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救赎与自我的救赎。
我低声哄他:“没事。没事。我在这里。要是下地狱,我陪着你一起去。”
他低声呻吟:“我怕……怕伤到你……”
我吻着他汗湿的短发:“没事。你不会伤到我。只有我会伤到你。”
他说:“别走。别——”
我答应:“我不会走。我陪着你。你要是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长长沉默。
黑暗中时钟滴答。我问:“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反手攀住我肩膀,鼻头压在颈侧,温热的呼吸令我战栗。
他说:“没有人愿意跟我在一起。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疯子。我可能病会更重,有一天连自己都认识不到。只有你没有——你没有拒绝我。”
他说:“我嫉妒他。我什么都没有。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会,说是教养,其实都拿我当累赘。他们怕我出丑,给家里人丢脸,谁都不跟我亲近。我很害怕。我需要精神支柱。我想活下去。我也有权利活下去,是不是。”
眼泪慢慢滑过我肩膀。
我吻他额头:“是。我陪你——我陪你活下去。”
☆、第四十九章
到半夜,他与我终于平静下来。
所有一切的崩溃痛楚都已过去,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人前丢丑,也没有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
蔡仲勋慢慢恢复平常情绪。我略微动身他便紧拥过来,怎么也不肯放手。
我们彼此拥抱,沉默坐在黑暗中。
我试探着松开他的手。他保持着一个姿势,如伤重的士兵倒在大战过后的战场上。
我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他说:“我不是蔡仲勋。”
我开了灯,他厌恶的用手挡了一下。我看他眼神,如鹰舛般阴森可怖。
他说:“蔡仲勋是个怪物,一个背负着罪恶的怪物。”
另一个他。
这算什么?精神分裂伴随人格分裂?
我见他意识清楚,伸出五指,问他:“这是六还是七?”
他活动手腕,厌恶地看我一眼。他说:“滚。”
还算正常。
我出去倒了牛奶,问他:“你会不会伤害我?”
他扬眉:“你是谁?我为何要伤害你?”
我戳着吸管,饥饿感令我虚弱:“诱因,我要诱因。”
他微微思索:“没有诱因。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存在。如果非要原因,在于血统的相似和悖离,一种相互认同和相互厌恶……”
我摆手:“别胡说了。”
我问他:“那么,你知道他的存在,他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点头赞赏:“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
我说:“我刺激了他。”
他点头:“对。他精神虚弱的时候我才会出现。这一次,你是催化剂。”
难怪他全家都不敢刺激他。
我问:“你以前一直想要杀死他。你想怎么办?”
他说:“他对自我的厌恶,或者我对自身的厌恶促生了我的存在,我想取代他。杀死他——不是最好的办法。由一个精神的强者保护弱者,第一人格完全可以消失。”
我说:“你看了不少书。但这样不太好。缺少了对弱者的自我催眠,你这个强者精神会很不稳定,可能会第二次自我分裂。”
他嘲笑:“你管不着。”
我踌躇了片刻:“你会不会做饭?”
他正襟危坐,脸部抽搐了一下。
我试探着说:“这样,你一定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他跟廖启望如果真的……,你在一旁看见,会不会有心里暴躁感?”
他跳起来,爬下床,跌跌撞撞就要走。
我拉他手腕,将他摁倒在床。
“不好意思我不问了!你别生气!”我俯身,后背痛楚令我的笑意都有些扭曲。我说:“我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食欲是人的本能,一旦激发,将再无中止的可能。
三更半夜,我只能下面条,炒西红柿鸡蛋。
他默不作声吃饭,真正表现出世家子弟的礼仪规范。原来蔡仲勋的梵蒂冈教会教育,都学给另一个“他”了。
他放下餐巾,摆放整齐我那临时拼凑的刀叉,说:“谢谢你的招待。”
我嘴里含着勺子,从冰箱里拖出一大桶冰激凌。
“饭后甜点。”我说,“陪我这个失意人吃点冰激凌,等我自暴自弃完,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我盘膝坐在沙发,挖一勺,吃一口,掉两滴眼泪。
他捧着碟子,脊背挺直坐在沙发上,说:“恕我直言。我看你流眼泪,为何心里会很疼?”
我泪眼婆娑看他:“你滚。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人生真够荒谬。今天晚上竟然荒谬到极点,你来告诉我什么狗屁人格分裂,其实不过就是想走的借口。直说就行,难不成你认为我会求你留下来?”
他:“……”
我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冰激凌桶里。我大勺大勺挖着,一边哽咽:“说什么要给我我得不到的。都不过为一张脸,都想利用我。我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样对我?我对不起过谁?你们有钱了不起。”
冰冷的雪球几乎让我胃疼:“第三次——没一个好东西,都骗我。你最混蛋,搞这一出。我管你分不分裂。你就是自己找事,你怎么不自己繁殖?”
他:“……”
他眼神颓丧,终于按捺不住靠到我身旁,伸手搂住我。
我心中都是委屈。我挖一勺冰激凌,直接塞进他领口。
我擦眼泪:“你不能这样对我,这样太不公平。我喜欢谁都没有主动权,现在连失去都是被迫。”
他慌张脱衣服,几乎是条件反射道歉:“对不起。我已经很少发病。但你刚才那样刺激我,我也不知为什么,几乎一瞬间就爆发。”
他揪起我T恤圆领,深深嗅我身上的味道。
又诧异问:“为什么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想干你?”
他胯。下硬涨,肆无忌惮紧贴着我大腿。
我无话可说,摊开两手:“……”
他状做莫测高深:“……”
……
蔡邵雍打蔡仲勋电话,点名找我:“我在你楼下。可不可以见见你。”
今晚是洞房花烛。
蔡仲勋派人退回三个礼盒,我终于还是没能出席他给我准备的,只有两个人的另一场婚宴。
蔡仲勋从卧室溜达出来,面色不虞。我又把他推回去。
我开门,他身上有雨水滴答,气息不稳。
他看我,目光中有悲戚之色:“他说,明天你就开始环球旅行,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
我拿毛巾给他擦雨水:“是,很早之前就订好,等到今年终于赚够钱,可以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他坐在沙发上,呆了片刻:“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他说:“或许可以早一点告诉我,而不是等到最后一晚,我一直等着你来,结果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消息。”
我跪在他身侧,竭力压住自己泪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许这样结局是最好,我安静的从你身边走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微微低头,眼中有高傲冷漠,他说:“对大家都好?蔡仲勋亲口告诉我你要离开,对我也好?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吻着他的手,泪水打湿他手背。
他说:“你那么懂事,什么事情也不说。我做了很多计划,怕你着急,心里想着,一定要尽快安排好你的生活。我想,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点头:“我知道。”
他说:“我想了很多,包括婚姻,包括支持你的事业,我怕你寂寞,想好每年只能暂时陪你一个月,还想,我很快就能放下重担,陪着你。我想你一直安静的在等着我,那么乖,从来都不抱怨,我不能,我不能让你失望。”
他眼中满满的,都是伤痛:“但我从没有想过,你单方面就中途退场,留下我一个人。”
我抽泣:“我不能——我不能等那么长时间。我很累,我害怕,你拥有那么多,而你给我的,随时都可收回。”
他说:“是。我明白你的害怕。开始时我也没有意识到,你出现的太意外,完全打乱我的计划。后来——后来我也想过冷处理。但你一直都很温和的接受,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要我怎么做,怎么证明才能安心。我只有你,可是现在,你也要走了。”
他轻轻颤抖着搂住我的肩膀:“别留下我好么。我一个人,也会害怕。我寂寞了很长时间,好容易才找到你。”
我只能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
他说:“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我终于痛哭出声。
这许多的求而不得与无法掌握,心头的幻想与现实的困迫,在他这一句话中最终支离破碎,伤痛一生。
我哭得太伤心。他轻轻给我擦泪:“别哭,别哭。你这么难过,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胡乱点头,用手捂住双眼,泪水从指缝中间潸然落下。
他目光平静,甚至有些绝望。他握住我双手,颤抖的吻着我的手指。
他说:“如果我求你留下来,你会不会答应。”
我咬着牙:“行程在七年之前就已经订好。”
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钱够不够用?要是有线路图,可不可以给我一份。无论到了哪里,一定要给我发电邮,或者发短信,不要一走就忘记跟我联系。路上要小心,要注意安全。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更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要是可以的话——给自己找一个伴。”
我点头答应。
他眼中有泪水慢慢滑落。
他说:“可不可以给我机会,等你回来。”
☆、第五十章
本年度娱乐圈风雨飘摇。
美妮姐密友,她口中的“老女人”,大老板三女儿万宁媛在驾驶直升机时坠海,香消玉殒于辽阔太平洋。
这是几个月来我参加的第四次葬礼。
然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如晦发表退出声明,正式退隐娱乐圈。发布会中他全程黑超遮面挡住表情,美妮姐在一旁拭泪。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还了人情又顺势推出新的面孔,美妮姐深谙御人之道,料想不过几日又能笑傲江湖。
我动身与方如晦前往英国。他看着机窗,眼中全是留恋:“说不定过几年我再回来。你呢?”
我笑而不答。
蔡仲勋曾笑言:“你应当举办告别晚会,发表声明,或者与公司解约炒一把相互交恶的新闻,狠捞一笔再走。日后再回来,也是一大话题性人物。”
我回答:“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份工作。我从与薛霭明分手后其实已做好辞职准备,何必还搞这许多小动作。多少信誓旦旦退出的名流巨星转身就回来,习惯了虚荣繁华的生活,我自然知道退出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像我这样混到底也不过二流明星,每年消失的不知其数,我就这样走,对大家都好。”
蔡仲勋说:“你真想好了?”
我点头。
我将还给蔡邵雍的钢笔还有一些其他物品封好纸箱,托蔡仲勋转交。
此时他有喜讯,美丽大方妻子怀有身孕。
我恭喜他做爸爸。单独有个邮箱,发一封邮件,简短说明我已经沿着既定路线流浪下去,不知何时回归,如果不能及时联系,请他见谅。
并希望他幸福,才能对得起我狼狈不堪的付出。
我的乡间小屋十分荒僻。英格兰十月份的阳光与低温,葡萄糖存留在大片树林的叶片中。翠绿、橄榄绿与酸橙,黄色、棕褐与烧赭石,橙红、朱红与明紫竞相呈现,视同上帝的馈赠。
独特的荒野气息映照着落日的余晖。
我倒在海边礁石林中,微微闭眼。
有清淡的吻落在唇边。
他衣衫整齐,我下半身被脱到□。
他手中握着我的要害,问:“现在总可以了吧?”
海风异常凉爽。我不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