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於各种复杂的心态和担忧,他不敢问左仕商,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当然,外人的看法一定是片面的,但多个片面也是能组成全面的,就算周医生不告诉他也没关系,不是还有辛老师吗?再不济,他还能在老爸哪旁敲侧击……
「分开当然是因为没有爱!」出乎意料的,周乃逸很干脆的给出回答:「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左仕商,他爱的另有其人,不过左仕商有钱有势对他又痴心一片,白利用谁不利用?」
「他利用左叔叔干什麽了?」
「用鸡巴满足自己算不算用?」
「……」
周乃逸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觉得我说话难听?」
郁帛摇了摇头。和周乃逸说话实在太累了,他的刻薄比左仕商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左仕商的刻薄只是在维护自己,那麽周乃逸就是在攻击别人,完全不留一点余地。
「我只是不理解……左叔叔那麽好,他为什麽不爱呢?」
「这你得回去问你爸!」
郁帛激动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左叔叔说,他和我爸只是露水姻缘──」
「露水了三年。」
郁帛腰一软,像块摔烂的豆腐一样摊在床上,双手抓住被单,呆呆的问:「你的意思是……那个利用了左叔叔的男人,就是我爸?」
虽然早有预感,但一直心存侥幸,现在……终於被证实了。
「赵子恒你认识吧?」见郁帛点头,周乃逸直截了当道:「赵子恒和左仕商是同学,更是同宿舍的室友。他们大三那年,科大有个外派英国交换生的机会,在左仕商和赵子恒之间二选一,左仕商是首选。郁迦叶不让左仕商去,明确表示自己接受不了远距离恋爱,他要是去了就分手,於是左仕商把机会让给了赵子恒。结果一年後,正在读研究所的郁迦叶却为了一个去英国进修的机会挤破了头,甚至愿意陪教授睡觉──」
「呲啦──」郁帛撕裂了被单。
周乃逸不为所动:「这件事被左仕商发现了,郁迦叶没睡成,英国也没去成,不过真相也随之大白,郁迦叶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赵子恒一个人,左仕商根本连备胎都算不上,只是个寂寞时的安慰品,属性和电动按摩棒差不多!」
郁帛的视线开始模糊,张了张嘴,呐呐道:「然後……左叔叔颓废不振……」
「然後他颓废不振,躲家里不肯出门,连学校都不想去,气得左老先生中风入院,五年後过世了,可是这期间,他还痴心不改……」
「痴心不改?」
周乃逸沈默了一分锺,仔细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孩。
看起来的确是个很执着的孩子……左仕商说想断不能断,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说出口,他就当是真的,那麽作为朋友,不如他帮忙断了吧!
「醉中楼是左仕商和郁迦叶分手一年以後开的,你读过白居易的醉中对红叶吗?」
这是高中课本里的内容,郁帛不仅读过,还会背诵:「临风杪秋树,对酒长年人。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
「郁迦叶本名叫郁春叶吧?」
「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於滴滴滑下,「难道……他对我这麽好,全都是因为我爸爸?」
「不然你以为呢?」周乃逸故意引导道:「我不知道他是旧情难忘,拿你当替身,还是想报复你爸爸……」
「报复?」
又是报复……
他想起来了,在临山湖的小树林里,白宸问左仕商,你要是真不想报复,那怀里搂的那个算什麽?
在科技公司,他也问左仕商,那人无权无势的……你怎麽没报复呢?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左仕商应该报复的!
而左仕商也说:「你怎麽知道我没报复?」
难道,他接近自己,对自己百般照顾,让自己爱上他,这一切都是处心积虑,都是为了报复?!
「开饭了!」客厅里传来了左仕商的呼喊和脚步声。
郁帛抬起手臂狠狠的蹭了蹭脸,在门打开的一刻,露出个灿烂的微笑:「终於开饭了,我都饿死了──左叔叔快扶我起来──」
周乃逸皱着眉,纳闷的看着郁帛的脸上的可爱笑容。这小孩刚刚明明已经怀疑左仕商的目的了,可是现在,张开手臂撒娇的样子,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左仕商不想在周乃逸面前和郁帛表现的太亲密,走过去不耐烦的拍了他一下,刚想让他自己起来,突然发现郁帛脸上未干的泪痕。
「你怎麽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郁帛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委屈瘪了瘪嘴:「周医生……周医生下手一点都不重……我一点都不疼……」
什麽叫色令智昏,什麽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纯1的意识已经融入左仕商的血脉里了,不是被压倒了干几次就能洗心革面从零做起的,眼前这梨花带雨的小脸蛋,让左仕商的男性荷尔蒙加速分泌,立刻就忘了周乃逸是个多不好惹的对象,瞪着他道:「我说你对我下黑手就算了,对小孩就不能温柔点?!」
「你伤好了用不着我了是吧?」周乃逸站了起来,目光在左仕商和郁帛之间流转,最後一撇嘴,拎上背包向外走:「看你们这样子真让我倒胃口,我走了,再见!」
什麽想断不能断……果然口是心非,这帮gay真是一路货色!
第十八章
左仕商这顿晚餐做得格外丰富,本来是三个人的份,周乃逸没吃到就气跑了,郁帛帮他消灭得干干净净,小肚子撑得鼓鼓的。
虽然腿脚不便,饭後小孩依然主动承担起收拾的工作,完全没有恃病而骄。左仕商则像个县太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按了一圈,所有电视台商量好似的播同一个宫斗剧。
「左叔叔,这几天我爸一直在催我赶快回去,我可能过两天就得走了……」
「哦。」
「左叔叔,你会想我吗?」
左仕商一脸的漫不经心:「有什麽好想的?」
郁帛放下碗,脸上还在笑,可是眼神已经湿润了:「晚上没人陪你睡,你不想吗?」
「切,想陪我睡的人从飞机场排队到科大。」
「……可能上你的人只有我吧?」
「操,狗崽子,嘴越来越欠了!」左仕商随手抓了个橘子砸过去,起身往厕所走去。
其实……他听说小孩要回去,的确是有点想。
这段时间俩人的状态,几乎就是同居了,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他竟然没觉得腻,还觉得很有家的氛围……这完全超出他的预计。在海滨也好,在北方老家也罢,他那麽放纵的前提是,回到L市就好好处理一下两人的关系。
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下去,不仅是小孩越陷越深,就连他自己,恐怕也难以自拔了。
所以,小孩尽快离开,对彼此都是件很好的事情。
上完厕所回来,就见郁帛还站在桌子前,背对着他,弓着腰,肩膀微微抖动。
左仕商的心颤了一下……小孩不是又哭了吧?
难道刚才那一下打的太狠了?好像是砸到他脸上了……左仕商走过去,手搭在了郁帛的肩膀上,往下压了压:「小帛?」
小孩缓缓转过头,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手里还拿着半个橘子:「嗯,左叔叔,这个橘子好甜。」
「……你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瞪了小孩一眼,左仕商干脆回卧室睡觉去了。
电视剧里濒死的女配角在诉说着心事,她说因为心里苦,所以特别爱吃甜食。
郁帛在这一瞬间,是那样的感同身受,因为他的心里也好苦好苦。
收拾完厨房,郁帛轻手轻脚的蹭进卧室,单脚蹲在床边看着左仕商的睡容,尽管咬着嘴唇,鼻子还是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左仕商本来就没睡,一直想着晚饭前在洗手间里,小孩释放的求欢信号,要是真的做的话……小孩腿打了石膏,後背又有伤,让小孩做bottom,不管是屈前位还背後位,都很难保证不伤到他,恐怕到最後,被压的还是自己。
正琢磨润滑液是放在床头柜了还是放浴室了,就听到小孩的抽泣声,睁开眼一看,着实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你那是什麽脸?跟瞻仰仪容似的?」
「没事……就是想再看看你……」一开口,郁帛就制不住眼泪了,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左叔叔……」
「靠,你真当在哭灵啊」
「左叔叔……我不想走……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抱着左仕商的腰,郁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里难受,在老家和母亲谈话之後到现在,他一直在装平静装镇定,装得好辛苦!
他好想抓着左仕商的衣领大吼大叫,他想质问想怒吼想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小,就任性的让左仕商来包容一切,他爱左叔叔,他就得站在左叔叔的立场去思考才行。
他忍着不问,一是怕自己的不理智不成熟伤害了左仕商,二是怕左仕商发起火来真的不再见自己,三则是他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周乃逸说,是报复……他几乎相信了,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左叔叔不可能是因为要报复才和他在一起的。
他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会看不出左叔叔对自己的真心真意,平时里那样的照顾暂且不说,高速车祸时还背着自己去找医生,可是这样的认知不能减少他心里的苦,这苦来源於,他追求左仕商的自信完全被摧毁了。
他以为左仕商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底是喜欢自己的,之所以不愿意和他处对象,不过是因为年龄差距,所以他一直坚信,只要坚持不懈,这样的小问题根本就不是阻碍。
可是现在,更大的可能性却是,自己只是个替身。
郁帛抬起头,盯着左仕商,特别想问又不敢问。
『你对我好,真的全是因为我爸爸吗?』
万一左叔叔说「是」,自己一定会心理扭曲报复社会的啊!
左仕商和父亲的关系,就像是一根刺插在他心头,他怯懦的不敢去拔,生怕刺上有倒钩,会勾下他一块肉。
但就这麽插着也不是办法,那刺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疼,越晚拔下场就越惨烈!
左叔叔,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
抱着在他怀里哭睡着的小孩,左仕商一边感叹这孩子天生就是个爱哭鬼,估计长到三十岁也是这德行,一边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拜托辛歆,绕开郁迦叶想办法给小孩申请走读?
突然又想起来,他半个小时前还决定尽早把郁帛赶走呢!
「我真是……中邪了似的……」
左仕商苦笑了一下,将小孩拖上床,盖好被子,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一条简讯传了过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一句话:「我是郁迦叶,方便时回电。」
左仕商握紧手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分离的时刻,终於还是来了。
……
八月末,秋老虎威风凛凛,温度竟然飙升到35°,而这样的天气,左仕商说公司有事要出门,让郁帛怀疑他是不是要破产了。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对。」
郁帛送左仕商到门口,双手握拳:「那今天的饭我来做,我等你回来。」
左仕商扶住他摇摇欲坠的拐杖,沈默的看了他几秒锺,转身进了电梯。
关上门,郁帛来到窗前,目送左仕商的车子出了小区,才开始思考这一天自己要做些什麽。
不如把衣服洗了吧!左叔叔还说别人是败家子,他家明明有全自动洗衣机,还把衣服送干洗店,一张洗衣卡就好几千呢。
郁帛把自己和左仕商的可以水洗的脏衣服堆成一团,到处找洗衣剂,终於在书架上面看到了疑似洗衣粉的袋子。
靠在墙上,找好平衡,举起拐杖轻轻一拨,连同洗衣粉一起掉下来一个小纸箱。
如果是电视剧的话,演到现在,主人公一定会纠结要不要打开纸箱,但老天爷对郁帛很好,不用他纠结,纸箱是倒扣着掉下来的,不多的照片和几封信都铺陈开来。
最大的一张合照背景是一栋大楼,虽然和现在的建筑完全不一样,但招牌是科大图书馆。照片上有七八个人,很容易的就能辨认出,站在最中间那个五官英挺一脸锐气的帅哥是左仕商,他身边笑容柔和的,则是年轻的郁迦叶。
郁帛扶着书架慢慢坐了下来,一张一张的拾起照片,左仕商那多姿多彩青春和一场虚无的爱情,就这样展现在他面前。
「坐啊!」
左仕商凝视着一踏进醉中楼的大门,就表现出局促不安的男人。
分开後的十年里,他们两个其实也陆陆续续的碰过几次面,毕竟L市就这麽大,应酬交际的场所就那几个。
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