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很少喝这种加了防腐剂的东西。
那些保镳很敬业地退场,像变魔术那样,很快只剩下二人,和一辆跑车。
「你是天生……呃,这样的吗?」她眨眨眼问。问完才想起这儿不是美国,太直接有失礼貌,暗暗懊恼。
阿沐侧头。「意外。」
她「喔」了一声。
阿沐看出她的不自在,慢慢说:「我,不介意。」
阮淑儿怎麽看都不觉得他像被包养的那一型,既不狐媚又不狡滑,反而像武侠小说里那些拿著竹简教书的夫子。
更古怪的是,在宴会前,这人像是透明似的,空降在宴会简直是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部份人都对他的出现愕然不已。
可她调查过,二人确是住在一起,这人确是没有收入,而其他千金说起这个莫政言的秘密情人,也确是充满愕然和鄙视。
她喝了一口果汁,口感清新甜美。
「我送你回去吧。」她打开车门。
阿沐没有任何疑问,直接上了跑车,一路很安静,看著车窗。阮淑儿不断瞄他,到最後直接光明正大地观察起来──感想是睫毛好长──
可这是有代价的,到了目的地,她一出车门,就被刚刚好回家的莫政言瞪得头皮发麻。
莫政言瞬间绷紧,像被侵犯领地的狮子,第一反应是将阿沐拉下车,检查一圈,然後才朝阮淑儿点头。
「阮小姐。」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为甚麽他会在你车上?」
阮淑儿从来没看过莫政言这个模样,完全没有昔日的开朗阳光,让她心里发毛。
阿沐拉拉莫政言衣袖。
莫政言低下头,捏紧了拳头,轻声回应:「怎麽了?」
他只怕她对阿沐说了甚麽话……或者更糟的是,阿沐说些维护她的话,那让他更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将阿沐带离他的视线。
「她很好。」阿沐说。
莫政言瞳孔收缩。
「他被流氓缠上了。」阮淑儿急急忙忙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送他回来……」这人面色愈来愈可怕,让她说不下去。
阿沐这回反应很快,马上点头。
莫政言没有松一口气,心反而更沉下去。
流氓?
「谢谢你,请说详细一点。」他摩挲阿沐的手。
阮淑儿说明原委後,就火急燎燎地走了,没敢在那儿逗留,实在是受不了莫政言的视线。
她在车里看著二人相携回去,目光放在交握的手上。
她对莫政言本是憧憬胜於迷恋,像小女孩崇拜大哥哥那样,对这个单纯的男人与其说是妒忌,不如说是好奇。
很多人一直在问,这人有甚麽好,怎麽就被莫致言挑中了。
她想,这个人,明明挺好啊。
阮淑儿看看放在车头的果汁,再喝一口,然後开车。
……
……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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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12)
……
……
莫政言想起自己做过一个噩梦。
梦里那个完美的方沐牵著一个女孩在他面前,郎才女貌。
他要疯了,妒忌得疯了。
他疯了似的关住了他,在自己的床上、在方沐坐过无数次的那张床上侵犯他,疯狂地侵犯他。
当时莫政言醒来後份外空虚。
那个梦揭开了自己最无耻的一面。
他打从心底惧怕这天的到来,在众人崇拜方沐的目光中,只有他知道自己注视方沐的目光是多麽下流,多麽幽暗。
从那时开始,他开始回避方沐,彻夜不归家,却没想到会造就另一个噩梦。
噩梦里的方沐倒在血泊中。
眼睛没有焦距。
在意外後的最初一年,莫政言总会在梦中回忆那种五雷轰顶、心脏死去的感觉,然後起床确认阿沐的存在。直到第二年,才慢慢睡得比较安稳。
到後来搬出来了,他更是天天都抱著阿沐睡觉。
直到现在,他仍不敢断言自己是个有安全感的人。
他会抱著阿沐,反覆确认怀中的人有温度。
就像现在。
「阿沐、阿沐……」他关上门,由始至终都没松手,一边抚摸著怀中的人,一边问:「你觉得她很好?」
阿沐应是。
恐惧渐渐侵蚀了莫政言的心。
他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们不结婚好不好?不结婚,不跟女人结婚。」
「不结婚?」
阿沐跟不上他的变化,明明面对阮淑儿还是那麽强硬,一转身就不安起来,还反覆要自己的保证。
「对,不结婚,不跟女人谈恋爱,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莫政言前额碰上他的额头。
阿沐下意识要点头,随即想到些甚麽。
「不结婚……没孩子。」
叔叔阿姨……
想要孙子……
「我不要孩子!」莫政言一拳打在墙上。
阿沐缩了缩。
莫政言知道自己吓著他了。这次阮淑儿的出现勾起他最深的噩梦,让他情绪有些失控。
所有东西都是镜花水月,他甚至不能确认阿沐是不是真的爱他。
他只能卑鄙地借阿沐的依赖来安慰自己。
「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你不要离开我。」他亲吻阿沐的手背。「好不好?」
但这次阿沐没有回答。
他只是愣愣地看著前方,然後在莫政言期待的视线中──
缓缓摇头。
☆、同心圆(13)
莫政言像是变成了雕像。
他冻结了将近十秒,才扯起一个温柔的微笑。「我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对了,你肚子该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与阿沐吃饭、照顾他,晚上依旧相拥而眠──甚至比以往每一次都拥得更紧。
阿沐一直垂著头,没甚麽反应。
直到莫政言早上起床後打点好一切,出了门,面对空盪盪的房子,阿沐才慢慢蹲下,将脸埋进膝盖。
他是思维反应慢,却不是真正的傻子。
……
……
莫政言愈来愈晚回家。
他愈来愈喜欢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工作到很晚。
阿沐仍旧维持简单的生活,每天翻译、到图书馆或书局找参考书,与梅南生会面,很少说话。
晚上在沙发上守著莫政言归来,然後不知不觉睡著。
早上醒来时,他都会发现自己回到床上。
空盪盪的床。
「找房子?」梅南生眨眨眼。「可以是可以……慢著,照你这样说,之前一直都是跟莫政言住的?」
阿沐应是。
「你跟莫政言是……那个?」
「那、个?」
「呃,那个……情侣?不然为甚麽跟他住在一起?就像、就像……」包养一样。
梅南生下意识抗拒把那个字眼与方沐连系,话说得肢离破碎,脸涨红。
阿沐停顿了整整一分钟。
「我这样,他这样……」他缓慢而茫然地说:「可能吗?」
两个同心圆,除非完全相同,不然无论怎样变化,这两个圆形永远都无法重叠。
而他已经落後太久,追不上了。
梅南生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当即不好意思地说:「呃,两个男人的确是没甚麽可能……我想多了……哈哈……」
但他的疑虑仍未消除。
包吃包住这麽多年,即使感情再好,也不会这样的啊。梅南生看著阿沐像小苍鼠似的抱住面包慢慢嚼。
接著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除非……
当年方沐的意外其实与莫政言有关?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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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14)
相较梅南生的满腹狐疑,阿沐倒是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他一边咬著饮管,舌头传来酸酸涩涩的感觉,而窗户外阳光明媚。
他看见了方沐。
中学时代的方沐坐在窗边,眯起眼看向操场。看莫政言懒洋洋的样子,站在操场边,球滚过来才意思意思地动两下,让一众队友气得咬牙切齿,一人一记重搥攻击他。
他大笑求饶。
方沐看得咧嘴笑了,沐浴在阳光下的莫政言份外耀眼。
他笑著,随後却摸到抽屉藏著的那一叠情书,神色一僵。
出於自私,最终方沐还是没把那些女孩的心意告之他的好朋友。每天重覆又重覆地佯装若无其事,继续面对莫政言。
当时的他以为,二人会就这麽过一辈子,耗一辈子。
方沐,你真是卑鄙。
阿沐神情一凛,面前的方沐消失了。
因为他看见了两名男人推开门。二人的打扮流里流气,其中一人手臂上更有道疤,不怀好意地朝这儿走来。
「怎麽了?」背对著他们的梅南生。
阿沐颤了颤,挪动双腿,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跑!
……
……
「你搞甚麽?」莫大哥皱眉。「很久没睡了?」
莫政言没说话。
下属体贴地关上门,办公室只剩下这对兄弟。
他的状况挺糟──精神不济、心不在焉、眼睛带有血丝,即使打扮得再整齐,也掩盖不了灰败之气。连下属都私下议论纷纷了,莫大哥怎会看不出来。
「是阿沐?」莫仲言沉吟半晌。
莫政言抬眼,又移开目光。
「大哥。」
他沉默良久,才声音艰涩地开口:「我好像……有点累了。」
莫大哥坐下来,面无表情。「我没听清楚。」
「我……」
莫仲言毫无预兆地一拳挥过去!
莫政言闷哼一声,嘴角破皮。
「我当没听到这种胡话。」他收回拳头,仍然面无表情。「莫政言。」
他「嗯」一声。
他像是受伤的野兽,粗喘著,任由伤口流血,右手掩著双眼,不想流露半点脆弱的表情。
「阿沐是谁的责任?又是谁下跪求我们成全的?」莫仲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莫家从来把方沐当成家人,对二人的事也花了许久时间接受,幸好他们都很开明。「而现在你说累。」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陈述句。
莫政言猛地抬头。「我不是……」
他到底说了些甚麽?莫政言手脚冰冷。他有预感,再这样下去,大哥会通知父母把阿沐藏起来。
不可以。
怎麽可以!
他到底是为了谁才活著、为了谁这样拼命?
没了阿沐,他甚麽都不是。
兄弟对恃间,电话突兀地响起来。莫政言深吸一口气,掩藏住那一瞬的慌乱,调整情绪。莫大哥从头到尾都是表情冷冷的,右手食指指向脑袋,转一转,留下「好好想一想」的指示,就径自开门离去。
莫政言一拳打在桌面。
电话是接待处打来的,说是有人因为急事要来找他。莫政言一听到「梅南生」这几个字,心情简直是跌到谷底。
又一个带走阿沐注意的人。「我今天没有会议,让他进来吧。」
莫政言烦燥极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只想阿沐康复;接著,就想要跟阿沐同住;再之後,就想与阿沐有肉体关系;而现在,他烦燥的是得不到阿沐的心。
他一年比一年贪心,在阿沐的纵容下愈来愈贪心。
未几,梅南生急冲冲地进来,神色焦灼,风尘扑扑,急急开口:「莫政言!方沐、方沐出事了!我……我只能找你了!」
莫政言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断流了。
心脏快蹦出来。
「甚麽?」莫政言抓住他的胳膊。「阿沐怎麽了?」
「刚才阿沐来跟我讨论搬家的事,我……」
「慢著。」
莫政言的声音沉起来:「搬家?你说甚麽?」他的轻音很轻,轻得不可思议。「他在我这儿住得好好的,为甚麽要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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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完)
梅南生愣了愣,忘了焦急,神情古怪。「就是搬家啊,方沐说的。而且,两个大男人也不能住一辈子啊,即使是多麽要好……」
莫政言压抑怒火,往前倾,眯起眼。
「我们是情侣关系!」
空气彷佛凝固了。
梅南生僵硬了,表情震惊。
随後他像是想到些甚麽,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强逼他的对不对?他以前明明那麽优秀、前途一片光明,人又好又温和,当时全校有大半的女孩都喜欢过他!」他眼睛通红。「你怎麽能、怎麽能把方沐……」
「没有了。」
「甚麽?」
莫政言一脸冷漠。「十八岁的方沐已经不在了,你们心中那个完美的偶像没了,没了!现在只有阿沐,那就是你现在看见的阿沐。」
梅南生的手不自觉松开。「我不明白……」
「你知道。」
梅南生力气渐渐流走,靠在墙边。
方沐与阿沐是不同的,莫政言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方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