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络回过头,被她问得不禁笑道:“回,怎么不回?”声音也愉悦的调高许多,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有些人会兴奋的睡不着,有些人会痛苦的睡不着,围绕着康熙的那一把皇椅,这些人斗尽了全副心思和良心,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但这一切还不是最终的结局,一切还要等到康熙六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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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似乎一夜不能安眠,外头烛火亮得很,四周的女眷都犹如惊弓之鸟,各家的爷去了一夜都未曾回来,都急的很。宝络被外头不断嘶鸣的马叫声吵醒,待要入睡,草原的晨光已撒进窗纸,落下透明的光线,她在床上又翻转了好几个身,都不能再入睡,无奈之下只起身窝在床上,眼角还带着浓重的倦意。
“福晋要洗漱吗?”满里听到声响进来问,宝络摸着长发,皱眉摇头,昨晚她梦到被胤禛揪了一夜的头发,现在想想头皮还疼,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爷回来了吗?”宝络漱口后吞了一口蜂蜜水,声音带着晨起后的沙哑。
满里帮着她将长发拢到身后,用缎子绑了一个小结,点头道:“半夜回了一次,又换了一身常服就走了。不过走的时候单独来了福晋您帐中,也不让奴婢跟来,只让奴婢等人在外守着,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了。”满里缓缓道,给宝络递上一块精致的西洋镜。
那西洋镜还是之前她生辰的时候胤禛送的,雕工精致,最重要的是镜面清晰,她用的顺手。宝络似听非听的嗯了声,端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些年岁数好似在她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只是这张脸越来越像她之前的模样了,之前左耳旁处原没有小痣,后一日照镜子时不知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宝络端详着,视线渐渐滑下,停在锁骨一处,微微一愣。
昨夜他来她帐中只为了这事儿?
满里在一旁也很是惊讶:“福晋,您脖颈处儿怎么有一块小红斑,待奴婢给您拿皂水去。”
那吻痕不外不偏的落在她锁骨正中间,在她白皙的肌肤下越发衬的粉红透明,宝络摩挲着吻痕,上面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允吸落下时的霸道和贪婪。在情事中,这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却是第一次不是在情事中他落下的。
只那一刹那,心中若无稍许摆动是骗人的。
满里身后随人端着皂水进来,一大盆水撒着花瓣飘着幽香,宝络仔细摸过吻痕,取了热帕子和着花香,闭上眼重重按下,只是弄了许多下还不见消散,反倒带着一些淡紫色,满里因为自己的主意不得用,有些懊恼,又叫人取了风油精来,宝络却是懒得再去和这东西计较了,自个儿系好肚兜,取了一件粉色的宫装披上,油亮的黑发也是挽了一个最为寻常的髻。
下人早就端来食盒,一道道摆上桌,满里嘱咐人将水云糕着意放到远处,一碗淡奶放置宝络跟前,刚来的侍女弄不明白,这吃食不是每日王爷来吃时福晋特意放置跟前的,怎么今日倒放得远了呢?她正迟疑着要不要挪,满里已经瞪了她一眼,利索的掉了个位儿,宝络依旧放着头发从床下起来,只拖着一双轻便的软鞋,巡视着桌面一圈,也不用筷子,捻着松软香甜的蛋黄糕入口,随即吸了一口淡奶,一夜沉寂下来的面色渐渐回暖。
胤禛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但此刻他的面容却极为的疲惫,全然不顾宝络惊讶的神情,撩开枣色团云常服,只擦拭了手,也夹了一大块蛋黄糕入口,对其他的就更为宽松,直接用宝络之前未喝完的淡奶,一口气见了碗底。
众人皆有些惊慌,连外头通报的人也是他进来坐定后才通报了起来,苏培盛弓着身,给宝络请了安。
“爷?”宝络还一下子吃不消,这人哪里冒出来的?
胤禛却是淡淡挑了眉儿,没打算接她的话儿,一口气又连吃了两块才略为满足的停下,转头看向宝络,只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迅速冷静下来,语气不咸不淡:“你准备一下,不日咱们便要回京了,太子爷坏了事儿了,十三弟也牵扯在其中。”
他极为平淡的叙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宝络皱眉,反问:“王爷,十三弟?”刚说出,转念一想他大概也不会告诉自己,连转了调儿问道:“十三弟妹那边收到消息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
胤禛闭目微靠在椅上养神,昨夜是一场大战,吃不下不单是太子的问题连带着他也可能全盘皆输,他一直都知道大千岁,老八等人的力量,却不想这几人的力量已如此根深地步,那封用太子的笔记调动的信件以假乱真,连太子本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写过这封信,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且狠狠拿捏住皇阿玛的忌讳——夺权和党争。
若不是昨晚十三弟替他出面应酬太子,否则现下被关进去的就是他了!胤禛第一次觉得浓浓的愤怒和无力,他发现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羸弱和单薄,只是一封小小的信件就差点毁掉他在皇阿玛心中的信任!
胤禛渐渐将目光移向宝络。
他放下筷子,一双浓黑的双眸注视着她,许久摊开大掌向她伸出了手。
宝络迟疑了片刻,伸出手覆在他掌心,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包裹力量,宝络不自觉的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爷。”苏培盛在外叫了一声。
胤禛蹙眉,手掌之中那种滑嫩的触感遍布他心间,多年的夫妻生活竟让他一直看不透自己这个福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很多时候他会嫉妒弘晖和弘暖。
昨夜,权柄交移的时候,他是不甘心,回到帐篷中,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往她帐篷中走去,看她放松的睡颜,胤禛觉得此刻的宝络很陌生,她在他面前从未这般自然过,那时带着一丝惩罚的意思在她胸前落下重重一吻。
“爷。”苏培盛有些尴尬的又唤了一声,皇上派来的公公还在外头等着。
宝络抬起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感觉他放松手上的力道,她露出端庄的笑容将自己的手从他大掌中抽出,手心中还蕴留着他的温度:“爷,苏培盛大概是有要紧的事儿。”
胤禛点头:“我知道,只是有些累了,看着你心里舒服了一些,你若犯困再睡吧,这些收拾东西的事儿便让下人去做。”
“是。”宝络俯身行礼,要送胤禛出门,眼眶处真感觉有些酸肿。
但今天他来这边主要是为了什么?
外头见他出来自然又是一堆的人拥护而去,宝络捡起地上遗留下的璎珞,想了半响扔进了一旁的篮子里。
“福晋,还吃吗?”满里瞅着进来,不解宝络的举动,刚那块璎珞不是之前钱氏新做的给王爷的么?怎么反倒落在福晋这边?
“当然继续吃,我肚子还饿着呢。”宝络努努嘴,这朝廷上的事儿与她又有何干?
但是事态的变化远远超出了宝络的预想,在跋扈回朝的前一天晚上,又传出太子半夜窥觑御帐,被抓后闹酒生事儿,康熙忍无可忍将他交由图里琛看管,这已经相当于变相的软禁太子了,紧接着又下了一道圣旨太子日常仪度减半,全与诸皇子一样,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大千岁和八爷一党自然是喜不自胜,而胤禛每日回来话却更少。
只听说十三阿哥依旧在康熙的看管下,任随要见都不可能。宝络无能为力,只能每日去关照十三福晋,好在康熙并未交度十三的开销费用,十三福晋等人的供给与往日无差。
因为这次的事变,康熙在跋扈回京途中一缕从简,沿途的行辕也不愿多做停留,即刻要回,听说太医院的院判这几日天天留守康熙殿外,众阿哥也都去随侍。
宝络作为儿媳妇自是不用亲上前去侍候,但每日要进的食物却是不少的。
连着这些压抑的日子过了半个月,众人才回到京中,胤禛还未回府就先进皇宫。
宝络正收拾着衣物,就见满里极匆忙的跑来,脸上惊诧万分,见到宝络只行了个半礼就惨白着脸叫道:“福晋,大千岁也被皇上收押了!十三爷被关进了宗人府。”
宝络微眯着眼:“为了啥?”
“说是,说是大千岁对太子爷实施厌胜之术,如今被三王爷举报。”
厌胜之术,又是厌胜之术。皇家历来忌讳这些巫术,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宝络抬头望天,那一抹晚霞彻底被黑幕盖住,康熙年间最激烈的九龙夺嫡便要在此刻拉开了帷幕,一切都按照命定的历史走。
但这似乎都不是她目前最主要的问题,宝络坐下,小圆桌上赫然放着三张生辰八字。
这是她昨日傍晚回来时,德妃命人送来的。
年氏,钮钴禄氏,耿氏……
44、最新更新
堪堪从塞外回来,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底,太子的事儿闹了个把月终究是平静了下来,整件事情之中太子就被康熙训斥了几句就放了出来,十三随之也回了府,唯有大阿哥一人被彻底关进了宗人府,废了封号,看来这次康熙是下定决心要用大阿哥一人保住太子的地位。
但这些都不是宝络能顾及的过来。
前几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霜冻,庄上好几处都打坏了粮食,宝络夜里着了凉,迷迷糊糊接连烧了两三天,大抵是最近耗的心力太多,又长期车图劳顿给累的,这一病下比往日长了许多,倒是把弘晖和弘暖两人给慌的每日一下课便守在她身边。
那苦药是一碗一碗亲眼看着她进,水果还不待吃的,只能灌盐水,宝络好了之后就觉得嘴巴能淡的出味儿来。这两孩子,许是自那一日弘晖出事把弘暖给吓着,现在弘暖反倒不腻着她这个额娘了,多数弘晖说什么是什么。这皇家的孩子心眼本就比别人多,弘晖又是能藏得住心事的,宝络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算是被好好管住了。
宝络是又纠结又欣慰,纠结的生病的日子有两个门神般看护着不好过,欣慰的是弘晖在不知不觉中已已能担当许多事儿了。
今儿个宝络难得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一早就命人收拾了,又着意多添了一件兔毛万花马甲,那橘红色裙料格外新鲜明艳,倒衬得她肤色白嫩自然,她也只让侍妆的侍女稍稍上了些脂粉,满里在一旁替她折了三朵梅花放在她挽起的黑发丛中点缀,笑道:“福晋真美,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十二岁阿哥的额娘,这些年过下来倒是比钱氏更年轻许多。”
钱氏比宝络小十岁,前儿个刚生下一个儿子,还未赐名,但容色很快就衰老了下来,眼瞅着比李氏宋氏等人还大的模样。
宝络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些年她的确不再见老,唯一改变的只是眉梢间的气韵而已,在众妯娌之间她虽然排行老四但和十六福晋的年岁看上去相差不大,宝络心底微微有些怀疑这是否是因为自己是穿越的缘故,好似年岁已经被锁在那个时空内,这些年下来连面容也渐渐变成自己现代的模样。
满里和外头进来通禀的丫头点头,看了一眼镜台前的宝络,俯身道:“福晋,外头马车备下了,也是时辰进宫了。”
前些日子德妃送来了三个跟帖,其中一个钮钴禄氏是她特为喜欢的,另一个年氏是胤禛属意于年羹尧,剩下一个耿氏宝络瞧着大抵是附赠品,模样长得不是特好,身段也只是一般,就连身家也顶一般,但也恰是这种无貌无才无家室的女人才最是适合当王府的妾侍。今日她进宫见德妃便是为了这件事,本来这三人前些日子就要入府,但因宝络发烧的缘故耽搁了,现下好了差不多也差不多时候得见婆婆了不是。
宝络掩嘴,一双水润的杏眼转了个弯儿,长长的睫毛覆住她所有的心思。
入了宫,顺着宫道儿走,很快就到了永和宫,宝络下轿抬头望着眼前这规模不俗的宫殿眼眉间落下淡淡的冷意,经年久了,这永和宫依旧是端庄的模样,她病了这些日子,她这个婆婆只派人来了一次,日行问候了一下便交代弘暖弘晖莫要靠近她。
进了永和宫,一路上都由人引着路,还未靠近门口,便听得里头不断传来德妃畅快的笑声,宝络看到门口侍候着几个十四福晋身边的嬷嬷,心下便知晓了。她这个婆婆,心结比他儿子还重,她心里一直忌讳着大儿子被孝懿仁皇后抱养的事儿,即便那人都死了,儿子也回到她身边,但她还是把胤禛当成孝懿仁皇后的养子。
想靠近却解不开自己的纠结,宝络瞥目,拭去额上的虚汗,挺直了腰,待宫女通传后进内。
“妾身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宝络挑起丝帕,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十四福晋见宝络来了,连忙要起身,德妃却歪在凉塌上不紧不慢的按住她,从头到脚扫了宝络一眼,面容肃起来:“起来吧,看座。”
上了依旧是热茶,宝络嘴角保持着适当的笑容,道了谢,端起热茶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着,全然不顾一旁十四福晋忐忑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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