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刚毕业的孩子初上社会,他就会不自觉想多照顾点、教他们点东
西。他会想到未来,他的孩子安安也会这样踏入社会,面对新鲜的世界不
知如何应对。身为长辈,对这些小孩多点宽容总是好的,所以,他对琪琪很照顾。
忽然手边手机响起,钟皓天马上拿起电话拐进无人的茶水间锁上门。
※ ※ ※ ※ ※
‘呜呜呜——我的美人上司好像真的有女朋友了。’见钟皓天神神秘
秘走开,琪琪打开手机的Q群哭诉。
‘琪琪巨巨别伤心,美人会有的。’忽然跳出来一个对话。
‘你们全家才是巨巨,知不知道这是骂人的?’琪琪翻了个白眼,现
在的小孩连骂人都已经当成赞美的话,自从大学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快二次元毕业了。
‘琪琪抚摸,天涯何处无美人。’琪琪的亲友安慰道。
‘我没见过比美人上司更美的,人又好又温柔,今天造型秒杀众
人!’琪琪想起今天钟皓天的穿着,忍不住傻笑起来。
‘无图无真相,求照片。’另一个亲友冒泡说。
‘美人上司人很好,不能侵犯人家隐私权**啦。反正,他是个又温
柔又漂亮的大美人,眼睛像水晶葡萄忽闪忽闪的。’琪琪想起钟皓天的容貌就红了脸颊。
‘琪琪想脱团?’琪琪对钟皓天的喜爱,整个群都知道。
‘人家有女朋友了啦。’在进公司当上他助理开始,琪琪就不断在群
里面描述钟皓天如何貌美,如何的温柔又体贴。说琪琪没心动是假的,她
虽知道和钟皓天年纪差距太大,对方又离婚有孩子身有残缺,还是忍不住
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不过这也只是女孩对美好男性的幻想,只是一种
朦胧的感觉。她还是清楚知道,她只是钟皓天身边的小助理,钟皓天也绝
对不会对她有任何上下级之外的感觉。不过,对钟皓天的欣赏,琪琪是发
自内心的。琪琪关上手机,再度咬了口钟皓天给她的猪扒,心里很满足。
※ ※ ※ ※ ※
拿着手机,钟皓天关紧茶水间的门接起电话。
“喂,听得见我说话吗?皓天。”电话那头传来陆励成低低略显沙哑
的嗓音,钟皓天贴近手机在话筒孔上用手指轻轻敲了下。
“现在我这是早上六点。”听见钟皓天的敲击声陆励成继续说,“外
面下着零星的小雨,阴天。早餐是简单的面包和牛奶,手边拿着今天要开
会的资料。昨天晚上你给我的邮件看到了,你说上海还是很炎热。注意身
体,记得按时吃药。今天午餐应该是猪扒饭吧,我都能想象你喜欢吃的
样子,还有今天你说会穿我快递过去的那件中式亚麻衣服,下次穿给我
看。” 陆励成靠在宾馆落地窗口,凝望灰蒙蒙的天空下着雨——只有清
晨他才有时间打电话给钟皓天,让他听听自己的声音。而他听着电话那
头,钟皓天的呼吸声都是解他相思的良药。
钟皓天静静听着陆励成慢慢诉说着他那边的情况,闭起眼感受他带给
自己的思念。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就像诗人在吟唱。
“昨天我给你传过去的那首钢琴曲叫《Mon Amour》意思是‘我所爱
的人’。”陆励成仔细听着钟皓天气息的流动,“我很想你,皓天。”
那首钢琴曲,钟皓天昨天反复听了一晚上,那平和又缠绵的音律,
让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十指相扣,拥抱在一起躺在那张白色的床上
感受外面阳光的明媚,就这样待着也可以天荒地老。再度轻轻敲了下通话
孔,陆励成会明白他的答案——他也想他。
十天,不算长,对他们而言,却像隔了几个世纪。
他和陆励成都不是第一次陷入爱河,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真的陷
得那么深,这十天的离别,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相思刻骨。就像那
天陆励成没和他好好道别就匆匆飞了伦敦,钟皓天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仿佛半个灵魂都随着陆励成飞了过去,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自己融化进陆
励成的身躯永不分别。
出差原本对陆励成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就喜欢独立的他也从未有
过这种牵挂。他会想着在上海的钟皓天是否有按时吃药,想着炎热的天气
他会不会因为不想解开领口而热得生病——所以在街头路过一家中式服装
店替钟皓天挑选了好几件出口的衣服寄回国内给他。他能想象今天一身亚
麻色的中式上衣,配上白色裤子还有他替他买的驼色戒指绒的长围巾该有
多帅气英俊,也会想着这些天钟皓天是否带着安安太辛苦又工作太忙而顾
不上吃饭,连忙关照自己的助理凡是钟皓天来MG公司开会,一定让他吃完自己定的盒饭再走。
他始终担心不在自己视野内的钟皓天,担心他会生病、他会饿着或者
累着。这也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牵挂。他恨不得马上飞
回上海,抱着钟皓天闻着他的味道,亲吻他的嘴唇。原来,这就是有家的感觉。
和以前不同,曾经自己单身带着安安,除了工作就是照顾孩子,每
天围绕他的是油盐酱醋,是账本中的支出和收入,担心安安的生活费和
健康,仿佛从未有过自己的空间想其他的。但是现在,他会想念一个人,
那个人只离开了他十天,对他来说竟有了十年那么久的感觉。手掌还留有
他握着自己时的温度,闭起眼就能闻到他运动香水的味道,还有他抱着自
己的触感。他会不自觉每天早晨查伦敦的天气,会每天深夜写邮件给那个
人,说着平时不会说的情话,比如今天上海晴却下了点毛毛雨,有点像曾
经我在你怀里装傻时的天气;又比如今天夜晚起风了,你那边好吗?或者
只写了三个字,我想你。而陆励成也会回他,告诉他的思念和所见所闻。
你在我心里就像一首诗——陆励成,这是他昨天回他的邮件。
你来我往的十天里,他们尝够了相思的滋味。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只
有彼此互通邮件,或者陆励成在清晨,钟皓天午休空闲时两个人通电话来一解他们的相思之苦。
钟皓天这才发现他没有死去,他以为他已经死亡了,那枯萎的蔷薇
花园一片狼藉不可能再有复苏的一天。而今他见到他的蔷薇花园灿烂而
夺目,那朵朵娇艳的花朵开满了整个院落。比起原来的更加茂盛,更加美
艳,这个花园,只为一人开放。那人给了他重新生活的希望和活力,让他重新有了信心。
今天的一切,都是陆励成给他的。他已经无法想象失去陆励成,自己
会是怎样,他不敢想,那么,他会真正的死去并且万劫不复。钟皓天已经
清楚地明白自己无法没有陆励成了,他已经完完全全征服了自己,让他成
为自己生命中的全部。他享受这样淋漓尽致的爱情,飞蛾扑火的痛快感,
他宁愿燃尽自己,也不想再有保留。他失去过太多,正因为懂得失去后的
痛苦,才会更无所顾忌。因为,他不想再因为犹豫而错过,如果再次失
去,那么就让他死去也无所遗憾。
※ ※ ※ ※ ※
放下手机,陆励成开始享用今天简单乏味的早餐。拉开窗帘,天色依
然昏暗,雨还在下。
当个空中飞人,是陆励成早就习惯的。这次也就来了伦敦十天,以前
甚至出差半个多月也有过。可是这次,竟觉得如此漫长,一空下来,无时
无刻不想着在上海的他。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钟皓天也不是懵懂的孩子,但是他们如今就
像初恋时的年轻人那么浓得化不开,要不是非要来这里一趟,他都想推了
这次出差。记得接到通知时,他与钟皓天正在用晚餐并讨论第二天接安安
的事情,没有办法推辞,只能整理行李匆忙来了伦敦。走前,亲吻了下钟
皓天的脸颊没仔细看他的脸,现在,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再好好看看他再离开的。
以前单身时,不觉生活有多空虚,工作塞满了他整个日程。现在,他
觉得工作只是他的一部分,他想有更多空闲的时间陪伴钟皓天,看着他在
厨房忙碌,看着他在家张罗各种家务,生活恬静而美满,无论遇到什么风
浪他们都一起度过。回头去看以前的自己,觉得如此机械化如此沉闷。拿
出今天的开会资料,陆励成决心今天再加班一晚上争取快点解决问题,早
日回上海,回到钟皓天的身边。
※ ※ ※ ※ ※
下班后,钟皓天开着车准备去接安安。现在虽然还未开学,但是他现
在在忙MG公司的Case不能带孩子,索性幼儿园有暑期班可以在那里寄放。
安安的幼儿园离陆励成的家只有十分钟车程,每次路过钟皓天都会忍不住
看几眼,那里有太多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有时候他也会提前半小时来,
替陆励成打扫下屋子和后院。
“安安,爸爸来接你喽。”暑期班的韩老师见到钟皓天来接孩子,笑
眯眯对还在画画的安安说。
安安抬起头,见到钟皓天站在门口马上乖巧地整理小书包。
今天的安安有点奇怪,知子莫若父,安安是钟皓天一手带大的孩子,
他想什么钟皓天一眼就能看出来。安安不像平时叽叽喳喳像个小鸟一样对
他报备今天在幼儿园的趣闻,也没有嚷着要吃各种小零嘴,反而沉默地坐在旁边,不吭声。
钟皓天伸手摸摸安安的小脑袋,和杨真真出去旅游晒得他黑黝黝的,不过很精神。
安安扭头看向窗外,小嘴憋着。
担心安安在学校被欺负,钟皓天拍拍他的小肩膀。虽然他不能说话,
但是安安自小跟着他,明白他的意思。
“肚子饿。”老半天,安安才幽幽说了那么一句。
钟皓天担心地叹了口气,孩子是他的,他知道安安只是在敷衍他。现
在孩子进幼儿园接触的世界大了,他也担心有一天他完全不了解孩子的想
法,而且他又不能说话,不能问得更详细。见孩子闷闷不乐,钟皓天准备今天做他最喜欢吃的可乐饼。
晚上,餐桌上摆满了安安平时最爱吃的东西——可乐饼、炒虾仁还有
蓬松的鸡蛋卷。安安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这才让钟皓天稍微安心些,
往孩子碗里拣菜,自己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自从答应和陆励成在一起,他一直对安安有种别样的负罪感,毕竟,
他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二婚没有征得孩子同意,已经是很自私的行为,那
么答应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孩子就根本没权利去拒绝做一个同志的孩
子。一边接受陆励成的爱,一边又抗拒着,这十天,他对陆励成相思不
已。但是,想到如果真的让孩子有一天知道真相,他该怎么办呢?
“爸爸——”忽然安安嘴巴上沾着米粒,低头叫了声。
钟皓天用手抹去他嘴边的饭粒,蹭了蹭他的脸蛋,拍拍后背安慰他。
其实孩子自从和杨真真回来就变得有点沉默寡言,他不相信杨真真会欺负
了孩子,看着安安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知道,真真对孩子不错。可是安
安一点不像刚见到妈妈时候的雀跃,反而沉默了不少,前几天慢慢和他相
处,个性又活泼了起来。今天不知怎么的,特别不高兴。
“爸爸,你是不是哑巴?”安安用那双天真的眼睛盯着钟皓天突然问道。
钟皓天的心脏像被一根刺骤然刺了进去,深深扎在心上。
“妈妈说你不会再唱歌了。”顿了顿安安低头道,“今天我问了班
里的小古,他说不会唱歌不会说话的是哑巴。”眼泪吧嗒吧嗒从眼眶掉下
来,嘴巴憋着,呼吸急促。
手掌搭在安安头顶,温和的体温让安安哭泣得更厉害。
“妈妈骗人——”安安抱住钟皓天的胳膊抹眼泪,“爸爸明明会唱
歌,还会讲故事。医生伯伯说的,爸爸只是生病了,生病吃药就好了。”
五岁,还刚刚认知这个世界的年纪,但是也并非什么都不懂,这大
半年来钟皓天从未发出半点声音,也再没有给他讲过故事、唱过歌。身边
不少人都说他爸爸是哑巴,不会说话,可是他一直坚信爸爸只是病了,但
是,时间越久他越发现不对劲。他能忍受寄宿陌生人家里,能一个人抱着
零食等着爸爸归家,因为他总是相信爸爸的,等爸爸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