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悠微微垂头,心想,还是很疼惜这个少年人吧,这样对他最好。
如果当年,那家夥也能直接地告诉自己,只是上床的关系,或许……不过这都是天注定。
“你喜欢那个日本赤佬?”
这回换解悠怔住。
喜欢?他已经在多年前就戒掉“尹叶汶”这个人了。
戒掉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不过别人说,就算戒了,也很容易重新上瘾。
之所以那麽烦乱,为他工作、离他近一些都是其次,最重要,是他行将上瘾?
上瘾?身体对曾经的极致痛苦仍然保持着最清晰的记忆,解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肩膀微微一缩。
虽然动作很小,林翀却还是注意到:“你怎麽了?冷吗?”海风确实挺大的。
“没。”
那个人,是必须戒掉的。苦头还没吃够吗?
可是,似乎有另外个声音在说,你看他,晚上很体贴给你按摩,早上做鸡蛋饼,平时也愿意抽时间来陪你……
偏偏只是这麽些细小的事情最能打动人心。
“林翀,你觉得我喜欢他?”他看向少年。
林翀撅着嘴,撇过头,不情不愿:“你不喜欢他你给他压啊?”
“我──”
“他逼你?”明明就不是,两个人在那个狗屁停车场那麽缠绵,靠!看了眼睛都要瞎掉了!
解悠无话可说。
少年看他神情,眼神不再是全然地无谓,取而代之的是慌乱,还有隐隐的痛苦,他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抽,伸出手就抱住他。
“亚叔,我会保护你的,你考虑考虑我呀!”
尹叶汶眼皮一跳,他今天要见的是一个日本的老朋友,一直不愿投资中国市场,此番终於动心,到上海来视察。
老朋友算是他的忘年交,他的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日本人,自小在台湾长大,能说流利的汉语。可能因为这层关系,曾在关键时刻给他注入资金。
两人在宾馆见面,老先生带了两个助理,其中一个却很面善。
他微微皱眉,似乎是悠的朋友,姓王?
那个近四十岁的男性助理向他颔首:“您好,尹先生。”
他和老朋友很多地方颇有些相似,虽然老先生年近七十,观念却很新,并不守旧,两人谈得很投机,直到中途他去洗手间,出来时就看到那位助理正在门口等他。
“尹先生,我是陪老爷子过来看看,我不是他的属下。”
尹叶汶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王建刚在日本混得还算不错,也早就听闻这位尹桑的光辉事迹,公司在美国上市,一夜暴富。日本的报刊连番累牍地报道,把他当成嫡系日本人了。
他实在也算不上什麽热心肠,可此刻看着那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阴沈沈没什麽表情,心里的火就“哧哧哧”往上窜。
没心没肺成这位尹先生一样的,世上真没几个吧?
或者说痴情到像他的解悠老弟的,世上也没几个吧?
没心没肺成这位尹先生一样的,世上真没几个吧?
或者说痴情到像他的解悠老弟的,世上也没几个吧?
他一直为解悠感到可惜,解悠还完债後,财务公司对他刮目相看,想把他吸收进公司,委以重任。可那家夥好像突然间老了几十岁,干什麽都不是很起劲,对什麽都不太感兴趣,
得过且过,完全没了年轻人的冲劲。
都是那家夥害的吧?
他回了上海後,起先还联络过几次,後来却也淡了,王建刚明白,解悠是想把以前的事情彻底抹掉。
“王先生有什麽话请直说。”尹叶汶看对面中年男子的奇怪表情,更确定他就是悠的朋友。
他认出自己了?竟然还记得自己姓王。那麽解悠呢?
“尹先生,记性真好。”
尹叶汶之所以还记得这个王建刚,是因为当时解悠和他走得很近,嘴里老是哥长哥短,也许是嫉妒?其实明明知道他是个直男。
想到他是解悠在日本最好的兄弟,男人的脸色柔和了一些:“改天请王先生聚一下吧,很久没和悠见面了吧?”
王建刚惊疑,他话里的意思,难道解悠老弟和他复合了?
这好马还不吃回头草,这种男人还要他干什麽!再说,这种人会拿你解悠当正经玩意儿吗?怎麽吃那麽大亏还不长记性!
不该吧……t
“解悠跟你──”
“是。”男人的脸上又多了些温度,如果跟老朋友叙旧,悠会高兴吧?
王建刚皱眉,看到那日本佬还一脸自得,实在耐不住,扔了句:“是不是又觉得解悠不错,回头找了他?”只有这个可能了。
男人脸色变差,但还是略一点头,语气很郑重:“我在重新追求悠,还要请王先生多关照。”
这家夥一向这麽直接?还真够厚脸皮的。知道自己在生意上有求於他吧!但是他王建刚虽然是个大混混,却不是毫无原则的。
“尹桑,有些事是没回头路的。水倒了,镜子破了,懂麽,覆水难收,破镜难圆!”说完,他转头就回了大堂雅座。
尹叶汶停在当地,这个人是个生意人,完全不应该是这种表现。怎麽那麽大的怒气?他心里没来由地一抽。
回到大堂,王建刚却已经离开了,他的老友很抱歉:“非常失礼,身体不适,提前退场了。”
尹叶汶没心思再多谈,也告辞离开,想见到悠,想立刻见到他。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安。那种不安心慌,似有若无,却渐渐在扩大。
覆水难收?
──+──+────+
男人进了公司,经过解悠办公室却没看到人,又去抽烟了吗?
他问林秘书:“解先生呢?”
“请假出去了。”林秘书表情平淡得很,一边看文件一边又加了句,“下楼後上了一辆吉普车,开车的是位年轻男子。”
“现在是上班时间!”
“小解工作到现在从没请过假,工作无可挑剔,无论是美国、日本或是中国的法律,都有劳工法哦。”林秘书终於抬起头正视老板。
男人怒气横生,本来一张脸从来喜怒不现,这会儿青筋直暴,却又不能和句句在理的女性属下发作,大踏步进了自己办公室,狠狠摔上门。
肯定是和那个姓林的小鬼出去了!
不知怎麽,特别不安。姓林的出现在昨天的宴会场所,看来也是有些家世的人。悠对他……想到昨天他接电话时的温柔语气……
男人紧紧握住拳。
他掏出手机,拨电话。竟然──没有信号?不在接受范围,这是什麽状况!再拨,还是没有。
他打内线电话:“林秘书,请两位助理过来。”
“尹桑,半小时後您还要与美国总公司进行视频会议,您准备在哪里用餐?”本来这些事情都归解悠管了,既然他不在,只好林秘书代劳。
“延後!让他们先进来。”
林秘书挂掉电话,嘴角微牵,其实有时候男人吧,无论是直的还是弯的,都需要给点颜色瞧瞧,才会学乖听话。
她看着几个助理从尹叶汶办公室出来,愁眉苦脸,其中一个问她:“林姐,这到哪儿找人啊?”
林秘书耸耸肩。等助理们离开,她悄悄起身,透过翕开的门缝往里看,那位尹氏企业的董事长大人,早没了他一贯的沈稳冷静,活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她敲门:“尹桑,真要推迟会议?”每周一次的例会,老板是从不缺席的。
“推迟。”
“那您下次能抽出空的时间是十五天後。”
“林,你是故意……吗?去把悠找出来!”
男人坐在沙发里,自己的生活已经不能缺少解悠了,一刻也不能缺少了吗?他和那个小鬼在一起做什麽?工作不做!不让他陪自己是为了照顾他身体,早知道怎麽也要带他一起走
。难道又生气了?
以前悠也会生气,生气就会离家,但总走不远,因为想要自己去寻他。想到这儿,男人立刻站起出了办公室。
解悠本来是想回去,可是林翀心情郁闷,他总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沙滩上凉风徐徐,他也很想多呆会儿。谁知一躺下,懒洋洋地,竟是睡着了。等醒过来,看日头都偏西了,心
里一紧,下午尹叶汶还有会议!
忙拿手机,却发现没信号。可能海边信号没覆盖?
林翀并没睡,呆怔怔看着解悠的睡脸,想着千奇百怪的招数,怎麽才能赢得所爱人的心啊?好难哦!
他嘟着嘴:“你那麽急啊?就算不能做爱人,我也给你睡过,你得给我负责啦。”
解悠哭笑不得,拧拧他的脸颊:“回去吧,我还要上班。只请了半天假。”
“那家夥还要剥削你劳动力啊,过分!”双重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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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小悬出发去内蒙,五天後返回。期间会由友人代为发文。
“走吧!”
林翀扯住他胳膊,头微微垂下:“喂,你别看我一天到晚乐呵呵,其实我也很脆弱的……好好保重自己……还有,如果忘不了那个假日本鬼子,我也没办法,谁让我後遇上你,可
是,过得不好,记得还有我这个备胎。”
解悠不知该说什麽,虽然知道话语纯稚,却又暖人心肺,伸手摸他的头,却给他避开,还挑着眉毛──我可不是小宠物!
“走吧!”其实少年比他还略高些,难道最近抽高个子了?
林翀开车,刚离开海边,解悠的手机就响起来。
“你在哪里?”语气急切得很,又好像压抑着怒气。
“我有事耽误,马上赶回来。”该准备的工作没有处理好,男人发飙了吧。
开车的林翀在旁故意高声说:“小悠你不是请过假了吗?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该好好休息!”
解悠横他一眼,电话里沈默了好几秒,终於响起:“快回家。”
家?脑子里瞬间浮现的是那幢和男人共住的别墅。
“往右转弯。”他跟林翀讲。
“哼!”少年隐隐为身边的人担心,“那家夥你当心点,还是三十岁的人,那麽好哄。”
不过,他心里明白,亚叔是喜欢那个家夥吧,自从和他重逢,气质都在变,以往是洒洒然满不在乎,现在却添了说不出的一股子……柔媚?
不是,那是形容小姑娘的,亚叔一点也不娘,可是就是那种看你一眼,心跳就会漏两跳的魅力,他看到他就想到那若有似无的呻吟声。真要老命!
自己竟然开车送他去会老相好。少年理不清内心的丝丝缕缕的情绪,喜欢解悠,想和他在一起,可对方却只把自己当小朋友。
尹老板破天荒没开下午的例会,甚至其他公务也没处理就匆匆赶回别墅,职员们惊诧之余,齐齐松了口气,其实嘛,工作哪有做完的一天啊!老板总算开窍了,挣那麽多钱也不懂
享受生活,真是作孽呀!
尹叶汶整个下午前所未有的焦燥,四处都寻不到人的感觉,什麽都做不了,第一次生出如果不先找到那个家夥,即使工作也绝对进入不了状态的感觉。
并不是刚和解悠在一起,在过往同居的几年中,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无论什麽人、事,永远放在事业後面,这是他为人的一贯原则。
可这刻,似乎已然改变。
开着车的时候,他努力使自己冷静,可偏偏控制不了自己,那个小鬼竟也敢叫“小悠”,小悠是他叫的麽?目无长辈,无礼!
因为什麽耽搁?说自己是什麽性伴侣,难道……不会吧!绝不会!……并不是没和姓林的小鬼睡过……
他猛敲了下方向盘,一时间已经忘了开车的恐惧。这是八年来首次单独开车。
真是有了很多首次。
他苦笑了下──怎麽可能是性伴侣。
可怎麽办,要把小悠拴在身边,一步不离。当然有很多方法,他坚信能够办到。可是,比起此刻的焦灼愤怒嫉恨,面对解悠冷漠的脸、无谓的语气,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神情,更
痛苦百倍。
使用了那些方法,就再不可能回到过去,他直觉得出结论。
自从重遇,悠再没有像过去那样肆意地大笑,也不会跟他耍脾气。以前,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习性,总觉得太娇惯他,总怀着种无奈,毕竟是漂亮的随和的自己喜爱着的少年,有着
这些小瑕疵也无关大碍。
可现在,他却无比怀念这些小毛病。
一切变化都发生在中间分开的八年,他突然生出了一丝疑问,如果当时没有独自赴美,如果当时带上小悠,小悠他或许并不会熬不下去,或许会比现在好。
男人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任何决定。共富贵,易;共患难,难。一个没有事业的家夥,是不配拥有其他东西的。一个人承担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可悠恨他抛下他。
解悠是和自己、和母亲完全不一样的感性生物。
是会给路边随便什麽流浪汉施舍的家夥。
男人将车停在车库,发现人还没回来,他进了屋,换上家居服,再进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做味噌汤,以前悠还是很喜欢喝他做的汤。
做到一半,听到开门声,是悠!他特意没出去,并不想面对姓林的小鬼,怕自己忍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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