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白费功夫了。」辽一郎无奈似的低喃。「为什么您要为了我的事如此拼命?」
「因为我想这么做!」
不,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这么做的。但这句话,国贵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停践踏辽一郎心意的自己,根本没权力也没资格将这份情感传达给他知道。要真说出口,只怕会让辽一郎觉得不舒服
。
到底喜欢辽一郎哪一点,老实说国贵也搞不清楚。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辽一郎了,现在的他为了达到目的,即使骗人也在所不惜。
国贵直觉他可能还有很多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讽刺的是,那些秘密却更吸引国贵的心向他靠近。
在那坚决的态度底下,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只要得到辽一郎的心,就能得知那些秘密吧?
可是,国贵却只得到他的肉体而已。
国贵紧抓着披在身上的衬衫襟口。感觉怦怦心跳正诉说着他对辽一郎的热情,以及那份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丑恶欲望。
就算所有人都轻视他,就算这份爱会受到无尽谴责,国贵都已下定决心守护辽一郎。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让辽一郎好好活下去。即便为此失去一切他也不在乎。
打开大门后,国贵才发现管家已就寝休息了。他不禁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一脸憔悴。
「凭我多年来的经验,到了凌晨才返家,多半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喔。」
没想到将要爬上楼时,却被倚在父亲房门前的伏见撞见。他正是国贵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在这儿埋伏吗?这兴趣还真差劲呢。」
「偶尔为之嘛。你也不差啊,老是讲些刺耳的话。」
「那么,你要不要给我一些好建议呢?」
「听起来真叫人寒心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是有房子,怎么不回那里去?」
他实在没办法真的去讨厌伏见。但这并不表示国贵认同他。毕竟从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无法打心底喜欢这个男人。
在这世上,父亲只在伏见面前显露真心。连他们这些孩子,都没办法在冬贵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是冬贵不让我回去的。」
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定定凝视着国贵的双眸。
一股不愉快的沉默飘散在两人周围。
「——奉劝你千万别踏上歧途啊。」
「咦?」
「你是个健全的军人,是为了守护这个家才选择军人这条康庄坦途……你活着只为了这个目的。」
国贵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还是单纯在开自己玩笑而已?
竟然说自己只为这个家活着,听起来是那样不自由。
「身为这个家的长男,我从来没打算步上歧途。话说回来,你并无立场过问我的生活方式。」
「你说话的语气依旧那么尖锐。」
「如果那是父亲的意见,我自然会遵从……一旦换成是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纵使有名无实,冬贵依旧是这个家的大家长,所以国贵仍有义务听从他的话。
真希望自己父亲是个普通人,就算有情妇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够多关心这个家的大小事,国贵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
那么执着地想要独力扛起这个『家』的所有责任。
「你跟冬贵一点都不像呢。」
国贵无法反驳。
他跟冬贵像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被男人搂在怀里会忘情呻吟,疯狂耽溺于肉欲。
辽一郎的手指、皮肤跟嘴唇。一想到那触感,国贵的身体就忍不住热起来,仿佛他仍存在自己体内深处似的。
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好,他好想独占那具渴望已久的健硕身躯。
那呼唤国贵的低哑声音、宣泄在国贵体内的欲望证明,在在表明了存在于两人间的扭曲悦乐。
第七章
随着浅野指定的料理店逐渐浮现在夜色中,国贵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之前他曾跟浅野来过,没想到这次又选它做为两人会面的地方。
我一定是疯了,绝对神志不清了!竟然蠢到选择这方法保护辽一郎。明明还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可是,它越想心情就越乱。在军队里素有脑筋最清晰冷静美誉的国贵,此刻却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
问题的最大症结在于,辽一郎根本无心退出社会主义运动。所以不管国贵如何思考,都只是在原地绕圈子,仿佛永远都
找不到出口。
绞尽脑汁一番苦思后,国贵唯一想得到的只有消极的防护手段。
也就是万一辽一郎被逮捕了,设法减轻他的『罪刑』。
罪刑?
只因拥有不同于大众的思想就是有罪,这国家真的是病了。
凡是大声疾呼要拥有自由、想守护劳工的人就得被逮捕判刑,这个强将莫须有的罪刑安在新思想上头的国家体制,真该
被众人唾弃。
国贵是为了守护自身和家族的名誉,才违背自己的心意成为军人。因此,只要对国家体制产生一丝怀疑,以往相信的一
切信念便会由此动摇。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想继续当军人,誓死守护这个国家。
打开门走进店内,老板娘便恭敬地跪坐在地上欢迎国贵。看样子,她应该已经认得国贵了。
国贵喉头不由得涌起一股苦涩的感觉。
「浅野先生已经在里头等您了。」
老板娘的目光在国贵的军服上打量,并在徽章上停留了片刻。接着,或许是察觉这样的举动很无礼,她微微咬了下唇,
不过却什么也没说。
她这样反而更让国贵觉得难堪。
走过店内的长廊,木造地板在他脚底下轧轧作响,每一声都像在扭绞他的心,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是这里。」
她用白鱼般的手指轻轻拉开纸门,身穿宪兵制服随意坐在桌边的浅野,随即映入国贵眼帘。他在店内女服务生的服侍下
喝着酒,一发现国贵立刻露出笑容。
「你来啦?」
「嗯,抱歉来晚了。」
「没关系,先坐下。你一定饿了吧?」
国贵依言端坐在他对面,期间不断忍受对方射过来的打量视线。
「用不着那么正经八百,先喝点酒放松一下。」
「我没有心情喝酒。」
这确实是国贵的心声。事到如今,他哪还有心情看着浅野的脸饮酒作乐。
「还是你觉得肉欲比食欲更重要?看来,人真的想变就会改变呢。」
听到浅野那暗示旁人离去的揶揄话语,国贵端整的面容立刻被红潮占据。
晚夏的暑气依旧令人吃不消,但国贵却觉得四周的空气异常冷冽。
看来,他真的相当紧张。
浅野嘴角微微一扬,拿起酒杯啜饮冰凉的冷酒。害怕和他独处一室的国贵,只能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低垂着头。随后服务
生送来了餐点,但国贵却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把下唇咬得几乎渗出血。
「我从没想到能够如此轻易得到你。看来你倒是挺识相的。」
「——我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他不过是在逞强罢了。国贵仅存的最后一丝自尊驱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早已不在乎这副几近冷透的身躯,即将成为此次交易的筹码。毕竟,就连他最重视的男人,也把它当泄欲工具看待。
对国贵而言,这副躯体不过是个会吃会动的肉块罢了。
「既然这样,你为何来这里?」
「——请你救成田。」
国贵简洁有力地答道。
「你打算背叛国家?」
「我并不打算被判国家。只是,凭你的力量救一条人命应该不是难事,我说的没错吧?」
「既然成田已名列军方需加强注意的人物名单,就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放过他。即使如我,还是有做不到的事。」
尽管浅野这么说,但此时国贵能拜托的人只有他了。
「真是太难看了。」
浅野呵呵笑道。
「像你这般高洁的男人,竟然会为了恋爱沦为组织的背叛者。你可是前景看好的陆军中尉耶,却做出这等傻事。那男人
真有那么重要?」
浅野说的没错。国贵即将要做的事,确实背叛了自己所属的帝国陆军,甚至整个国家。对亟欲铲除异端思想芽苗的宪兵
跟警察来说,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让我瞧瞧你那丧家之犬的脸。」
浅野冷不防地伸手触摸国贵的脸。国贵摇头想甩开他的手,反被擒住下巴。
「你为了成田舍弃自尊,还将身体出卖给我,这样未免牺牲太大了吧?」
「……随便你怎么说。」
浅野松手后,国贵才稍稍放松下来。
岂料,浅野又猛然抓住他的手,还将通往后面房间的纸门打开。下一秒,他已将国贵粗暴甩在事先铺好的棉被上。
「你……」
室内古意盎然的纸灯笼散发出淫靡光芒,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异样气氛。
「不想吃饭的话,就让你尝尝别的东西。」
浅野说完微微笑着。
「把衣服脱了。」
极其冷淡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傲慢。
或许如此淡漠的模样,才是平日老爱打断国贵说话、一副自以为是的浅野真正的面貌吧?
「你做不到?」
掺杂恫吓的声音完全阻断了国贵的退路。
「既然是来让我拥抱的,何必装一副清纯模样。」
男人轻笑地伸手解开国贵的外衣纽扣,接着拉开他的衬衫。当国贵光裸的胸膛坦露于外时,浅野的目光不觉紧贴着他细
致的皮肤游走。
「……你被成田抱过了?」
他低声笑道,将国贵推倒在床垫上。
国贵根本无法反驳,因为身上到处都是辽一郎留下的吻痕。
「真想看看——你被那个男人抱过的地方。」
「……呃!」
浅野用指尖轻压国贵胸前泛着红晕的突起,并用指腹在上头画圆圈。
原以为他的行为只会让自己觉得疼痛,没想到才被辽一郎抱过的身体,却对那略带麻痒的甜美刺痛感十分熟悉。
「呃……唔……」
「你这么拼命忍耐实在无趣,倒不如大声叫出来。」
「闭嘴……!」
「看来你还没弄懂自己的立场。不过,这倒让我觉得长久以来的等待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