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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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春夏秋冬-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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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猛地抬起头,双眼里仿佛写着四个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爱乐迪瞪着我片刻,一丝惊喜从她眼里闪现,凝固了的脸上又泛起了迷人的笑意:“怎么是你?”她用熟练的中文问。
  “我刚找了个工作,在这附近送外卖!”
  “真的是你!”爱乐迪叫道。
  “是我!”
  “你是谁?”
  我叫道:“我是白杉啊,忘记我的名字了吗?”
  “噢,对不起!你那天不是晕过去了?好点没?”爱乐迪看看我的腿。
  “都好了!”我晃晃腿。
  爱乐迪点点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指指手里的蛋糕:“进来吃点!”
  一百多平方的屋子,似乎巨大无比。房间装修精致,典雅端庄,柔软的地毯,明快简洁的线条,四处清淡的水果香。一侧的玻璃窗下,是纹丝不动的浅绿色的窗帘,还有两只灵巧的粉红色风铃从窗帘的系扣上垂下来。
  “这么大的房间”我上前道:“你一个人住?”
  爱乐迪没回答,却笑了笑,拉起我的衣服,往房间走了一步。
  外头呼呼的风声终于安静了。
  我的心却不安静。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好像是什么故事的开端
  我从一旁的红木桌上拿了一块蛋糕,放进手里。
  蛋糕清香诱人,入口即化,一点儿也没有腻味。
  “今天你生日吗?为什么吃蛋糕呢?”
  爱乐迪脱去性感的高跟鞋,露出丰韵的小腿,走到我身边——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轮廓几乎完美:高鼻梁,长睫毛,樱桃嘴,自然成型的长发,柔和的灯光把皮肤雕刻得异常细腻,嫩白水灵得很有弹性。
  她走到红木桌旁,捧着蛋糕说:“噢。不是的。今天是我老公生日,他出门接朋友,得半夜12点才回来。喏,在你们餐馆买这么多吃的就是为了等会儿庆祝。一起参来吧?!”
  “老老?”
  我的心仿佛从悬崖高处重重摔落在地面上。刚吃下去的蛋糕,好似带着强烈的辣,彻底的辣,辣得我面红耳赤:“你老公生日?”
  “恩。”
  “可是,舞会的时候,感觉你没男朋友的呀?”我看了看爱乐迪依然佩戴戒指的无名指,闪出代表单身的银白色。
  爱乐迪抿了一口蛋糕,笑了:“我是没有男友,因为他是我老公啊!”
  什么!
  那三个英文字母好像是TMD吧?
  窗外是幽静的风,扑在透明的墙柜上。墙柜里摆满了照片。被放大的照片中,爱乐迪娇滴可人地搂着一位英俊高大的法国男人,在浪漫的异国海边。咸咸的海水扑打沙滩,清澈透明
  罢了
  我点点头,好半天,脸上才挂上一丝笑容。我看了爱乐迪一眼:“那祝他生日快乐吧我我得赶紧走,老板娘还在催呢。上班上到一半,就这么消失了,她不得骂死我。我们餐馆的菜不错,多吃一点。至于参加你老公的生日聚会?呵呵呵,呵呵呵。”
  说完,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鸟门,便转身消失进无穷无尽的夜里。
  这会儿,脚似乎完全康复了,再也不需要颤抖地扶着墙壁前进。那扇蓝色的门内,一首熟悉的中文歌曲《因为爱情》悠悠地传出,带着熟悉而伤感的节奏,仿佛不绝于耳的天籁之音: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花前不只月下

  送完了一餐,我的脑海里尽是爱乐迪那张令人遐想的脸。周围黑冷的风刮在身上,狠狠一扯,像把锋利的刀片。
  这是真的么?这么快又回到这条破街上了?
  摩托车有些摇晃,晃得人恍惚。
  这种感觉,为什么如此似曾相识呢?
  我依稀记得,几个月前一个冰冷的夏日,我深爱的女人在火车旁肆意奔跑着的脸。火车启动,呼吸在玻璃上凝结成支离破碎的图案。拥挤的人群中有双漂亮的浅黑色眸子,带着勉强的笑。她身后是夏意浓郁的凤凰花,灿烂得夺目。
  我努力地探出头,看着越来越小的伸出长长手臂的她,握着电话的手不停地颤抖。一道迷蒙的阳光洒来,当列车冒着黑烟转进岔道口的拐角,那一瞬间,我如坠冰窟。
  往后的日子,便是面对冰冷的电话度过。秋末冬初,冬末春初,平淡得就像一杯索然无味的开水。直到一个温暖却有些迷茫的午后,些许裂痕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条和法国冬季一样寒冷的短信,我才将她的记忆和名字,一同删除。
  “一切安好?我要结婚了。爱你的”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随后砸烂了可以看见的一切,我狠狠地骂自己,喝得烂醉之后,储蓄罐里的好几十欧,变成了电影院里的一个下午。
  “砰!”——
  忽然,摩托车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猛烈的晃动,晃得我惊过神来。
  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条无休无止黑暗的街道,周围阵阵起伏着窸窸窣窣的昆虫声。天空黑得像块抹布,繁星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线,照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
  城中村?
  我正想着,裤兜里的手机发出了一阵幽灵般的怪叫声“滴滴”,暗蓝色的光透过口袋,像个诡异的生灵。
  我低下头,刚摸到手机,只听青苔深色的路面“吱”地一声,在车后方拖出长长的声响。
  “哟!”我下意识叫到。
  零点一秒之后,天空带着混乱的色彩疯狂地旋转起来,乱窜的摩托车仿佛发癫了的醉汉,摇摇晃晃扑在了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一地的零钱、钥匙、钱包、手机
  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火辣辣的疼痛!
  “啊!”我抱着刚痊愈的腿叫着。
  “喂喂,你怎么了?”电话那头倒是一阵清晰明快的八股文:“怎么这么久?!你逛街去了?!还是被车碾过了?什么时候回来?!活着回来吗?单子拿到钱没有?你是出来留学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原来是女服务员。
  我用力撑坐起身子,瞅瞅荒无人烟的四周,将头盔摘下来。湿漉漉路面反射着暗淡的月光,依稀反射出我狼狈不堪的模样——脏乱的衣服,泥泞的鞋子,湿黏的头发
  这样一位名牌大学毕业的留学生,将来的律师
  “喂喂!听到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在诡异的安静里格外清晰。
  “车子出现了故障。我我刚才摔倒了。”
  “乱说!昨天才拿去检修,有什么故障?”女服务员提高了嗓门:“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送完单,一不留神,就走错路,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刚才哎哟!”
  “真的摔倒了?”
  “那还有假?”我叫道。
  女服务员的责怪声变成了温柔的安慰声:“噢?那么,人没事吧?”
  “腿疼疼啊!”
  “在哪?”
  “不知道。快到餐厅了吧?这里荒无人烟,四周都是草地,没什么路了。”
  “行!”就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应该是在小公园里。等着!”女服务员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留下一片回响着的空荡荡的忙音。
  女服务员嘴里的小公园,就在中华餐厅的正对面。小公园早就臭名远扬,这个地方不是喝得乱七八糟的酒鬼,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些吃饱没事干的黑人。这里发生过许多无头案,是真的“无头案”——尸体被割掉头,像一个人偶那般被丢在这里。
  怎么就会晃到这样的地方来呢?
  我也不知道。
  隔了好久好久,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
  “啊——”
  我看了过去:“女服务员?”
  “白杉,是你吗?”
  我侧过头:“是我!是我!帮忙啊!”
  女服务员喘了口气,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人模蛇样的?”她问道。
  “总比人模狗样好。”我回头道。
  “要不是其他外卖员熟练得很,晚上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你哟,真的是!车子推着回去!赶紧休息一下。”女服务员挽着我手臂,扶起车子,看着我腿上的伤疤,表情就像悉心照料着一个生病的孩子:“还疼吗?”
  “嗯。”
  “那我轻点吗?”
  “嗯。”
  “是这里吗?”
  “嗯。”
  “舒服吗?”
  “嗯。”
  “你好棒!”
  我瞄了服务员一眼,心想她不是看了韩剧就是日剧。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徐晓璇。”
  “在这家店做很久了?”
  “4年。” 徐晓璇说:“店刚开就来了。你呢?”
  “4个月。”我提高了声调:“来法国读法律硕士的。Droit mercial international(国际商法)”。
  我将钱包里的学生证翻了出来,摊开,扳平了面,朝上,排在徐晓璇面前:“喏,雷堡大学,照片像我吗”?
  徐晓璇点点头,捶了我一下,嘴角露出好看的弧。
  一道柔曼的月光,从侧面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光泽。她的胸脯安静地起伏,温柔的双眼,两个清新的小酒窝,尤其特别的,是那个像爱乐迪高挺可爱的鼻子
  忽然,面前有一滩深深的积水挡住了去路。
  “小心”!我不知觉伸出手。
  女服务员的手就像空中飘落的绫罗绸缎,那么柔软,又那么炽热,落在我手心里。服务员踏着垫脚石,轻轻一跳,像只小鹿,从积水上一跃而过,长长飘动的头发在黑夜里带着醉人的香气。
  只有窸窣的昆虫声的周围如此安静,弥散着诱人的花香,两旁路面溅起些雨水,落在瓜藤一般在鹅软石缝隙中生长着的青苔上。我的腿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中华餐厅的灯光,出现在正前方阑珊的夜雾中,我才稍稍吐了口气。
  忽然,从黑暗而幽静小公园那深而遥远的黑暗里,传出几阵骇人心肺的叫喊声。
  那是种琐碎的暴躁的叫喊,好像一个即将被消灭的凄惨的无助的生物。紧接着,几阵“砰砰”尖锐的鞭炮声响掠过上空。
  鞭炮?
  怎么会有鞭炮?
  莫非是庆祝我牵手成功了么?
  ——“砰”!
  又一声怪异的声响,打破了小公园的寂静。
  突然,从一阵阵不知何处的狗吠中,窜出几个穿着怪异的黑人。
  “La la (那里,那里)”!那几个黑人气喘地喝着可乐,边跑边喊。
  正在这时,其中一个黑人却朝我侧过了头:“Regard quoi toi?Va fait chier (你看什么看?到一边吃屎)”!
  黑人一边骂,一边将可乐狠狠地甩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将徐晓璇档在身前。
  尚未喝完的可乐带着巨大的速度硬生生砸在我后脑上!脚还未痊愈,却被这一砸,我一个踉跄,险些将晓璇撞倒在地。
  “Cest toi qui fait chier ,Les cons(你们才去吃屎,蠢蛋)”!我狠狠滴朝他们骂去。
  黑暗的月色,透过冰冷的风,是那个黑人睁得大大的双眼。
  可是,这个黑人,似乎,似乎有些面熟打着唇环的嘴唇,凶狠的目光,还有手背上那个又大又圆的太阳形状的纹身
  是他?
  我心里一惊,那不正是在Les ulis朝我比划的黑老大吗!
  什么?
  黑老大也愣住了,又伸出食指,露出熟悉的表情:“Toi(你)?”
  我猛想起自己脑门被丢的青果,又想起房门上那个又大又丑的喷漆,一阵无名火从我心里头烧了起来。
  随即,我弯腰捡起那半拉可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便将那可乐狠狠地,狠狠地,丢向了那帮黑不溜秋的东西。
  “ToiD’accord (你,很好)!”黑老大恶狠狠地甩出几个字,随即转过身,再次消失进无人烟的小公园里。
  徐晓璇赶紧拉住我的衣服往中华餐厅快步走去,轻声说:“这些人不要惹。他们吃饱没事干的”。
  “我没事专门干吃饱的。”我摸着自己的后脑。
  “你发疯了吗?”徐晓璇用力推推我:“快走啊!”
  “有什么关系?黑社会就黑社会,他们黑成那样,也难免黑社会。”
  “哼” 徐晓璇摸出几张纸巾,擦拭我身上滴落的可乐:“头没事吧”?
  “噢这里有一点疼”
  “那我轻点吗?”
  “嗯。”
  “是这里吗?”
  “嗯。”
  “舒服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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