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到底是个四岁的小孩儿,这一个月来,被宝络忽略的伤心和不满丝毫不差的表现在脸上,他紧紧的搂住宝络的脖子,贪婪的吸取母亲身上香甜又温暖的味道。
宝络敏感的感觉到今天的儿子和平日有些不同,只能蹲在地上让弘晖搂着她,宝络稍稍迟疑了一下,手也搂住弘晖的背将他整个人抱在怀中起身。弘晖哎呀一声,却将头埋在她怀里越深,但肩膀却有抽动的迹象。
“弘晖。”宝络轻唤,她这个儿子性子和他阿玛一样的倔强,若是不想说谁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话,宝络一边走着,一边轻轻的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直到怀中人慢慢平复下来,抽出憋得红红的小脸,看着她贼溜溜大笑:“嘿嘿,额娘被儿子骗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的,才不能说哭就哭呢!
看他眼角还带着一点晶莹的闪光,宝络也不点破,捏着他的鼻子无奈道:“你就知道作弄额娘,今天饭吃过了没有?”
弘晖刺溜一声从宝络身上爬下来,拍打着自己衣物上的褶皱,嬉皮笑脸道:“儿子早吃过了,现在过来是想跟额娘请安的,儿子要去习字了。”
说话进退得体,一点都不像三四岁的孩子,宝络心微微有些心疼,替他整理脖间的领口,轻声嘱咐:“好好跟着师傅习大字,晚上回来额娘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吻了吻他的额头。
弘晖眼睛一亮,定定的看着宝络,心中好似有很多要说,可半响只应了一声:“好。”
眼瞧着弘晖出门了,秦嬷嬷才走上前,低声在她耳边道:“主子生产和坐月子那几日,的确有几个不知好歹的下人在大阿哥耳边鼓捣了些方小说西,主子可要处理?”
宝络还望着弘晖走过的方向,直到他转了个弯不见了,她才回过头,望向庭院中欣荣的树叶花草,嘴角扯了一下,眼神冰神:“若是内务府分来的人,派人告诉我阿玛一声,随便找个理由派落回宫中辛者库去,若是跟府里签了订约的下人狠狠给我打出去,告诉那人家里永不续用。”
“那主子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秦嬷嬷顿了一下,紧接着问。宝络皱了下眉头,眼神阴郁:“是她么?”
“回主子的话,是她。”
那就慢慢来吧。宝络扫开刘海,露出光洁额头,整个人沐浴在柔软舒适的光辉下,她慢慢的闭上眼,空气中有弘晖踏过的青草香,有弘暖身上的**,还有六月半太阳的软香……
李氏宋氏等人来请安的时候,看见宝络坐在圆桌前,上头堆了一堆的礼书,秦嬷嬷跟在后面侍候着,手上还拿着一吊玛瑙玉串,晶莹的琥珀色放着极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上书。
宋氏上前恭敬的请了安,嘴角含着笑道:“福晋好兴致,这玛瑙就很配姐姐今日所穿的桃红色旗装,这刚出月子看着比往日更娇艳了许多,爷要是回来定是喜欢的。”几人之中宋氏嘴巴嘴甜,专是挑着别人喜欢的话讲。武氏张氏两人对望一眼,也想着要讨好宝络,但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尴尬的站在一旁。
而李氏单站着,眼神冷落,鄙夷的扫过宋氏道:“这玛瑙虽好,但终究只是一块顽石,宋妹妹眼光不太好,还是和田玉的好。”
众人脸色变了一变,秦嬷嬷低头冷冷一笑,宝络放下手中的金玉护甲,按着翠儿起身:“和田玉虽好,但我怀三阿哥的时候爷和娘娘赏赐了许多,我玩的也有些腻了,现下再看着玛瑙鲜鲜艳艳的舒服极了。”说着特意看向李氏,见她面色全然不动,又笑道:“这串玛瑙是缅甸国进贡的贡书,宫里亲赐的,李妹妹近来眼光差了许多。”
李氏咬牙,不语。宋氏冷笑,她还以为这李氏多得爷宠爱呢,生了儿子后眼睛更是朝天看,也不过是这等货色,想着四爷,宋氏忽然有些哀怨,自己是入府承欢最早的,可就只生下一个女儿,还夭折了。眼看着李氏和福晋都生了两个儿子,什么时候才轮到她生儿子!
宋氏幽幽一叹,转过身却瞧着宝络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宋氏一惊,连忙低头。
宝络歪在主位上,瞥过几人,就算算上她,胤禛后院之中就属李氏长得最好,她身上总是带着江南女子的温柔,让是不自觉的总想去怜惜她,胤禛喜欢她也不无可否非,不能说他审美观异常,不过这女人她知道并不如表面上看的温顺,宝络凝神:“这几日便要入夏了,爷写了信回来报说平安,还嘱咐你们别贪凉吃冰冷的方小说西。”
“是,福晋,妾身知道了。”李氏等人坐在位置上点头,宝络微笑着眯了眯眼,无意识的玩弄玛瑙手串,掩嘴打了哈欠:“今日天气正好,姐妹们若是无事可到花园中坐一坐,不过我这几日照顾三阿哥有些乏了,若是无事你们就先退了吧。”
话音刚落,李氏就起身道:“妾身这边倒是有一些事,想福晋给妾身做主。”
“哦?”宝络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李氏走至宋氏跟前,双眼带着一些高傲,头微微抬起,和她说话却不直视她,强硬问:“妾身知道近来福晋身子不便,府里的事儿都是宋妹妹管着,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屋里的月前还没发下来?”
宋氏下意识看了一眼宝络,见她慵懒的歪在炕上,好像在听的样子,宋氏挺直了腰杆回道:“侧福晋,最近三阿哥满月花费多了去了,宫里的娘娘,各府的福晋夫人来来往往送礼,府上忙乱的很,哪里还顾得上月钱不月钱的。有时候漏掉也是常有的事儿,侧福晋若是不满可以跟账房直说。”
李氏就等着这句话,拿着手帕的手划拉一划,指着武氏等人,气道:“怎么武氏和张氏,还有你屋中月钱就按月给了呢?这不是笑话吗?”
“哟,那我就不清楚了,您是侧福晋,谁敢为难您呢,许是账房错漏了,改明儿我就去查查。”宋氏也毫不吃亏,反讽问直接把这事儿推给账房。
李氏大怒,涨紫了脸:“你一个格格怎么敢这么跟我讲话!如今谁不知这账房是你管着的,难道还要我单面一个个查过去吗?倒时候要是查出个什么缺斤短两,贪赃枉法的,怕你跳河都洗不清!”
宋氏猛地盯向她:“你——”了一声,眼看就要吵起来,,屋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武氏和张氏连忙过来调节。
宝络看着两人争吵,冷不丁的盖下茶碗,茶碗发出冰冷的碰瓷声:“怎么?是我让她扣下你的月钱的。”
李氏脸刷的一下白了,众人更是不敢置信的盯着宝络,宋氏得意又泄恨的暗自啐了李氏一口,努努嘴,整着发间的头发走到宝络身旁,秦嬷嬷古怪的看宋氏,面色冷肃。
“敢问福晋,为何要扣我屋里月钱?”李氏回过神,眼神里满是怒火,又极力压抑着,她心中暗道,即便她是嫡福晋,自己也是个侧福晋,侧福晋的月禄俸银内务府都是有规定的。
“听说我生产那日,你打了我屋里的丫鬟?”宝络懒洋洋的揉着肩膀,不答反问,慵懒的语气平淡的竟似家常谈话般随意。
李氏心下一凛,早就料到今日,上前辩驳道:“那日情况有些紧急,那丫头把热水倒了爷一身,妾身处罚目无主子的丫鬟也是常理,妾身自认为并无大错。”
她早就知道福晋会死咬着这一件事发怒,也知道福晋一定会拿这件事大作文章,她也早想好了说辞就等着她追问,可不想她现在才追究翻出旧案,又看她只是平常语气,不似生气的样子,李氏反倒有些紧张起来,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所以你就打了她了?”宝络接口,不怒反笑:“用我屋里的丫头给你博宠爱,我竟不知到底她是谁的奴才。李氏,你好大的胆子!”宝络怒呵,已不再似往日轻声细语。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一个小小的妾侍也敢动嫡福晋屋里的丫头,这是自己找死么。
宋氏凉凉的想,几分恶毒笑道:“福晋也别生气,就算是妾身这等与侧福晋一同侍候爷的人,也时常被侧福晋喝来骂去,日子长久了只怕某人会忘记自己是什么出身。”武氏皱眉,上前拉住宋氏的袖角摇头。
李氏惊恐抬头,还要辩解,可看到宝络冷冷的望着自己,心中知晓她这是要存心算账,想着如今四爷不在府里,四周又是一群如狼似虎的人,福晋要发落自己容易多了,她即便再不明白道理也要知道今日这事要忍下,以后翻盘的机会多的是。
李氏忙跪地求饶,眼泪盈满眼眶,匍匐道:“福晋,妾身绝无冒犯之意,那日事态紧急所以忘了这一层关系,现在细想来也是妾身放肆了,还望福晋看在二阿哥和大格格的面上饶了妾身吧。”紧接着说完,抬头悄悄的看宝络一眼,又匆忙低下头继续道:“妾身有错,但月钱一事不知为何宋氏故意克扣?”
宝络蹙眉,仔细思量许久,忽转头一笑让秦嬷嬷亲自去扶起李氏笑道:“我自是知道妹妹是什么性子的人,只是如今府上接连有了两个小阿哥,又增添了许多乳母下人,人来人往咱们做主子的也应当分寸些。姐姐自然不会生妹妹的气,不过……”
宝络一顿,挥手让丫头拿账本进来,她指着其中几项,推到她跟前:“你生二阿哥时候,用的花的都已经逾越了,现在账目对不上,这钱总该是你自己来还。不但这个月的月钱没有,就是下个月下下个月的也没有。”
李氏模样娇媚,又颇得胤禛宠爱,时间久了,骄纵任性一些也能理解,但那日她生产之时李氏竟挑起事端,还屡屡试探她的底线,她不是善良软弱的人,既是这般也别怪她翻脸无情。她仔细想了几日,李氏刚生下二阿哥,又刚册立为侧福晋,如果近日她大动干戈反而会让他们猜疑,以后更难做人办事,康熙德妃胤禛那关也不好做,那就慢慢来吧,她耗得起这时间。
宝络笑容渐盛,又恢复往日的和煦,但这般更让李氏提心,李氏咬牙拿着欠条应下,心中十分不爽。
宋氏武氏等人本就和她不亲近,如今看她落难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等李氏回到屋中时,脸上满是倦容,她身边的得力丫鬟春梅抱着弘昀走来:“福晋,二阿哥醒来看不见您,刚还哭了呢。”
李氏抱着弘昀呆呆愣了一下:“这些年我倒小看她了。”
第29章你想多了
八月的天,宝络带着两个儿子洗澡后,就病了。在这个萧瑟又阴晴不定的季节,宝络估计这是流行性传染病毒,因此下令弘暖搬到弘晖住的院子,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探视大阿哥和二阿哥,就这样接连一周宝络只在两个儿子的窗口充充掠过一眼,知道儿子能吃能睡身体好。就安心了。
不过老天爷好像注定不让宝络好过,除了感冒不好反而加重外,宫里传来消息胤禛等人要回来了。三个月,这般美好,自由,一呼百应的日子一去不复还,宝络很难受,这是一个比重病毒更让她纠结的事,他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以后她就不能光明正大找李氏的岔,不能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能想下馆子就下馆子想串门就串门?
宝络望着窗外落下的金黄色光辉,重重叹了一口气,秦嬷嬷走来,也跟着叹气。
“嬷嬷,你叹什么气?”宝络咳了几声,打了个哆嗦,外头寒风吹进来可真冷,北方的秋天比南方的秋天还来的萧瑟寂寞,就算在这边活了几年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主子,您还是不能起床么?李氏已经抱着二阿哥在门口候着了。”秦嬷嬷想起李氏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就来气,天生狐媚子,就会使手段勾住男人的心。
宝络微微一愣,老神的问:“李氏么?”其实她一点都不气李氏,真的,她对李氏也说不上讨厌的地步,因为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注定悲剧,即便她现在猖狂一些也是能谅解的。不过很不幸,她是一个小气的人,李氏不该动她的弘晖,她的底线就是在这儿。
自那日她罚了李氏的月钱后,李氏倒是安静了许多,许是知道胤禛不在府里,当家做主的就是她,许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李氏是消停了。
可对于宝络来说这才是真正开始,第一天扣了她月钱,第二天以下人唆使主子的罪名把李氏近身的一个丫鬟打发了牙婆卖了,第三天李氏不肯来闹,宝络推脱没空,连叫她吃了三天闭门羹,李氏便请了武氏在宝络跟前求饶。
宝络当时正喝着茶,看着茶叶在热水中缓缓上升透着氤氲的朦胧,宝络笑道:“我竟不知武妹妹跟侧福晋已经走的这么近了。”声音温和亲切,可手上的琥珀戒指在空中泛着清冷的幽光,武氏低头退下,当日请了太医宣称身子不便,不肯再见府里众人,但每日给宝络的晨昏定省却是越发规矩。
因着宝络暧昧的态度,府里众人慢慢发现侧福晋院里好久都没鲜艳的花儿了,侧福晋屋里每月的血燕也变成了白燕,侧福晋身边的丫鬟头不再像往日那么高傲的出现在花园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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