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正在此时,身侧的岩石又发出刺耳的爆裂之声。
只见两人所处位置上方的一块岩壁正在裂口,正要坍塌。
来不及思索,聂恭一把抓住方才也听到异动刚刚起身的邵寻用力向前一推!
邵寻的身体被一股强烈的力量耸向前方,随即他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在地面连番几个跟头滚出了好远。他,已经滚出了岩壁的界面,已经安全了。
但当他回过头再看向聂恭之时,眼前的一幕已经让他无法再呼吸了。
聂恭的身躯已经被头顶滚落的岩石牢牢地压住,此时此刻,已经看不到他身体其他任何的部位了。只剩一只伸出石缝的手,鲜血淋漓地搭在一块石头之上。
“聂恭——!聂恭————!”邵寻瞬间从地面弹跳了起来,冲着聂恭的方位便飞奔而去。
可是邵寻的脚步却在接近岩石之时又立即停顿了下来。
他看到了聂恭的手指还在动,还在摇晃,直到他最终停止,停止着指着岩壁的方向。
邵寻的泪水顷刻喷薄而出!
已经这个时候了,他却还想着让我逃,让我跑。天啊,怎么会有怎么无私,这么勇敢的人?
但邵寻瞬间思维便产生了逆转,从悲痛绝望转而产生了一丝庆幸,欣喜。
聂恭,他,还活着!
邵寻赶紧观察了一□侧的岩壁,方才的滑坡已经停止,山体已经露出了坚固了一部分主体,短时间之内应该是不会发生更大滑坡了。
邵寻赶紧蹲□体,开始一块一块地搬开压在聂恭身上的岩石。
一边搬,邵寻一边用力对下面呼喊:“聂恭——!我来救你——!你不许死——!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
大雨滂沱,泰山压顶,这样的徒手挖掘进展实在缓慢。但邵寻没有放弃,他也知道,聂恭也一定不会放弃。他是那么地热爱生命,他还有那么远大的梦想,他永远也不会放弃。“聂恭——!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我不会让你去死,永远也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时间,如此地漫长难熬。
邵寻的手,已经鲜血淋淋。但依旧没有停下来,没有放弃!
压在聂恭身上的岩石已经慢慢开始减少,聂恭的衣领慢慢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但此刻的邵寻,大脑中已经是一片模糊。意识也开始逐渐分离,逐渐涣散。
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邵寻的身体,最忌流血。一旦流血,如果不及时止住,那么就会永流不止,直到血液流尽,直到血尽身亡。
终于,聂恭的头从岩石中冒了出来。
邵寻伸手一把抬起聂恭的头,但不知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血,瞬间便随着雨水将他的面容浸染得无法分辨。
“聂恭,聂恭——!”邵寻哭着轻轻拍打着聂恭的脸颊,想将他的意识重新唤醒。
如此经历了十几个来回,聂恭终于恢复了意识,转醒过来缓缓正开了眼睛。他的眼中,血红的一片。
聂恭的眼神无力地瞟了一眼抚在自己脸颊之上的邵寻的双手,颤抖着苍白的双唇吐出几个字:“你的手————流血了————!”
他还活着!邵寻大哭,恨不得立即上前将他一把抱住,但此刻显然还不是时候。
邵寻赶紧缩手抹了自己脸一把,泪中带笑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带了药,我马上就吃——!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把你救出来————!”
随即,邵寻将手伸进自己腰侧一处,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瓶。打开药瓶,邵寻颤抖着倒出十几颗药丸,仰头便混着滚落的雨水和自己的血水吞咽了下去。
接着,邵寻又倒了十几颗,伸手喂进了聂恭的嘴里。
聂恭咽下药丸,微微放松了身体,再次闭上了眼睛,接着用依旧极其微弱的声音对邵寻说道:“如果支持不住,就不要再继续了。直升机马上就会到来,到时你一个人走!”
“不行!”邵寻一面立即开始动作,一边坚定地回道;“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我死,也要你活着,你必须活着!”
聂恭没有再说话。
岩石,一块一块地继续在慢慢减少。
聂恭的上身也慢慢露了出来,但身上的衣服早已是破败不堪,身上的肌肤也早已皮开肉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接着是大风席卷空气的呼啸之声。
直升机到了。
邵寻仰头一看,除了几点微弱的灯光在空中盘旋,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恐怕,直升机要准确地找到他们所在之处也没有那么容易。
邵寻赶紧起身,抓起身侧的强光军用手电筒,抬臂指向夜空来回摇晃。
直升机的呼啸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
邵寻赶紧又扔了手电筒,继续开始营救聂恭。
就在直升机上强力探照灯将灯光照向两人所处位置的同时,聂恭的身体也完全被邵寻拖出了纷乱的石群。
“聂恭,”邵寻再次蹲地摇晃着聂恭肩膀,“你怎么样?还挺得住么?你看,直升机已经来了,我们得救了!”
“我——还挺得住————”聂恭勉强撑开眼皮,挤出一个浅笑声音嘶哑地说了一句。
“嗯,”邵寻也微笑着应了一声,“你等等————”
说完,邵寻又站起身来冲着天空挥舞着手臂。
但直升机却始终悬浮地停在空中,不见任何准备落地的动作。
显然,在这极其狭小又极其不安稳的山岭空地,直升机是根本无法直接落地的。
邵寻正在思索怎么办,却只见转眼间从空中的直升机上抛落下一架悬梯。
悬梯在狂风暴雨中左右摇摆,而下端距离地面也还有相当的距离。
直升机又开始慢慢下坠,悬梯也开始慢慢地接近地面,直到下摆完全摔落在离两人不远的地面之上。
邵寻赶紧又俯□躯,一把拉起聂恭的身体。
“聂恭,快趴在我背上,我背着你爬上去!”邵寻摇晃着聂恭的身体大声地对他说道。
聂恭挣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轻声问道:“你——行不行————?”
“别啰嗦!”邵寻赶紧接口,“我一定行!”
聂恭挣扎着伏上了邵寻的身体。但他的身体,一片冰凉,而且并不太强壮。
邵寻鼓足全身的力气背起聂恭,缓缓地向前走,慢慢地踩上了悬梯。
“抱紧我!”邵寻转头大声地对聂恭说道,“不要松手,死也不要松手!”
聂恭用力地抱住了邵寻的双肩。
这悬梯,只有短短的十几米。
但两人,却如同走过了一辈子。
黑夜里,暴雨下,狂风中。两具身体紧紧交缠,在雨中挣扎,在风中摇摆。就如同彼此从不曾放弃,亦从不曾分离。
直到最后,当两人的身体被同时拉上直升机的那一刻,倒在舱中的彼此依旧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邵寻,今日我为你犯下大错,我不知这将意味着什么。但是,只是我的心,让我这么去做,让我一定要这么去做!所以,不管日后如何,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34
34、34 。。。
重庆军区,华夏医院。
聂恭躺在病床之上已经足足昏迷了三天。他浑身插着导管,缠着绷带,打着石膏。
这次,他伤的实在不轻。五条肋骨断裂,肝脏破损,严重脑震荡,失血过多,被送往重庆之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邵寻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在他头顶屏幕上跳动的心电图。
邵寻也昏迷了一整天才醒来,只不过他身上的伤要轻得多,只是有些失血。但此时此刻,他也早已是满脸苍白之色。
邵寻回想着那天之事,回想着自己的父亲,聂恭的下属被山洪吞没的场景,回想着聂恭为了救他被山崩的岩石压垮掩埋的场景,回想着两人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悬梯获救的场景。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遥远。
自己的父亲死了,还是没有能够救得他。然而,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聂恭和他的下属却经历了更大的灾难。整整死了六个人,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却让他人牺牲了更多。此刻,对父亲死亡的悲痛已经完全被掩埋在了对聂恭以及他那些死去的下属的自责之中。
聂恭,你要我以后怎么办?我整整亏欠了你六条人命,即使让我死上一百次,也不足偿还这些。他们都是那么优秀的人,都是命值千金的人,我该如何偿还,如何偿还?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聂恭醒了。
虽然受伤严重,但聂恭的身体素质一直非常棒,一旦醒来回复得也非常快。在第七天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自由起身,正常说话了。
医生检查完聂恭的身体之后,嘱咐他好好休息。邵寻在一旁陪着他说话,但说的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聂恭对那日之事只字不提。
邵寻想要道歉,但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这并不是只靠一句抱歉就能掩盖一切的大错。他也知道,聂恭今后要面对的一切,恐怕只是刚刚才开始。
果然,在中午的时候,军方来人了。
走进的病房的是一位一身华丽军装但满头银丝的老者,面容刚毅而且深沉,随行的还有几位他的贴身护卫。
邵寻认得他,他是共和国新任的首席司令官,是共和国最有权势的人。
老者扫视了病房一眼,对周围人淡淡说了一句:“你们先出去!”
几位护卫沉声应是之后快步出了病房。
邵寻当然知道要出去的人也包括自己,他只是看了聂恭一眼,便跟随着众人的步伐出了病房,带上了房门。
聂恭想要挣扎着起身,但在老者摆了摆手之后便重新靠在了病床之上。
老者看了看聂恭,过了几秒才开口说道:“聂恭,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语气威严中带着些许的愤怒和失望。
聂恭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一瞬间,暗淡了许多。
“你置自己的身份不顾,违反命令!”老者继续厉声说道,“为了一己私利,违反纪律,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错事!你知道你究竟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吗?!”
聂恭缓缓抬起头,眼睛望向老者。
“你以为仅仅只是牺牲了六个战友吗?”老者继续喝道,“不!是二十个!那些和你同去的你的下属全部葬身在山洪之中!”
“啊————!”聂恭再也无法听下去,大吼一声!泪水瞬间滚滚涌出!
“他们曾经和你一起长大,和你一起同甘共苦,”老者继续说道,“这就是你给他们的最好的结局吗?!聂恭,你简直是太让人失望了,失望透顶!”
聂恭奋力地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大声的嘶吼,大声的哭泣。
“抛开那些死去的军人不说,”老者对聂恭的痛苦毫不在意,继续厉声说道,“你又知道你的行为又会对军方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军队,是国家的军队!而不是你聂恭一个人的军队!即使山上是你还未去世的爷爷,你也不能擅自违反军令,动用任何军队力量去救他!若不是那些知道详情的民众也一同葬身在山洪之下,现在这个时候,你要站上的恐怕只能是断头台,而不是还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
“啊————!”聂恭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嘶吼着一把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奋力地从病床上挣扎了起来。他在病床上胡乱地打着滚,顷刻就将连接在自己身体之上的导管扯得崩了一地。随后,他的身体也滚落下床。在地面上他依旧挣扎着起身,但却始终无法站起来。很快,身体又被伤口涌出的血液沾染。
聂恭恨自己,恨不得现在就去死!但现在,他却连死的力气也没有。他只能用拳头无力地砸着地面,只能在床下痛苦地哭泣,只能让自己的身体流出更多的鲜血。
老者看着聂恭折腾着自己,依旧不为所动。直到等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趴在地上再也丝毫动弹不得的时候,才又走道他的面前继续对他说:“我和你爷爷,也是从小的战友。而你,也是在我的眼里看着长大的。他在临走之时我答应过他,日后要好好照顾你。你知道我们曾经对你的期望是什么吗?我们曾经期望你日后有一天也能同我们一样,最终接掌共和国的最高权力,为共和国的未来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你从前一直都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