方边缘的地方被弹了回来,在空中激起了净蓝色的闪光。
“怎么回事?”晓唯问道。
“…此处竟然有一道结界,”玄束深邃眼眸望着那道瀑布,“恐怕由此开始,后面整座山都被那人收进结界中了…”
“整座山?”子泉不觉也走近水潭边,“只怕当年我师父司马承祯方术最鼎盛时期也做不到此种程度。”
“夏儿,”晓唯忍不住问,“伯淏到底是什么身份,这结界是他设下的吗?”
“晓唯姑娘,”夏儿娇柔容颜突然带出了一分挣扎一分痛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今生欠你的,夏儿唯有来世再还!”
“什么对不起…”晓唯话还没来得及问完,就被夏儿飞起的衣袖紧紧缠住,带进了那深潭瀑布之后。
结界轻易放了晓唯入内,一片净蓝色的涟漪过后,瀑布水面又恢复如常。
“晓唯!!”玄束和子泉要追,却被那道壁障拦住根本无法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子泉手心紧握,关节处已隐隐发白。
“……看来,我们都被那花精骗了,”玄束容颜冷峻,字字生寒,“她想要的,不只是让晓唯送她回来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子泉瞬间领悟了玄束话中意,深红眼眸仿佛血光一闪,“翾羽,本门承影剑是时候出来透透气了。”
“……我也正有此意。”
静寂山中忽得仿佛落雷划过闪电,巨大的冲击从半山扩延开来,骇得林间鸟儿四散逃离,惊动了深谷禅院里本在悠闲喝茶的两人。
“伯淏,似乎有人在擅闯你的地盘啊…”熏池神笑着说道,眼神中是与他六岁小男孩模样不相符的成熟。
“大师兄,为何我觉得你脸上是一副想看好戏的神情呢…”伯淏轻酌了一口茶问道。
“那是因为我确实想看好戏啊,”熏池神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素闻小师弟你的结界极为苛刻,除了弟子门人外,只有上界之人与有缘之人方得入内。只怕今天过后,还要再加上一种'法力高强擅闯之人'吧?哈哈…”
“……”大师兄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伯淏失笑着摇摇头,不过还好,他的弟子们现下都不在,否则他还真的有些担心那擅自闯入之人会伤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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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晓唯被夏儿措手不及地带进了结界,一个净蓝色的光圈出现,环抱住了自己和夏儿,转眼间便将两人送到了结界中。
晓唯凝神看去,只见那九曲山路尽头,仿佛连天的台阶直直通向一座好似萦绕浮云的大殿禅院。
“…这是什么地方啊?”晓唯忍不住问。
“三昧禅斋,此处住着的,是掌管四季变化的天神…”
“天神?这么说那个伯淏是…”晓唯着实吃了一惊,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天神们不都是修习天道、清心寡欲、不问世间私情的吗?
“夏儿,难不成你对那位天神伯淏的爱慕,是单方面的…”
夏儿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痛,“姑娘,现在你最该考虑的不应是自身安危吗?你就不怕我伤害你?”
“愿意帮你是我自己的决定,这种对我不利的损害结果也已经考虑在内,这就是所谓风险,不是吗?”
眼眸闪过一缕愧疚,夏儿缠绕着晓唯的衣袖隐隐透出荧光,“…姑娘,走吧。”
“唰”地一声响,夏儿衣袖突然从中断开,晓唯一手持匕首一手扬起清风,瞬间脱出了她的控制,“…不过,我虽说愿意冒这个险,但并不代表我会束手就擒!如今你已顺利进入结界,我也算兑现了诺言,就此别过吧…”
“姑娘,你!”夏儿没想到晓唯仍有反抗的余力,等回过神时她早已跑进树林中不见踪影。
抱着“反正都进来了、不看白不看”的心思,晓唯脚下踩着轻功步伐,仗着树林遮蔽夏儿的视线,远离出口反而向大殿处跑去。至于答应过玄束“不轻言涉险,凡事量力而为”的承诺,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去外了…
天色渐暗,晦暗不明的夕照让晓唯有些看不清路。
跑着跑着忽得被林间藤条绊倒,伴着“哎呀”一声惨叫,晓唯惨烈地摔到了矮崖之下。
一阵凉风吹过,晓唯揉着磕痛的膝盖抬头看去,只见矮崖下是一大片水塘,岸旁漫山遍野的尽是半夏草,随着风的脚步轻扬,在夕阳映衬下,仿佛半夏草的海洋。
“不会吧?!哪里不好摔,怎么就摔到了人家地盘上!”晓唯暗呼倒霉,转身刚想跑,却见夏儿青衣随风翩翩,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姑娘,你放弃吧,夏儿是不会让你离开的…”随着她的话音,无数藤条从两边冒出,瞬间紧紧缠住晓唯的手脚,一根细如银针的刺从她手腕刺入,晓唯全身猛然麻木起来。
卷起一阵白雾将晓唯扶起,夏儿向着水塘中央走去。
幽幽池水,映出圈圈涟漪,一大片莲叶在水面轻轻漂浮。
夏儿手指划过处,半夏草聚而生长,牢牢托起了莲叶,走过布满草叶的水面,她将晓唯放在了叶片之上,“姑娘,半夏草的毒液会让你全身麻木毫无知觉,然后你的生命之力会慢慢转移到夏儿身上来…”
“夏儿你别傻了!若只是得不到对方回应的单方面爱慕,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晓唯手脚充斥着麻木感,想摆脱却无法着力。
“…单方面的爱慕又如何?只要能一直看着他陪伴他左右,我便满足了,”夏儿语气中流泻出深深的执迷,“晓唯姑娘你一定不懂吧,不懂为何飞蛾明知会死也要扑向那融燃的火光…”
晓唯其实很想告诉夏儿飞蛾扑火只是单纯的昆虫驱光习性而已,奈何半夏草毒性渐渐扩散,她口舌麻木无法出声。
“你可知夏儿是多么羡慕你吗?”走到晓唯身边坐下,夏儿眼眸中哀伤愈浓,“羡慕你还有长长的生命,羡慕你无论爱的是谁,都仍有机会和那人一起执手天涯…”
此时晓唯全身都已失去了感觉,只能无计可施地看着夏儿在夕阳中无比寂寥的身影。
“夏儿是真的喜欢他啊,喜欢他喝茶的样子,好听的声音,喜欢到想要生生世世、千年万年的和他在一起…。。。但是,”夏儿说着,已经凝噎着落下了泪水,“但是夏儿只有一季生命啊,一季生命怎么够……”
夏儿悲伤的哭泣哀婉凄凉,晓唯此时此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忽然间,她有些明白了夏儿的心情。
有人说过,这世间众生便是如此,不停将自己的心一瓣瓣撕下来,送给你爱的人,因此一旦生命终结的时刻来临,你会牵挂你的每一瓣心,而不愿离开尘世…
在最后一丝意识残存前,晓唯忽然想到,若她就此死去再不醒来,那么她的心,牵挂的又是谁?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今夜似乎无月。
夏儿逐渐感到一股力量在她身体里凝聚。
“晓唯姑娘,对不起。起码,你可以毫无痛苦地离去,就像永远沉睡一般…”站起身,夏儿恢复生机的身体再次轻盈,踩着空气跃起,她最后看了晓唯一眼,决然离开,向着山顶禅寺那熟悉的院落飞去。
水塘恢复了冷清,夜空阴沉得仿佛要哭泣一般。
风无声地吹过,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突然凭空出现在水塘之上。
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没想到,这花精竟然真得做到了…究竟是我小瞧了这凡尘情爱,还是你愚蠢得太过厉害?”那人在晓唯身边蹲下,望着她几尽苍白的脸色不屑一笑。
“不过也罢,既然收了你的东西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能不能得救,就要看你自己的缘分了…”黑色风衣的男子说完站起身,直直望向那暗沉的天际。
突然,夜空的厚厚浮云像是赶过场一般散开,顷刻间全没了踪影。
皓月骤现,照得天地间万里明空。
黑衣男子侧目而笑,湛蓝色眼眸恍如天幕夜空,削尖的下巴划出好看的弧度,他轻轻转了个身,随着一只蔚蓝色蝴蝶的荧光磷粉,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离去。
这边厢,玄束以承影剑劈开结界,然后便与子泉兵分两路寻找晓唯。
一开始,这山林中岔路众多,无月之夜伸手不见五指,玄束强迫自己镇定,幻化出蚕丝金线,顺着林间细细寻找。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玄束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不敢想象那为情执着的花精夏儿会对晓唯做出什么事,他只能全力以赴地在林间搜索,不放过一丝可能找到她的痕迹。
就在此时,夜空突然放晴。
明月瞬间照亮了林间每一条小径,玄束遥遥地就看到有一处低洼之地被月色映得亮过四周,只是稍一迟疑,他便向那个地方跑去。
沿着小径跃下矮崖,玄束一眼就看到水塘中心的荷叶上躺着一人,半夏草在月华下泛着丝缕荧光,水色粼粼的涟漪里,那正是他一心找寻的女子。
“晓唯!”玄束冲到岸边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风过清响。
承影剑瞬时出鞘,寒光随着玄束挽起的剑花斩断了缠绕晓唯手脚的藤条和刺,他提气越过水面落到荷叶之上,在水中的半夏草重新疯长之前抱起晓唯回到了岸边。
在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玄束心脏有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曾经的温暖不再,晓唯周身冰凉刺骨,寒冷的就如承影剑一般。
玄束握着她的手想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她,但确如一粒石子坠入大海般毫无作用。
“莫要跟我开玩笑了,晓唯你醒醒!”玄束摇晃着她的肩膀,似是想要这样将她唤醒。
然而,晓唯并没有如他所愿般忽得睁开眼睛,取笑他大惊小怪再这么晃下去她就真的死了…
安静的,她此刻就如尸体一样靠在玄束怀中,呼吸淡薄得好似没有,总是扬起弯月一般弧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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