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把药碗放入盒匣中,让宦官拿着。这个宦官也很年轻,皮肤白净,举止斯文。我不由得感慨,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只做了宫女,这样一个清秀的男子却做了宦官。
34 药碗
我猜测,在得知我怀孕的消息之后,郭氏母女必有行动。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宴会后的第二天,便传来了消息。
清婉从外面回到含章殿,告诉我说,郭圣通向刘秀提议,让刘秀选妃。
“不可能吧,像她这样的醋坛子,怎么能够容忍皇上身边再多几个女人呢?”芸芊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是真的。”清婉说道,“皇后亲自去找皇上,请求皇上选妃。现在宫里都传遍了。”
“那皇上怎么说?他答应要选妃了吗?”惜雅问道。
“皇上说目前国事繁忙,没有空选妃,暂且把选妃之事推迟。”清婉说道。
“我觉得皇上是不会选妃的。”芸芊说道,“皇上那么喜欢我们阴贵人,怎么可能会选妃?”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清婉说道,“皇上是不会答应选妃的。”
我坐在那里,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为什么郭圣通会请求刘秀选妃?或许她是怕我生了一个儿子与她的刘疆抗衡,所以想多选几个妃子,以减弱我的势力。
若希站在我的身边,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听着清婉她们的议论,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我不知道若希在想些什么,一直以来,我都不清楚若希真正的想法,但我却可以相信她。相信她,其实就是相信傅俊,相信她对傅俊的感情。我只是单凭自己的感觉,没有任何依据,或许我是错的。
“御药房送药来了。”芷容走进殿内。她的身后跟着御药房的宫女和宦官,就是昨日前来送药的那两个人。
宦官把盒匣打开,取出里面的药碗,躬身走上前来。惜雅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他一抬头,看到惜雅,不禁呆住了。惜雅原没有发觉,但见他呆在那里,再仔细一看,也愣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药碗掉落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药水流了一地。
破碎的声音使得他们二人清醒过来,赶紧跪在地上,向我称罪。
“仅仅是一碗药而已,没事的。”我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惜雅站起来,又回过头瞥了那个宦官一眼。宦官则一直低着头,没有再看惜雅。惜雅显得甚为紧张,芸芊把惜雅拉到一边,让她不必惊慌,只是小事而已。
仅仅是打碎了一碗药,至于如此慌乱紧张吗?我觉得惜雅有一些不对劲,但我并没有问。清婉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吩咐御药房的小宫女,让他们再煎一碗药送到含章殿。
这个小宫女清清淡淡的,像是空谷幽兰一般遗世独立,她领命,躬身告退。那个年轻宦官则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惜雅,你今天是怎么了?打碎一碗药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清婉对惜雅说道,“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
过了一个时辰,御药房又送药来了。这次送药的,依旧是那个小宫女,但那个宦官则没有再来。我还发现,惜雅不在大殿,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天晚上,刘秀没有来含章殿,他去了长秋宫,看来郭圣通劝刘秀选妃之事确实起了一些作用。当刘秀再次到含章殿来的时候,他向我解释,他说他与郭圣通亦有夫妻情分,既然他娶了郭圣通,就得对郭圣通负责。若只是顾念着我和他的感情,而抛弃郭圣通,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事。
我表示理解,并且让刘秀多去长秋宫陪伴郭圣通。我只能这么说。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能让我的丈夫为了我而抛弃另外一个女子,因为她也是他的妻子。
造化弄人。我们三个人之间,看似和谐,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寂苦。
刘秀为人宽厚善良,做事讲究原则,他对我和郭圣通,都是极力公平对待。这样的公平,其实也是不公平。他不得不为责任而离开我,去安抚他并不爱的郭圣通。我不得不与另外一个女子分享自己心爱的人。而她,用尽了力气,也只得到他的人,无法得到他的心。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我的肚子日渐鼓起。初次怀孕,我甚为激动与兴奋,全部心思都放在腹中的胎儿身上。在此期间,郭氏母女并没有做出为难我的事。我怀孕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在含章殿与身边的宫女们聊聊天,按时服用御药房送来的安胎药。刘秀每日都会来看望我,即使轮到他去长秋宫就寝的日子,他也会先到含章殿看望我,然后再去长秋宫。
一日,刘秀来到含章殿。我们一同用了晚膳,然后坐在灯下说说话。他要去长秋宫,在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告诉我说:“丽华,朕明日要离开京城,带兵去打仗。”
“打仗?为什么还要打仗?”我问道。
“虽然朝廷建立了,但天下还未统一。朕背负着光复大汉的使命,不得不率兵统一天下。”刘秀说道。
“可是,打仗的事交给将军们去不就行了吗?何必陛下亲自上前线呢?”我说道。
“此仗关系重要,朕率兵亲征,也是为了鼓舞士气,一举成功。”刘秀说道。
我知道,刘秀决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我站在他的面前,挺着大肚子,神情黯然。“陛下,您一定会打胜仗的。我和孩子等着你凯旋归来。”我微笑着说道,但眼泪却流了下来。
翌日,刘秀便带兵出征了。我留在宫里,在含章殿等待着刘秀的归来。
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我对肚子中的孩子说道:“你父皇一定会打胜仗,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若希走进殿来,把安胎药奉上。我接过药碗,把药喝下,又把药碗递给她。
“贵人。”若希对我说道,“我想向您告一天的假。我得出宫办一些事。”
“办事?你要办什么事?”我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
若希只是躬身行礼,并不答话。
我微笑,说道:“你是要替你的主子办事,对不对?”
“是的。”若希冷冷地说道。
“你替你的主子办事,却让我知晓。你不怕我派人去查你要办的事?”我问道。
“就算您派人去查,也无关紧要。”若希说道。
“行了,你去吧。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主子让你办什么事。”我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若希走了之后,我坐在殿内翻阅竹简,过了一会儿,芷容走过来,对我说道:“贵人,今日天气甚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放下手中的竹简,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坐的久了,对身子不好。”
“那奴婢这就让她们准备一下。”芷容说道。
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腹中的孩子说道:“孩子,娘带你出去走走,今天外面天气可好了。”
35 品香
已经是初秋,天气开始转凉,但阳光依旧很好,照在身上,感觉暖暖的。我无法穿束腰的曲据,只能穿上宽松的汉服。
扶着芸芊的手,漫步走在宫廷的花园中。阳光和煦,秋菊初开,亦有鸟儿的鸣叫声。芷容、惜雅、清婉和其他的宦官宫女们跟在我的身后。
微风吹来,夹带着一股香味。我走过花丛,见郭夫人与郭圣通坐在石案旁。我不想见到她们,亦不想与她们发生冲突,便假装没有看到她们,转身离开。
“哟,那不是阴贵人吗?”郭夫人看见了我,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我见躲不过,便只好挤出一丝笑容,走到她们面前。“臣妾给皇后殿下请安,愿皇后殿下长乐无极。”我欲躬身下拜,但郭夫人扶住了我。“阴贵人,你怀有身孕,就不要行此大礼了。”郭夫人笑着说道。
郭圣通赭石色的深衣曲据,上面绘有黑色图腾,发髻上簪着金丝玉凤,妆容精致。她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石凳,对我说道:“阴贵人,请坐。”
我看到郭圣通的指甲,它们经过精心修建,染成红色。“多谢皇后殿下抬爱,只是臣妾还有事,不能陪伴皇后殿下,臣妾先告辞了。”我说道。如今我怀有身孕,须得小心行事,不想多生事端。
“阴贵人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郭夫人扶住我的手臂,把我往石案旁边拉。我怕摔倒,只得跟着郭夫人走过去。“难得能够与阴贵人相遇,我们就好好聚一聚,聊聊天。”郭夫人把我拉到石凳旁,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坐下。
我看到石案上摆放的东西,火箸、青瓷香炉、银叶、羽扫和一些像是碳类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郭圣通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丝讥笑。“阴贵人,你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郭圣通笑着问道,语气极为得意。
“臣妾不知,还望皇后殿下指点一二。”我心想,就算我不懂这些东西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有必要这么得意吗?
“阴贵人一定没有品过香,不然怎么会不懂得香道呢?”郭圣通笑着说道,“难道你们新野的人家从来都不品香吗?”
我的确不懂品香。因为父亲去世及早,母亲与我们几个孩子的娱乐甚少。
郭夫人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微微笑道:“品香、斗茶、插花、挂画,这都是贵族家的女子应该会的。阴贵人不会,这并不要紧,老身可以教你。”
我对品香一事并无兴趣,只想着早些离开这里,回到含章殿去。但郭夫人不容我离开,一定要亲自教授品香之道。
将火箸旋转着捣松香灰,待香灰捣松之后,用火箸在香灰中心旋转出一个小孔。在一旁将香碳点燃,让其燃烧一会儿,再将香碳埋入香灰中心的小孔之中。用火箸梳理香灰,将香灰堆积成类似小山的形状,再用火箸在其之上打上香筋。在香灰上开小孔,直至香碳,用羽扫轻扫香炉内外边缘,把银叶放到香灰顶端,再在其之中放入香材。香味飘逸散出,慢慢品闻,观香品的颜色,体会其香味。
郭夫人将过程示范了一边,然后将手中的工具都放下,微笑着对我说:“接下来应该要把自己的感受拟成诗句写在香笺上,但阴贵人是初次品香,就不用到这一步了。”
我闻到这股香味,觉得有些冲,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阴贵人,怎么样?你也试一试吧。”郭圣通在一旁说道。
我一心想快些摆脱她们母女,便胡乱地按照郭夫人方才的步骤,鼓捣着香灰,点燃香材。香味涌出,我的鼻子受到刺激,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是什么香?这么冲。”我用帕子擦了擦鼻子。
“这是由各种名贵的香料制成的香材。”郭夫人笑着说道,“阴贵人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闻着味有些重。”我说道。
“老身很喜欢这种香料,相信阴贵人也会喜欢的。”郭夫人笑道。
我不想再与她们母女多说什么,便站起身来,说道:“皇后殿下,郭夫人,臣妾真的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郭圣通和郭夫人没有再留住我。我便带着宫女和宦官们离开了。
“皇后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拉着您玩香道。”清婉跟在我的身后,愤愤地说道,“不就是扒拉着香灰,再把香料烧一烧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得意什么?”
“就是。我小时候在新野,不知道烧过多少碳。”芸芊说道,“会烧碳有什么了不起?”
我走了几步,便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定了定神,猜想是自己方才在石凳上坐了太久的缘故,便继续往含章殿走去。
回到含章殿,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反而愈加严重。接着,我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我便料想有些不对劲。
芷容替我端上茶水,见我俯在案上,脸色惨白,不由得大惊。“贵人,您怎么了?”芷容放下手中的托盘,将我扶了起来。
“快……快传太医……”我咬着牙,费力地说道。
“太医?”芷容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呆了,“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肚子痛吗?”
“传太医……快去传太医……”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哎呀!不好了,您流血了!”芷容见蒲团上都是血,吓得脸色苍白。
这个芷容,平日里办事稳稳当当的,怎么到这个节骨眼就不稳妥了呢?我的衣服下摆已经被血浸湿,疼痛一阵又一阵地侵袭。“别愣着……快传太医啊……”我痛得快要晕倒,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你这是怎么了?”若希从殿外走了进来,见我这副模样,便跑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替我把了把脉。“快去传太医!”若希大声地喊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惜雅、清婉和芸芊听到声音,从殿外跑了进来。芸芊见我出了这么多血,双腿一软,几乎摔倒,幸好惜雅扶住了她。清婉说去请太医,转身便往外跑。
若希又替我诊了一会儿脉,她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神情愈加冰冷。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过了一会儿,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替我诊脉。我快要被疼痛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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