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苍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关键。
“我见你冷得发抖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把我丢进热水里?”苍有点想笑,他隐约觉察到事情好像挺复杂,但是这个天使看起来并不想告诉自己。
斯利亚沉默。
苍调侃道:“你为什么不说我梦游进了浴缸呢?”
斯利亚是铁了心,有些事情在发展的过程中,伸展出枝丫,结出的果子成了自己和Aaron的秘密。
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他们永远也不会告诉苍的秘密。
斯利亚一直沉默着,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高明到能圆起这个慌。
视线飘落到苍的肩膀,那是被玄冰空间吞噬的地方,睡衣被蹭得有点乱,领子开了个口朝肩膀打开。
不知道好了没呢?
手无意识地朝领子里摸进去。
“你干什么!”苍触电似的躲开。
“没什么……”斯利亚伸出手,想扯开苍的领子看一看。
苍也用着力抵抗着,两个男人的手捏在一起,睡衣被诡异地扯起一个角度。
“你干什么?”苍有点紧张,这个天使今天有点反常。
“我……”话及时停住了。
我想看看你的肩膀好了没。
我知道那是玄冰的伤,但是我告诉你这只是普通的冻伤。要是太过关心,会不会被觉察到什么?
忽然在天界图书馆里看过的,一本人类写的言情小说落进记忆里,那些字句清晰起来。
斯利亚慌乱地掩饰着一个秘密,他在洪流里捞起一个救命草,就迫不及待地想拉着它上岸。
斯利亚背诵着书里的一些句子。
“我想要你……”
我想要看看你的伤……咦?好像哪里不对?
那本言情小说写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当女人被男人按在墙上的时候,女人问的一句话是“你干什么”,男人的回答就是斯利亚背诵的那个句子。
情景相似着。
而书里,男人回答完就跟女人接吻了,然后那本书的故事就很狗血地结束了。
苍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昏暗的房间里,斯利亚的视力很好,他觉得苍红脸的样子挺美,于是亲了亲苍的脸蛋。就像人类小孩,见到漂亮的东西想去碰触一样。
四皇女也躺在床上心烦意乱。
她也失眠了。
她不知道苍大哥醒了没有,那三个人里,还没有人来跟自己通报。
她下床,走到毒沼那些乱七八糟的物品那,一件件仔细摸着。
那些液晶显示屏硬邦邦的外壳,那些数据线,那小巧的MP3,那支铅笔可以在牛皮纸上画出灰色的痕迹……
她失神地拿着铅笔在牛皮纸上画着。
干脆再回去毒沼看一看吧。
她把玩着铅笔。
嗯,天亮了就出发,再去毒沼确认一下。
清晨,达克瀚用厚厚的被子紧紧裹着自己,满脸惊恐地盯着赛尔。
他觉得他太不正常了。
是的,赛尔今天太不正常了!
赛尔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盘子里有一些浆果,类似橘子,葡萄样的水果,还有一些面包,蔬菜,火腿肉,还有满满的一大杯果酒。
“过来吃点吧。”赛尔把东西放好后,就坐到了床尾,背对达克瀚,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定格着发呆。
达克瀚仔细观察周边的情况。
寝室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没有攻击魔法,就连那些食物也好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去吧。”赛尔说,“没毒。”
达克瀚确实饿了,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再强的龙族体质也没法继续撑下去。
他终于揭开被子,裸着身子走过去,在凳子边犹豫起来。
“坐吧。”赛尔说。
达克瀚在华贵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面包和果子吃起来。
“你觉得白龙族怎样?”赛尔问。
“……”达克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范围太广了。
“残酷吗?”问得明确了点。
“……不。”一个音节,清澈得就像是森林里的泉水。
赛尔发现好久没听过他说话了,平时都是虐待时候的惨叫呜咽,达克瀚正常的声音他都快忘了。
“嗜杀吗?”赛尔又问一句。
“不,他们与世无争。”达克瀚想了想,“不爱管闲事。”
“闲事是指什么?”
“除了自己族里的事……”
“除了自己族里的事情,其他都不会去关心?”赛尔帮他补充着。
“嗯。”
房间里又沉默起来。
达克瀚觉得自己喉咙哑着,拿起果酒喝了口,满嘴的香甜。
“你的声音很好听。”赛尔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达克瀚愣住了。
“你……你怎么了?”喝了酒,壮了胆,达克瀚终于把憋了一个晚上的话问出去。
赛尔没有回答。他的灵魂像被抽空了,剩下灰扑扑的躯壳矛盾着,在一个模糊的领域里眺望着什么。
治疗室里,魔界医师一脸诧异地瞪着院长。
院长扶着软成一团泥的Aaron。
“他喝醉了。”院长又重复一遍,“他的手还受了伤,你给他看看。”
“他喝醉了?”魔界医师扯着自己的白胡子,“你再说一遍?”
“他喝醉了。”院长又重复第三次。
“哈哈!”医师老头儿大笑起来,“我做医生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龙族的人会醉酒。”
“他真的醉了。”院长有些无奈。
“唔。”医师老头儿盯着Aaron,空气里弥漫的酒精味让老头儿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接过Aaron,放到病床上。
“你看看他的手……”院长紧张地捞起Aaron染血的袖子,焦黑的手翻着肉,还有血在冒出来,“你看看他的手是怎么回事?”
“他喝的什么酒?”医师老头儿仔细观察Aaron,这只白龙脸色惨白,呼吸里都是浓厚的酒气,至于那焦黑的手臂,老头儿明显地感应到一种咒符的魔力残留。
“他的手是怎么回事?”院长追问。
“被兽人抓伤而已。”医师老头儿回答,又补充,“不用担心,我给他调点药,疗养一下就好。”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院长放下心来。
“他去哪喝的酒?”老头儿过去药台,开始配药。
配的是醒酒药。
那符文造成的伤害无法靠药物医治,必须得靠他自身的体质去修补。
医师老头儿心里明白。
“地下酒吧,”院长回忆道,“那老板通知我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醉了。”
“哦,什么酒?”
“不知道。”院长比划着,“没有标签,红色瓶子,嗯,大概那么高……哦对了瓶身是扭的,满满的一桌子空瓶,是伏特加吗?”
“……对,是伏特加,你回去吧,他好了就通知你。”
等院长走远,医师老头儿才皱着眉沉思起来。
一些词句在魔界医师的心中回荡。
红色瓶子,瓶身是扭的。
连贵族也不知道的酒,是他亲自配的。
酒吧里,也只是象征性地借个仓库存放而已。
这种酒并不是伏特加,酒性太烈,主要作用是用于战场上疗伤麻醉用。
在遥远的过去,有一场天地巨变的大战中,唯一出现过一次,给伤员用到的一种酒。
这个代号叫Aaron的白龙到底是什么身份?
开会的时候,赛尔又在发呆了。
他觉得最近的烦心事实在太多,这一次是另一件更麻烦的情况。
北部冰原的黑龙王开始率兵攻打魔界了。
会议室里,一个士兵拿着牛皮纸滔滔不绝叨念着一些情报,剩下的赛尔没有听完,那些地形分析什么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在意的只有一个情况。
为什么黑龙王还活着?
长老们嗡嗡的细微议论声响起。
皇后焦虑地看着赛尔。
三皇子眼里放着嗜血的光。
“他亲自率部队过来。”赛尔玩弄着一根羽毛笔,“他哪来的信心?”
皇后说:“若是能把他独立出来就好办了。”
既然要打过来的话,只要能把龙王独立出来,赛尔和三皇子联手杀了他不是问题。
皇后很有信心。
长老们对两兄弟的力量也很有信心。
赛尔有点失神。
三皇子坏笑起来,他望了眼母后:“我有个想法……”
苍有点感冒。
斯利亚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像一场无形的胜利。
高潮后的他们都累坏了,卷起被子就睡了过去。身体还没清洗,苍闻着满被子腥燥,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烫了起来。
“你还好吧?”斯利亚凑过去亲了苍一下。苍脸红的样子很漂亮。
“……”苍想说话,鼻子一痒,轻轻打了个喷嚏。
斯利亚是天使,没有感冒过,也没有生病过,他在书里看过的一些描述又蹦了出来,他伸手摸摸苍的额头,有点烫,但是这个温度他不确定是不是生病的温度。
他对生病的那些细节没有概念。
“给我倒杯水,袋子里……药……”
斯利亚起身去翻次元小口袋,掏出药盒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
苍的视线落在斯利亚的手里。
一盒药,和一盒……
“避孕套是干什么的?”斯利亚终于把快要遗忘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苍撇撇嘴,心里翻涌起来。
这玩意是妹妹在毒沼捡回来的,还好,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苍把避孕套带出来,本来想着在路上处理掉,结果放在衣兜里给忘了。
一个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
一个难以启齿的东西。
苍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翻江倒海地寻找一些可以搪塞的词句。一些名词混乱地浮现出来,例如泡泡糖,例如气球……
斯利亚打开盒子,抽出一个小包装。苍还没来得及阻止,斯利亚撕开小袋,把一个套子拿了出来。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是杜蕾斯牌的气球吧?”斯利亚拉开套子,套子的形状告诉了他一些概念。
其实当时他在研究避孕套盒子上的字的时候,那些字眼隐约提醒了一些用法。
那时候他没有打开盒子。
他想等苍醒了,再问问。
他是想确认点事。
“我们用得上吗?”斯利亚很淡定,就像讨论天气一样自然。
苍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翻过身不理他,睡了一觉,睁开眼的时候,斯利亚正在摸他的额头。
“退烧了。”斯利亚又想了想,问他,“要吃点粥吗?”
“你会煮吗?”苍笑了。
“不会,要不……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
苍连忙扯住正要起身的斯利亚。
“你不能出去!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苍从床边掏出包烟,拿出一根递给斯利亚,意思是让他点火。
斯利亚接过烟,点上,插进自己的唇里。
“你……你你……”苍愣着,眼睁睁望着斯利亚像一个老烟枪,淡定地吐息。
斯利亚其实快被烟呛晕了,他板着脸,一脸镇定,眼睛里被烟气憋得有点湿,鼻子被熏得有点红。
苍又掏出一根,递过去,斯利亚抬起手指,冒出一团小火焰把烟点燃了。
两个男人沉默地坐在床边吞云吐雾。
吸了几口,尼古丁的刺激下让苍感觉精神好多了。
“我出去拿点食物。”苍站起来。
天使正在专心吸烟,眼观鼻,鼻观烟,烟雾腾升起一片白色的膜,隔开着一道无形的距离。
苍老的魔界之王沉沉睡在软榻上。
他一天比一天老,力量一直在消散。
皇后摆摆手,仆人尽数退出去,房间门被关上,空间密封起来。
院长把一块透明的水晶放到魔界之王枕边,念动开启水晶的咒文。
生命水晶闪烁着光,却没一会却又黯淡下去。
院长眼皮一跳。
果然还是差了点东西。
明明是按照生命水晶的碎片复制的,完完全全的一块结晶,材料的调配经过严格计算,但是水晶里还是缺少点东西。
水晶的灵魂。
“失败了吗?”皇后慌了神。
院长正要说话的时候,苍老的魔界之王眼皮动了动。如同复制了一般,一个一摸一样的淡淡的人形光晕从床上坐起,强大的魔力流转在这个空间里,王的灵魂脱离出身体威严地注视着他们,强大的威压让院长和皇后额头上冒了汗。
“不能再等了,两界必须同时……”光晕淡下去,话还没说完,魔界之王的灵魂就消失了。
水晶里储存的力量用光,王沉默着再也没了动静。
“王……他……他……”皇后嗫嚅着。
“陛下放心,王一定会康复的。”院长给了皇后一个坚定的眼神。
“那水晶……”
“制作水晶还需要时间。”院长说。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毫无主见的皇后几乎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