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王刘扬?”刘秀皱了皱眉,“他居然会谋反?”
这个真定王刘扬便是郭圣通的舅父,当年他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给了刘秀,帮助刘秀夺取了天下,如今天下已定,他便密谋造反。我心想,或许刘扬早就想当皇帝,郭圣通不过是他的工具。早在联姻之时,刘扬便已经打算着,让外甥女婿刘秀打下天下,然后他坐享其成,夺取刘秀的皇位。
“谋反是极大的罪名。”刘秀问道,“你们可有证据?”
“回禀陛下。”傅俊说道,“刘扬回到真定之后,募集军队,扩大自己的力量,欲发动叛乱。他还派人四处传播谣言,说‘赤九之后,瘿扬为主’,以此煽惑百姓。”
“刘扬……刘扬……朕先前派了骑都尉陈副和游击将军邓隆征召刘扬入京,但刘扬关闭城门,不让陈副和邓隆入城。当时朕便有预感,刘扬必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反。”刘秀念叨着刘扬的名字,手指在案上敲击着。刘扬的手中有十万大军,朝中又有他众多的亲信和党羽,若是处置不当,那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我们得赶在刘扬出兵之前将他擒住,押送回京审问。”耿纯说道,“天下刚刚获得太平,若是再有兵乱,百姓必定会再遭疾苦。”
“耿纯、傅俊,朕命你二人立刻带兵前往真定,赶在真定王发兵之前,将他抓捕来京。朕要亲自审问他。”刘秀说道。
“万万不可。”我开口说道。
傅俊听见我的声音,嘴角抽搐了一下,脸颊微微颤抖着,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去。而耿纯则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他没想到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也敢在军政大事上插嘴。
“丽华,你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刘秀说道。
“如果此时带兵去真定,难免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算刘扬不反,也会逼他造反。”我说道,“以臣妾之见,不如找个理由,说皇帝登基,大赦天下,给功臣们加封赏之类的,让二位将军前去真定,给真定王嘉赏,使他放松警惕。另选精兵,装扮成随行人员,以掩人耳目。到时候,将军请真定王前往下榻的驿站,让他进内室,以宣读皇帝的圣旨,便可一举拿下他,再遣送他来京城。”
“丽华,还是你想的周到。”刘秀说道,“傅将军,耿将军,此事关系重大,朕信任你们,将此事托付于你们去完成。希望你们能够顺利抓到刘扬,将他押解来京。”
“喏。”傅俊与耿纯领命,“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我见傅俊和耿纯要离开,便把若希唤到身边。“若希,傅将军和耿将军要走了,你去送送他们。”我微笑着对若希说道,“送到宫门再回来。”
若希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领命,跟在傅俊和耿纯的身后离去。
我看到刘秀凝重的神情,知道他是在为此事担忧。的确,大汉不能再经历战争了。已经打了那么多年的仗,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太平的日子。再打仗,除了换得更多人的死亡和痛苦,还能得到什么呢。
“陛下。不要担心。”我走到刘秀的身后,搂住他,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我相信傅将军和耿将军一定能够顺利地把刘扬抓捕归京的。”
刘秀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可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朕是多虑了。”
其实,我的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立即便会铺天盖脸地袭来。我的心里有担忧,紧紧地抱着刘秀。
“丽华,别怕。不会有事的。有朕在你的身边。”刘秀温柔地说着,握住了我的手。
11 毁花
清婉告诉我,刘秀为我种的牡丹花又长出了花骨朵。我心里感到欢喜,带着母亲前去观赏。
宋朝的欧阳修在他的《洛阳牡丹记》中写道:“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洛阳牡丹虽然有名,但它的栽培始于隋,鼎盛于唐,宋时甲于天下。
此时仍为东汉初年,不知刘秀所种的牡丹花能否开得繁盛。
“娘,那些牡丹都是陛下亲自种的,长得可好了。待会您见了就知道了。”我笑着对母亲说。
“哎。”母亲笑着说,“陛下以前最喜欢干农活,他种的花儿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
可是,我所看到的,却是一地残花败叶。花朵被硬生生地摘下,扔了一地,植株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凌乱横躺。
在这翻腾的场面之中,郭圣通站立在那里。这般景象都是她指挥宫人所做的杰作。她看见我和我的母亲,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微笑。
“郭贵人,你也太过分了吧。这是皇上亲自种的牡丹,你怎么可以把它们都毁掉?”清婉的性子急,嘴皮子不饶人,“你毁了这些花儿,看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郭圣通二话不说,走到清婉的面前,挥手便是一个耳光。
清婉的脸一下子红肿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脸,依旧不服气,冲着郭圣通嚷嚷:“你打我?你又不是我的主子,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下贱的奴才!”郭圣通举起手,欲再打下去。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挤出一丝微笑,说道:“郭贵人,小心手疼。”
郭圣通一把摔开我的手,皱起鼻子,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丹颜,快拿一条帕子给我。”
丹颜取了一条帕子,奉给郭圣通。郭圣通接了过去,擦了擦手腕,那是我刚才碰过的地方。擦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帕子扔在地上。
我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我搀扶着她,以防她摔倒。“娘。没事的。咱们回去吧。”我轻轻地对母亲说道。
“慢着。”郭圣通喝道。
“你还有什么事?”清婉虽然挨了打,但还是学不乖。惜雅悄悄地扯了扯清婉的衣袖,让她不要强出头。
“怎么了?不赏花了吗?”郭圣通冷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些花儿长在土里,千篇一律的,没什么看头。反而是将它们拔出来,用脚踩烂了,这样才好看。”
我沉默不语。但我看到母亲的眼里噙着泪水,我知道她是不忍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别人欺负。
“不过是毁了一片花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郭圣通继续笑着说道,“这大汉朝的天下都是我舅舅替陛下争回来的,区区一片牡丹花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露声色,但在心里冷笑。郭圣通的言行举止如此狂妄自大,她还不知她的舅舅密谋造反,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
“娘,咱们回去吧。”我没有理睬郭圣通,只是搀扶着母亲回自己的寝宫。
回宫的路上,母亲对我说道:“丽华,刚才的事,别告诉皇上。他日理万机,忙国家大事还忙不过来,这些小事就不要让他忧心了。”
“女儿知道。”我回答说。
我的母亲是个极其善良的女子,她所教我的,也是与人和善的处世方式。但我发现一味的谦让与宽容并不能带来好的结果,可当着母亲的面,我不愿驳斥她,也不想让她伤心。
母亲总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恶人自会承担恶果,我们只需做好自己。
但我觉得,既然时候未到,那还不如我先自己去报。据说有些罪孽在此生不会遭到报应,而是聚积起来,成为下一世的孽缘。我性子急,等不到下一世。就算真有下一世,我也看不到,何不乘早在此生结束了这段罪孽,省得下一世再纠结。
回到自己的宫中,我为了让母亲欢喜,便把首饰盒搬出来让她看。“娘,这些都是陛下送给我的,您觉得好不好看呀?”
母亲曾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爱美之心依旧留存着,看到这些精致的首饰,也觉得赏心悦目。更何况这些都是她的女婿送给她女儿的,她知道女婿如此疼爱她的女儿,也便高兴了起来。
“娘。这只镯子很漂亮。我给您戴上吧。”我将一只玉镯戴在母亲的手腕上,“您瞧,多合适呀,送给您。”
“这怎么行啊。”母亲急着将玉镯取下,“这是陛下送给你的,我可不能要。”
“您都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陛下了,一只镯子算什么呀。更何况,您不是别人,是我娘。”我笑着说道,“母女之间不分彼此,我的东西自然就是您的。”
“是啊。老夫人,您就收下吧。”芸芊站在一旁说道。
母亲乐呵呵地收下玉镯,口中不住地称赞刘秀与我的孝心。
“芸芊,你过来。”我把芸芊叫到面前,“这支步摇送给你。”
芸芊赶忙摇头说道:“不。我不能要。”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更何况我答应过你姐姐,会好好照顾你……”我想起了芸熙,悲从中来,泪水充满了眼眶。
“贵人,您别伤心。我相信,我娘和我姐一定会找到我们的。”芸芊说道。
“恩。我不伤心。”我拭去眼角的泪水,“你若是想让我不伤心,就收下这支步摇。”
芸芊拗不过我,只好收下这支步摇,向我道谢。
“清婉,你过来。”我向清婉招了招手。
清婉的脸颊依旧红肿着,她没想到我会叫她,略有吃惊,说道:“难道贵人也要送我东西吗?”
我笑了笑,说道:“对啊。方才你是因为替我说话,所以才被郭贵人打了耳光,我当然要谢谢你。”
我将一支珠钗送给了清婉。清婉甚是高兴,喜笑颜开地向我道谢。我又将一支玉簪送给了芷容,将一支金钗送给了惜雅,感谢她们曾对我的帮助。
人若欺侮我,我必报复于人。人若帮助我,我必回报于人。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们。
若希独自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们。她不说话,也不靠近。
“陛下。”我看见刘秀走进殿来。
他的眉头皱起,脸色沉默而阴郁。我知道,必须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难道傅俊和耿纯没有抓到刘扬,难道刘扬已经起兵谋反,我顿时感觉紧张。
刘秀走到我的身边坐下。宫女们见皇帝神情不悦,纷纷退了下去。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让我更加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难道是抓捕刘扬的计划失败了?”
“不。计划很成功。”刘秀说道。
“那陛下为何是忧心?”我问道。
“傅俊和耿纯抓住了刘扬。”刘秀说道,“但是,傅俊当场就把刘扬杀了。”
12 求情
真定王刘扬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虽然刘扬死了,但他的党羽依旧遍布朝廷内外,他们见主子被杀,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借此大做文章。
因为傅俊和耿纯是借着大赦封赏的旗号前往真定,抓捕刘扬是奉了刘秀的密旨,外人尚且未得知。傅俊在驿馆杀了真定王,真定王的下属们便纷纷攘攘,向刘秀上奏,说杀人偿命,要刘秀处死傅俊。
朝廷里乱成了一锅粥,宫廷里面也不得安宁。郭圣通和她的母亲原本依靠着刘扬的力量,趾高气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如今刘扬死了,她们便借题发挥,向刘秀诉说悲痛之情,要刘秀为刘扬报仇。
在这场纷乱之中,我置身事外。虽然我曾在刘秀面前进言,为此事献计,但刘秀为了保护我,始终未提及我的名字。我也怕此事一旦延及至我的身上,郭氏母女必定会以此为名而除掉我。我被赶出宫廷或是被赐死,这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但我怕的是连累家人,我的母亲和兄弟们也会受到牵连。
刘扬的死,非但没有削去郭氏母女的力量,反而让她们更加嚣张。郭圣通替自己的舅父穿起孝服,在刘秀面前哭哭啼啼,显出柔弱而悲痛的样子。当刘秀不在的时候,她却变本加厉,随意地打骂责罚宦官和宫女们。
我听从芷容的建议,只是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很少外出,以免遇到郭氏母女。这段时间,刘秀很少来我这里,他说刘扬死了,郭圣通伤心欲绝,他得多陪陪她。我表示理解,并且多次劝刘秀去看望郭圣通。刘秀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太重情义,不知是好还是坏。
刘秀迫于压力,将傅俊抓捕下狱。耿纯虽在事发现场,但他未曾动手,因此无罪释放。傅俊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说他杀了刘扬,不关别人的事,只求一死。朝中大臣上奏,请刘秀尽快审理此案,处死傅俊,以稳固朝廷,安定民心。
傅俊的事让刘秀甚是忧心,也让我替他担心。从锦盒中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将它拔出鞘,锋利的利刃闪着凌人的寒光。我的眼眸映在匕首的利刃之上,被它反射的光刺痛。
“末将会保护阴夫人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自己的性命。”
傅俊的这句话在我的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
难道我就要这样畏手畏脚地躲在深宫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傅俊死去?
“贵人。”
不知何时,若希站在我的身后。
我将手中的匕首插回鞘,又将它放入锦盒,收藏起来。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将担忧与哀伤的情绪强压在心底。
“贵人。”若希在我的面前跪下,“求您救救傅将军。”
我看她满面忧愁,知她为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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