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梓不用想就知道许翰文一定在厕所里吐得难受,他心里担心的不行,可是地上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得看着才行,走也走不开,没法进去看许翰文的情况。
白洋梓站在路边,脚边是水果箱子和几个纸袋子,手插在裤兜里,勾着头往一旁的公共厕所看。
过了好一会儿,许翰文才甩着手从公厕里走出来。
看着他略显虚浮的步子和发青的面色,白洋梓拧了拧眉。
“咻~好了好了,胃里都倒空了,估计一会儿回家也不会再吐了。”许翰文弯下腰去提袋子。
“还好么?你进去那么久,早上也没吃什么。一会儿到你家,先找点东西垫垫胃,要不更难受,嗯?”白洋梓抱起水果箱子,又把许翰文手里的袋子拽过来一个,“这个也给我吧。”
“呵呵,没事~”许翰文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任由白洋梓把袋子拿了过去,勉强的笑了笑。
看着平日里吐到天昏地暗也没这么蔫的许翰文,白洋梓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怕你父亲?我看他虽然严厉,但是平时对你可是慈爱有加啊。”
“唉,小时候被他打怕了。。。”两个人边向家属区走去,许翰文边和白洋梓讲述着自己童年被父亲修理的“惨痛记忆”,“我小的时候呢,我爸在外地当兵,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他每次回来,我妈就和他汇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啊,男孩子哪有几个不捣蛋的。也无非就是踢球把谁家的被单搞脏了,和别人家的孩子合伙把小女生逗哭了,要不就是砸破了邻居家的玻璃。都是些个小事,我妈平时只会说说我,可是到我爸那里,就是要上手教训了。好几个月的错误积累下来,可是得挨上一顿暴揍。所以我爸每次从部队回来的日子,在我心里都是黑色的。”
“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顽皮。”
“爱玩是天性啊,偶尔犯个小错误,我妈一告状我就挨打。那时候他穿的可是军靴,那底子可硬着呢,牛皮的啊!打在背上腿上火辣辣的疼!后来我爸转业,到地方上当干部,我可是伤心了好久,还问我妈我爸什么时候再出远门。”
“你这家伙,你妈妈那时候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好不容易把你爸爸盼回来了,你这个当儿子的一点也不高兴!”
“诶,你想想啊,以前是隔几个月被揍一回,现在是现犯错现处理,我不得隔几天就吃一顿皮带炒肉啊!将来这两个孩子出生,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怕我。。。我可不信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
说着说着,两人就走到许家门口了。
许翰文闭上了嘴巴,面上紧绷着,抬起敲门的手停在那里,好久都没落下去。
白洋梓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扳过许翰文的肩膀,“文文,别担心。我想你父亲还是爱你的,实在瞒不住我们就坦白,他总会理解的。再说了,这件事是我的错,他也不会怎么生你气的,嗯?”
“我爸这人。。。唉,算了,我都这么大了,他总不至于像我小时候那样,脱了鞋追着我打吧~”许翰文深深呼了一口气,冲白洋梓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怕他打我,我就是想他年纪大了,怕他接受不了,别气坏了身子。。。”
“没事的,没事的。。。”白洋梓安抚的摸了摸许翰文的脸颊,又帮他整了整身上的羽绒服。其实裹上厚厚的羽绒服,许翰文的肚子倒也不显,只是显得他浑身圆滚滚的。可一会儿进了屋,脱了外衣,那件宽松的绒套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秘密,白洋梓心里也是没底的很。
“咔嗒”一声,门突然被人打开了,惊得两个人都浑身一颤。
“哎呦,回来啦!怎么不进屋呢!”文雪笑着把防盗门打开,把两人迎进屋里,回身叫老伴“老许,快出来,儿子回来了!”
“爸妈。。。”白洋梓和许翰文连忙提着东西进了屋。
“嗯,回来了。”许侑背着手从里屋走出来,点了点头。
“还带什么东西啊,你们这两孩子啊!我都准备好了!来来,老许,你把这垃圾倒了去,过一会儿这垃圾可就不能倒了,得攒着呢!”
“你这老太婆,攒垃圾干什么!”许爸爸不乐意的接过垃圾袋走出门去。
“聚财聚财!你就知道扔,把财气都散完了!”许妈妈嘴里絮絮说着,眼睛瞟着向楼下走的老伴。看到他下了楼,这才回过身招呼两人,“来来,家里热,把外套脱了吧!”
“哦。”许翰文对着自己老妈可是不遮掩,直接就把羽绒服脱了。身子一挺,鹅黄色的厚绒套下鼓起的小肚子更是凸出的明显。
“哟,我孙子都长着么大了~”许妈妈一把摸上许翰文的肚子,喜滋滋的说着。
“妈。。。”许翰文吓得往回一缩,不住的扯着衣服。
“和你老妈还害羞什么!行了行了,别拽了,一会儿衣服被拽出个洞,更显眼!”
“老妈。。。你能不能不亏我。。。”许翰文脸红红的,低着头只顾着把衣服整好型,遮住自己的肚子,“一会儿你可得帮着点,别让我老爸发现啊!”
“唉,我说你瞒他做什么,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招啊!你看你们俩的事儿,他最后还不是妥协了!”
“一年多不让我进家门,还不算把我怎么招了?这是冷暴力啊!老妈,你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得得得,你也就是欺负我心软!”抱孙子的诱惑真是力量大,许妈妈顺利被许翰文打动。
“我家太后真是开明又善解人意啊~”许翰文乐呵呵的扯住自家老妈的胳膊晃了几下,扭头偷偷朝白洋梓挤了下眼睛。
看着这么大了还和母亲撒娇的许翰文,白洋梓好笑的摇了摇头。
许爸爸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许翰文为了躲父亲,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拧着鼻子钻进厨房陪老妈准备食材去了,留下白洋梓陪许爸爸写春联。
许爸爸并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书法完全是个人爱好。可一手字虽然不大能上台面,可也是有些水平的。
往年总是许翰文陪着父亲写春联贴春联,白洋梓在厨房里拌饺子馅和面。许翰文嘴甜,三言两语就能把老人哄得开开心心。许爸爸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被说得开心了,也只是点点头,但是饭桌上总会多喝上两杯。
白洋梓自问没有许翰文这样的能力,面对严肃的许爸爸,他心里常常是犯怵的,和许翰文的那种害怕是不一样的,毕竟不是自己的父亲,他真的是到了能紧张到冒一身汗的地步。
书法他也不懂,只是看着,偶尔说一两句“不错”,“有风骨”之类夸赞的话。结果他的一句“很有颜体味道”让许爸爸很是开心。原来,老爷子最近正在摹写颜真卿碑拓。这一句话正巧就对了老爷子的胃口,和白洋梓仔细的讲起了这颜体的独到之处。
结果直到许妈妈和许翰文把饭菜端上了桌,许爸爸还意犹未尽。
白洋梓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把许老爷子写好的春联贴了出去。
大家都上了桌,许爸爸拿出藏了好久的茅台,正要倒酒,被许妈妈拦下来了。
“别喝这个了,大过年的搞得头昏脑涨,你这个年纪了,多注意点。孩子们这几天免不得要喝酒,在自己家再弄个醉醺醺,多没意思!”许妈妈把一瓶葡萄酒拿出来,“你们三个喝这个吧。”
许爸爸最终没能扭过老伴,摩挲着手里的茅台瓶子,恋恋不舍的又放回柜子里。
许妈妈拿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倒了三杯葡萄酒,又倒了一杯葡萄汁,趁着许爸爸去放酒的当儿,把葡萄汁放在许翰文面前。
同样是暗红色的液体,不放在一起比,还真看不出区别。许翰文真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一家人碰了杯,许爸爸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却染上了些许喜色,许妈妈喝了葡萄酒,脸上户红扑扑的,显得很富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开吃了。
许爸爸端起酒瓶给白洋梓添了些酒,单独要和他碰。
许翰文很是吃惊的看向白洋梓,对于他的“特殊待遇”表示惊奇。白洋梓对他笑了笑,自己心里也对这有些突然的殊荣感到莫名,但同时又好像有些欣喜的感觉。
年夜饭很丰盛,却并没有太过油腻的饭菜。许妈妈果然是用了心的。
白洋梓看着许翰文抱着一碗白饭,夹了好几块红烧肉,还把自己夹给他的清蒸鱼都吃了,虽然他能吃是好事,可白洋梓却有些担心。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刚才在厨房里一定又吐了。许翰文每次把胃吐空,胃里就会烧得慌,然后他就拼命往肚子里塞东西,可这个样子,一会儿肯定会更不舒服。
“文文,你少吃点肉,吃点青菜,嗯?”白洋梓给许翰文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
“嗯嗯。。。”许翰文抬起头冲白洋梓笑了笑,又埋头往嘴里扒饭。
“半大小伙子能吃肉是好事!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一口气吃了十八个肉包子!”
“你还说呢,你一顿饭能把家里一周的粮食给解决掉!要不是你在部队,家还不被你吃空!”许妈妈故作嗔怪的瞪了老伴一眼。
“能吃怎么了,我干活也利索!身体结实着呢,又有力气,我们连就我体能最好!”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小时候我爸要打我,我跑出去,他不一会儿就提溜着我回来了,大气都不带喘的。”
“你这小子,我打你,是让你长记性,别天天上房揭瓦,净让你妈操心!”
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聊天,电视机里的电视节目也热热闹闹的,气氛很是温馨和乐。
一顿饭下来,许翰文真的吃了不少,虽然他没表现出恶心反胃的症状,白洋梓还是一直关注着他,怕他会不舒服。
吃完饭,白洋梓帮着许妈妈收拾残局,许翰文则陪着许爸爸到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洗碗的时候,趁着水声,许妈妈和白洋梓讲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毕竟是过来人,许妈妈说的好多都是书上看不到的知识,白洋梓受教不少。
许妈妈和白洋梓端着拌好的饺子馅和面团走出来,许爸爸正在教育儿子。
“你要加强锻炼啊,我看你最近这个脸色不怎么健康,身上好像也长了不少肉。这可不行,还没到中年,这么小年纪就挺个啤酒肚,像什么样子!”
许翰文抱着靠垫窝在沙发上,点头应承着父亲的教训。他脸上虽然笑着,可手指却抠进垫子里,白洋梓看着就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胖点怎么了,我觉得我儿子就是太瘦了,长点肉才好呢!”许妈妈走过去把报纸铺在茶几上,放好案板盖帘什么的,“好了好了,包饺子了!”
白洋梓看许妈妈帮忙引开了话题,急忙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在许翰文身边。摸到许翰文的手,用力握了握。
许翰文的手心都是汗,指尖却冰冰凉凉,白洋梓见他紧张成这个样子,不免心疼。
“还是我擀皮,你们三个包。”许妈妈拿起面团,麻利的搓成长条。
白洋梓把盛馅儿的小盆端到中间,又用筷子搅了搅。
浓浓的香油味儿混着肉馅腻腻的味道飘过来,白洋梓心里还在嘀咕许翰文会不会受不了这个味道,身边的人已经蹦了起来。白洋梓抬起头,就看到许翰文磕磕绊绊的往卫生间跑。
“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关上,紧接着就是作呕的声音。
家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呕吐的声音在小小的卫生间里回荡,传到客厅里,让客厅里的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洋梓想起身追去看看,却又怕自己这个样子太过明显,只能坐着。他小心的看着二老的面色,许翰文交代好的那些说辞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白洋梓没说过谎,这种情况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许爸爸已经把探究的眼神扫过来了,白洋梓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一面是揪心许翰文的情况,一面是紧张现在的处境,一向从容的白大律师觉得自己现在喉头发紧。
隐约可以听到远处的鞭炮声,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欢快的乐曲,可白洋梓却觉得屋里的气氛凝重的不行。
他张开嘴,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
“翰文他。。。”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小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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