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感冒药吧。”
“剀……”
“怎么?”
“你觉不觉得……三班的温度特别低?”卫明轻声道,“我去那课室维修电脑,一进门就感觉到有阵莫名的冷风吹过。”
“你是说空调温度吗?调一下不就好了?”
“不,那感觉……好像特别阴。”卫明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词,“不是一般的冷。”
“哈,就像进了鬼屋?”
“嗯!对!对!”
“卫明,现在都下班了,你先回去做饭吧,我还有文件要处理。”
“嗯,戚总,别太晚哦。”
楼里还有三三俩俩的教师,课室都陆陆续续熄了灯,三班的门虚掩着,灯还没关,卫明推开门,恰好迎面遇上王钢钢。
“卫老师。”王钢钢礼貌地笑笑。
“你好。”卫明也笑笑。
望着王钢钢远去的身影,卫明摇摇头。
这个学生叫什么钢来着…哦…王钢钢…
唔,好像气质有点变了呢,不再是沉默寡言的小子了啊。
难道大病一场后,开窍了?
赛尔来到人类世界没几天,开始生病了。
也许是人类世界的空气,或者是磁场,或者是气候,总之千百个理由落到赛尔身上,凝聚成几个字:水土不服。
苍去上班了,公寓里剩下斯利亚和达克瀚照顾他。
大热天的赛尔卷着三层被子缩在床上,脸上是一抹病态的红。
“粥煮好了。”斯利亚端来,放到床头柜上,“退烧了吗?”
“没有。”达克瀚摇摇头,推推赛尔,“起来吃点东西吧?”
赛尔发出一丝微弱的呜咽。
达克瀚把他扶靠在床头,赛尔迷迷糊糊往达克瀚怀里蹭了蹭。
达克瀚低头亲了他一口。
晚上,苍下班回来,进了赛尔的卧室。
“他睡着了。”达克瀚轻声道。
苍摸摸赛尔,皮肤火辣辣地烫:“这被子盖得太多了吧?”
三层被子,还是羽绒被,不闷晕才怪。
“他说冷,还嫌不够呢。”斯利亚倚在门边笑道。
赛尔躺了好几天,他们不敢带他去医院,苍拿不住人类和魔族龙族构造上到底有什么区别,去医院看个病,无论大病小病肯定都要求验血,万一检查出什么,那就麻烦大了。
熟睡的赛尔就像一个大孩子,头发乱乱的,呼吸轻轻的,软乎乎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在魔界时的暴戾。
曾经任性霸道嗜血成性的凶残气息被洗涤了个干净,更不可思议的是,苍觉察到这个弟弟眉目间明显多了些柔情。
是这个男人改变了他……
苍望向达克瀚。
达克瀚感觉到视线,也望向苍。
两个男人愣愣地互望。
“咳……饭做好了,来吃吧。”大厨斯利亚提醒。
两人这才回过神,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赛尔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有个紫色的身影在远处叫喊,零零星星的词句飘忽不清,雾气中,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那男人身形高高大大,穿着铁灰色的西装,径直朝那抹紫色走去,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可完全听不清。赛尔往前走想过去看看,那男人似乎觉察到赛尔,慢慢回过头……
“啊——!!”一声惊呼从房间传来。
饭桌上的三人一愣。
“怎么了?”达克瀚连忙跑进房间,搂着赛尔。
赛尔满头大汗地埋在达克瀚怀里,一个劲喘气。
“发生了什么事?”苍伸手摸摸赛尔的额头。
赛尔虚弱地摇摇头:“没什么……做梦而已。”
斯利亚猜测:“噩梦吗?”
赛尔的表情闪过一丝迷惑,摇摇头:“不是。”
那算是噩梦吗?不,没有什么血腥可怕的画面。赛尔只觉得紫色的身影有点熟悉,而那个陌生的眼镜男,只知道他戴着眼镜,平凡得连样子都想不起来。
“哈,那你鬼叫什么?”达克瀚低头啄了一下。
赛尔迷茫中。
是啊,明明不是噩梦,可为什么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苍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片雾里。
奇怪,这是哪?
有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远处,隐隐约约喊着什么。
“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啊!”苍朝那边大声喊。
身边,赛尔走出雾气,一脸惊讶地看着苍。
梦里的一切似乎都毫无逻辑,苍越过赛尔继续往前走,无论怎么走,与那紫色身影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雾气中有个男人渐渐显出了形状,背对着他们挡在路上。
“你是谁?”苍问。
那个男人转过脸,唇边勾出一抹笑。
“啊——!!!”两房间同时传来惊呼。
斯利亚这时候正在厨房忙碌,听见声音,他愣一愣,与达克瀚目光一碰,两人各自奔进卧室。
苍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地喘气。
斯利亚摸摸苍的脸:“做梦了?”
“不知道。”苍支着额,头疼欲裂。
明明不是什么可怕的梦,为什么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斯利亚把苍搂进怀里,低声呢喃:“没事了。”
苍的身子有点抖,抬起头,汗湿的发丝贴着脸,斯利亚低下头,吻上他的唇。
两人在房间里吻得火热的时候,赛尔一脸尴尬地咳了一声:“亲够没有?”
“啊,赛尔……”苍羞得满脸通红。
“没亲够,怎么办?”斯利亚挤挤眼。
赛尔摸摸鼻子:“嗯……那你们继续,我去散步!”
躺了好几天,二皇子早就闷坏了,而且连续几次遇上同一个梦境,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公园里树木繁茂,绿草如茵。
小孩子在草地上追逐打闹,老人们托着鸟笼三三俩俩在聊天,偶尔路过一些游客叽叽喳喳地拿着地图讨论路线……
“这个世界真好啊,与魔界完全不同呢。”赛尔感叹着。
一个毽子落到赛尔脚边,赛尔捡了起来。
小女孩怯生生地望着赛尔,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赛尔笑笑,把毽子递过去。
小女孩接了毽子,没有走,还在愣愣地望着赛尔。
“怎么了?”赛尔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女孩羡慕道:“大哥哥,你的眼睛真漂亮!”
小女孩的话宛如一道落雷,炸得苍差点儿弹了起来。
小伙伴在喊小女孩,小女孩朝赛尔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糟了,我忘了……”苍扶额。
斯利亚,赛尔,达克瀚……
天使,魔族,龙族……
三人的金色眸子回望着苍。
人类世界中,瞳孔有蓝色,黑色,棕色……唯独没有金色!
哎,忘记让他们戴隐形眼镜了!
“那种蓝色的隐形眼镜吗?”斯利亚懂了。
“戴眼镜很重要吗?”赛尔满不在乎,虽然苍说过,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用魔法或者变身,以后工作也是,必须低调。
不过瞳孔颜色的话嘛……
苍瞄瞄赛尔,在睫毛的遮挡下,瞳孔的颜色也不会特别明显。
“不戴的话,应该也……问题不大的吧?”苍觉得自己一直太紧张了。
苍这时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有个人猜测出了他们的身份,引发了一场致命的危机。
平静的生活下,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赛尔望着对面的花坛,花坛里盛开着一些紫色小花。
赛尔忽然问:“苍,你早上梦见了什么?”
苍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你们同时叫了出声。”斯利亚补充。
“大合唱似的,同步率惊人。”达克瀚继续补充。
苍和赛尔互望了一眼。
“我在梦里见到你。”赛尔说。
“我……我也见到你……”苍盯着赛尔,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周围的雾真浓。”
“……是啊。”
“远处有个紫色的身影。”
“……是啊。”
“你记得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模样吗?”
“……”苍的脸色开始泛白。
斯利亚惊讶:“两人都是同一个梦?”
达克瀚思索着:“紫色的身影?你们见到他的样子吗?”
“没有,距离太远,看不清。”赛尔记忆中也有一抹紫色,不过那个紫发的男人,早就被父皇丢进空间裂缝了。
达克瀚搂上赛尔的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谁?你们认识吗?”
赛尔顺势偎依在达克瀚怀里:“不认识,我连他样子都记不清,苍,你记得不?”
苍摇头道:“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咳咳,赛尔,达克瀚。”斯利亚酸溜溜地提醒,“你们小俩口注意点形象啊。”
赛尔急红了脸:“什么小俩口!才不是!”
“那我们是什么?嗯?”达克瀚打趣地望着赛尔。
赛尔抿着嘴不说话了。
达克瀚凑过去亲了赛尔一口。
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投来一些惊诧和暧昧的视线。
斯利亚和苍低着头,盯着地面发呆。
感觉到腰间环来一只手,斯利亚惊喜地望向苍。
苍满脸通红,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斯利亚探下手,珍惜地覆盖上苍的手背。
Aaron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
又是这个梦……
Aaron烦躁地起身,去到客厅,点燃一根烟。
豪华公寓很大,一个人住显得太空旷。小小的火星明明灭灭,烟雾缭绕却填不满客厅的寂寥。
Aaron觉得应该找点什么事干,于是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这个空白的日记本早就被翻了无数次,他总有个感觉,这个日记里肯定记载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可翻来翻去就只有一页里有个大白兔的印子,无论怎么回忆,一点都想不起这图案代表的意义。
也许太疲劳,Aaron翻着翻着,慢慢在沙发上睡着了。
起雾了,梦又来了。
Aaron一脸厌恶地朝紫色身影喊:“你到底想怎样?”
那身影果然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
Aaron用力掐自己,想快点清醒。
那边的紫色身影急了。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你别来烦我了行不?”Aaron喊道。
忽然,Aaron感觉到脑海中传来微弱的声音:“白龙……你……在哪?”
Aaron潜意识中闪过住宅区的画面。
好像放下什么重担般,满是浓雾的空间一下放出了光,雾散了,Aaron睁开眼。
窗帘外透进来的一丝阳光正好照在Aaron脸上。
天亮了。
Aaron是在生命科学院工作。
这份工作专业对口,工资高,福利好,只是生命科学院远离市区,还好Aaron有车,清晨路上很畅通,路上只需花两小时。
过去两小时,回来两小时,来回路上共要消耗四小时。这还是没有计算塞车和红绿灯,要是连带一起算,一去一回几乎耗去了五小时。
多不不划算啊!
同事都劝Aaron住分配的宿舍。
生命科学院安排的宿舍就在办公楼对面,步行只需十分钟,而且环境优雅,绿树成荫,宿舍是独立套间,沙发彩电太阳能热水器一应俱全,俨然一种别墅享受。
包吃包住,何必住那么远呢?
Aaron笑而不语。
要是过来这边,那又怎么方便照看苍和赛尔呢?这可是魔界之王的嘱咐,做下属的可不敢怠慢呀!
不过,这种照顾他儿子的事,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接受过相同的任务。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Aaron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具体细节却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觉得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自己的心里凭空少了一块,空空的不真实。
下班已经很晚了,城市早已灯火通明。
Aaron回到住宅区,路过花园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等等吧。
等等吧?
等什么?
Aaron觉得很奇怪,越往公寓走,那个“等等吧”的念头就越强。
为什么要等等?到底要等什么?
Aaron停了脚步,坐到长椅上。
年轻的夫妇抱着宝宝在花园里散步,有贵妇人牵着小哈巴狗,还有小孩在滑梯秋千那里玩耍。
等?等谁?
Aaron呆呆坐着,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直到吸第三根的时候,Aaron起身,往公寓走去。
根本没有人来找他。
Aaron摇摇头,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等着谁。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Aaron下班回来,无论多晚都会在花园里坐坐,吸吸烟,逗逗小孩。
那个浓雾弥漫的梦境再也没有出现,Aaron最近睡得很踏实,一挨枕头就睡到了天亮。充裕的睡眠让Aaron的精神很好,晚点回去也无所谓。
不过,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这天夜里,Aaron再一次坐到椅子上,心里忍不住自嘲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