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俨心里也不平静,脑中灵光乍现,另一个更大的问号浮出水面:“那么……那次说的也是真的?”
“什么?”倏地止住步伐,魏迟紧张得像只蜷起身体的刺猬。
严俨已经知道答案了,注视着他闪烁的双眼,慢慢用手指点上自己的嘴角:“你亲过我,这里。”
同床而卧的夜晚,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严俨,我亲了你,在脸上,这里。”
原来是真的。
魏迟的脸熟了:“我……什么乱七八糟的!”
动作夸张地放下手把外套甩在身后,羞愤不已的魏老板拉起严俨的手大步流星往下一个路口奔:“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忘记了!”
“魏迟。”严俨叫他。
“有事以后再说。”头也不回地,魏迟铁了心要赖帐。靠,靠,靠,老子是纯爷们,老子说没有就没有。
严俨钉在原地不肯走:“就在这里说。”
“真的没有……”魏迟气急败坏地否认。
严俨柔和地望着他的眼眸,踮起脚,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湿润的唇正印在他的嘴角。
“……”机械地咽下一口口水,魏迟的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严俨贴着他的脸,轻声轻气地询问:“说,到底有没有?”
魏迟安慰自己,外婆说,做男人第一要诚实:“有。”
搂住他的腰,俯身把吻印得更深。
雨持续地下着,滚落云端的水珠自天而下连接成长长的雨丝,又纵横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低头撑伞而行的路人被雨幕隔离成一道模糊的背景。车来车往,落光了叶子的梧桐与绿化带里还未枯萎的碧草都成了凝固的色块。
魏迟在严俨耳边低喃:“去我家洗个热水澡再回去,嗯?”
严俨的呼吸有刹那失措。而后,几乎微不可察地,脸色绯红的严俨羞怯地点了头:“好……”
※※※※※※
贴着雪白瓷砖的浴室因为降水的天气而泛着潮,热水一开,腾腾的水汽雾一般袭上镜面。
“原来你喜欢对着镜子做。”身后的男人厚脸皮地调侃,“我记住了。”
“胡说什么。”不满地转身,严俨却不敢抬头看魏迟,目光触及到他的光裸的肩膀就不由自主颤抖。
淋浴房的玻璃门缓缓合起,挤在狭小的花洒下,严俨越发感受到魏迟赤裸的身体所带来的灼热:“魏迟……”
身体被推挤到花洒下,热水突如其来地落上被雨水淋得冰冷的皮肤。严俨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闷闷的笑声从魏迟的胸膛里传出:“别紧张。”
“你紧张,我会更紧张的。”魏迟说。
手指顺着水流小心翼翼地抚上严俨的身体,严俨又是一阵颤抖。
魏迟大喊:“哎,你别抖啊。”
严俨就更不敢动了,牙齿深深地嵌进嘴唇里,背脊贴着冰冷的瓷砖,两手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严俨。”静默了一阵,魏迟突兀地开口。
严俨颤颤地张开嘴:“嗯?”
“我们聊天吧,这样太那个什么了,我做不下去……”
睁开紧闭的双眼,严俨一寸一寸地把目光挪向魏迟的脸,然后赫然发现,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幅眉头紧皱嘴角抽起的石膏样表情。
小说电视里那种又色情又暧昧的气氛到底是怎么来的?脱得赤条条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噗……”四目相对,双双笑场。
“我就说嘛,气氛不对。”抓过严俨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魏迟不忘为自己开脱。
严俨无语望天:“原来你也紧张。”
“第一次谁不紧张?”魏迟不以为意地咕哝。
“什么?”水流声里,严俨没听清。
“没什么。”再不给严俨开口的机会,魏迟张口吻上严俨的唇。
用牙齿咬过被吮得发肿的嘴唇,再用舌尖叩开他紧咬的牙关,灵巧的舌驾轻就熟地探进口腔里四下探索。舌尖纠缠不迭,相贴的身躯靠得愈加紧密。
“魏迟,等下……唔……”
热水顺着身体的曲线从头顶流到脚跟,严俨被水冲得睁不开眼,感受到魏迟的手掌正缓缓从自己的头颈滑到胸前:“不冷了?”
“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又觉得有什么要冲开紧咬的嘴唇从嗓子里奔涌而出,严俨不敢开口,只能模糊地回应。
魏迟的手指弹琴般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跳跃,沾着水的指尖轻轻划过,就能激起他一连串的轻颤:“严俨,你又发抖了。”
背靠湿滑的瓷砖,严俨不由自主地弓起背脊,因为魏迟缠绕在乳尖的手指而不停后退,十指却又下意识地向上揉进他凌乱的发丝里,“你不要闹……嗯……”
“我没有。”一本正经地反驳着,魏迟倾身沿着他微张的嘴从唇角至牙齿舔过,一手缓慢地沿着腰线摸索到他的胯下,“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要闹了。”
严俨的呼吸乱了。魏迟喷着炙热的呼吸在他耳边殷勤询问:“你平时是怎麽做的?这样?还是这样?或者……这样?”
迥异于平时的自我安慰,不曾经历过的力度与抚触几乎让严俨透不过气:“不,不是……啊……”
热水源源不断地从花洒里喷出来,白茫茫的雾气不停地从四周升起,任凭手指如何抓取,到手都是湿漉漉的空白,只有下身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已然过速的心脏。
魏迟低沉带磁的嗓音在严俨耳边回荡:“严俨,你很敏感。”
恼怒的瞪视却换来一个天昏地暗的深吻。
想要更多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始终绕着前端打转的手指却磨人似地越来越轻柔。严俨收紧臂膀,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向魏迟贴得更近:“嗯……魏迟……”
“我知道,我知道。”魏迟乐此不疲地吻着他,笑容温柔而又带一缕奸猾,“别急,我给你……呵呵,严俨……”
“嗯?”
“你这里没有我大。”
“滚!啊……”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强烈的快感过后,严俨软倒在魏迟怀里。
手指还黏在他身上上下爱抚,魏迟搂着严俨的腰在他身后暧昧地揉捏:“怎么样?”
“魏迟……”
“嗯?”
虚弱地挂在魏迟身上,严俨悄不可闻地开口:“去床上……”
完事后,魏迟拥着严俨温柔地诱惑:“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为什么非要租房子?”
过了许久,严俨才从迷离中清醒:“我不是一个人住。”
“咦?”
“还有阿绿。”
蹄膀就要和女友结婚了,阿三阿四说会搬去跟同乡一起住。原本想,搬来和魏迟同住也没什么。结果,阿绿那倒楣孩子泪汪汪地跑来说,现在的房东要收回房子给儿子做婚房,他眼看就要露宿街头。于是,心一热,严俨出了个让魏迟吐血三尺的主意:“我也要租房,我们一起吧。”
“就是这样。”严俨语气淡定地把来龙去脉说给魏迟听。
魏迟的气场顿时黑了。默默无语地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无奈的魏老板掀被起身:“不说了,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
等了很久,严俨一动不动。
魏迟关切地弯下腰探他的额头:“怎么了?”
目光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白痴,严俨狠狠地咬着被子:“你觉得,我现在能下床走路吗?”
“为什么?”呆呆地,白痴百思不得其解。
严俨吸气再呼气,冷冷地把视线射向他那张正在认真思考的脸:“我腰疼。”
除了腰,疼的更要命的是……
“哦……”魏迟恍然大悟。
心疼地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魏迟意犹未尽地舔着唇,笑嘻嘻地压上严俨:“那就再做一次吧,机会难得。”
第8章
十二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在阳台上铺了一地冬衣棉被晒太阳,一转眼到了半夜就鬼哭狼嚎地起风,第二天一早又是下雨又是飘雪,不把自己扎扎实实裹成一只摇摇摆摆的企鹅就绝不敢出门。
元旦还没来,店里的伙计们就思乡心切地盘算起该买什么时候的火车票,好赶在大年三十前回家团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个城市的房价却一天攀着一天往上涨,市场火爆得叫人咋舌。街头那几家房屋仲介天天人满为患,生意好得让自称“没有攀比心”的宽叔都眼红。阿绿有个同乡就在里头做业务员。他常来店里剃头,洗一个头的时间接了无数的电话:“喂,张先生,我是Jerry,哎哎,你已经到了是吧?我就来,马上到,马上到。”
不接电话的时候,他就连比带画地跟身后的阿绿吹嘘:“你看看,我忙死了。不是吹牛,是真忙,跑业务跑得腿都快断了。你猜猜,今年这一年我挣了多少?”
阿绿低着头专心地看他头上白白的肥皂泡。他也不在乎,撑开手指,把手掌举得连街对面都瞧得见:“这个数。嘿嘿……这还只是一部分。我们老板说了,今年干得不错,过年前还会再发一笔奖金。开年后,他还要带我们去外国旅游。阿绿,你过年打算怎么回家?又是火车?那多受罪啊,一车子人挤得跟水果罐头似的。还得连夜守在车站买票,买不买得着还是一回事。天气多冷啊,遭罪。我想好了,去订机票,坐飞机。呵呵,人有钱了,就得好好享受享受不是?”
阿绿嘴里答应着:“是吗?哦,那挺好的。风光了呵,给你爹妈长脸了。”
回头装着拿毛巾的样子走到严俨身边,连肩膀都垮了:“严哥,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呢?”
严俨宽慰地拍了他一把:“别理他,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那边Jerry又大着嗓门和别人聊开了。穿着胸口别着公司徽章的西服,打着蓝黄相间的领带,头上还顶着一头白花花的肥皂泡,他也不觉得寒碜,名片雪片似地到处撒。阿绿一个人站在小小的隔间里嘀咕:还Jerry……呸,在我们那儿,谁不知道他小名叫耗子?”
结帐的时候,耗子满店转悠着要找阿绿。严俨有心站在他身后:“先生,还有事吗?”
处事明显比阿绿老练许多的男子立刻挂上了职业性的灿烂笑容:“没,没什么。我刚刚眼睛一闪,以为钮扣掉地上了。呵呵,我眼花了。”
耗子走了以后,阿绿才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身后跟着魏迟。魏迟把他拉出了店,两个人站在店外嘀嘀咕咕。严俨抱起臂膀,眯起眼慢慢地走到帐台后。一看就知道有鬼。魏迟一手搭着阿绿的肩膀,正起劲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不忘往店里瞄一眼。
那股挤眉弄眼的猥琐劲跟火车站外的黄牛似的。阿绿小鸡仔似地被他夹在胳膊下,表情一会儿欣喜一会儿迟疑。魏迟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拍着胸脯说得唾沫星子四溅。
然后,阿绿就放松了,喜洋洋地推门直奔严俨跟前:“严哥,跟你说件事。我找着房子了,魏哥帮我找的。说离这儿不远,还是刚盖起来没几年的新房子!”
“哦?真的?”严俨笑着,悠悠地拿眼瞟向门外。
魏老板还没走,脸冲着马路,两手插着大衣口袋,人五人六地站在呼啸的寒风里看风景,来来往往的路人看见他都会忍不住再看一眼,大冷的天,不赶紧躲进房里,站在门外干什么?有病啊?
“房租怎么样?”
“哦哦,比我原先住的那家贵三百块钱。”不好意思地揉着抹满发胶的头发,阿绿赶忙辩解,“但、但是已经很便宜了,是最低价。耗子跟我说过,那一块的房子都很好租,稍稍好一些的就贵得没边,我这点工资根本住不起。呵呵,魏哥帮了大忙。就是、就是……”
兴致勃勃地说到一半,阿绿忽然垂下头为难起来:“严哥,我对不起你……”
严俨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那房子什么都好,就是、就是……”年龄性情都还是孩子的阿绿低着头,声音小到听不见,“就是房子小了些。而且……里面已经住了人……”
严俨明白了。魏迟哪里来的好心关心阿绿有没有地方住?他自己还住在猪窝里呢!
“严哥,我们说好要一起住的。可是我……房东说……那个……”
“只能再住进去一个,是吧?”看他急得两眼泛水光,严俨索性帮他把话接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阿绿瞪得眼珠子都要往下掉。
严俨没好气地冲门外飞眼刀:“我猜的。”
质朴纯真的实诚孩子满满写了一脸的歉疚:“严哥,我对不起你。我们说好的,要一块儿住。可我……那房子……”
说着说着,连眼圈都红了。严俨心软了,赶紧把他拉进帐台里,手忙脚乱地扯了厚厚一叠纸巾:“没事,我没事。租房子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阿绿依然很难过:“我觉得我太不仗义了。要不,严哥,那房子我不租了,我们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