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九瑟踟蹰地望了眼花不迟渐然远去的背影与凤君企盼的眸色,只得复又坐下,然却是大口大口地饮着茶水,略略有些心神不宁。
凤君将她面上的神情收入眼底,眸色一黯,唇角的笑意越发显得孤寂。
是夜,月色绮丽。
狐九瑟与面面仙姑仰面躺于一处屋脊之上,暮霭沉沉,如一块暗黑的布帛衬着一方数不清的璀璨星子。远处的楼宇渐然变成深色的剪影,仿佛深陷于黑夜的阴森之中。
面面仙姑手中执着一朵莫名的野花,侧脸对她道:“瑟瑟,我瞧着那不迟上仙与凤君皆是对你有些上心,你心中欢喜的究竟是哪个?”
狐九瑟皱了皱眉,嘟哝道:“你这般问我,月老那老头也曾这般问过我。他二人我皆是欢喜,怎的不行么?”
面面仙姑神色惊异地望了她一眼,忽而赞道:“瑟瑟果真不是一般神仙,好胆色!好气魄!莫不是你打算脚踩两条船?”
狐九瑟仔细思忖一番,方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面面仙姑的意思,瞪了她一眼,道:“我岂是那般水性杨花的女人?自然是……自然是……”
话到后头,自己却也是难圆其词。
面面仙姑了然道:“唔,瑟瑟你怕是当局者迷罢。这单单一个欢喜却也细分多种,你可知你自己对于凤君是哪般的欢喜,对于不迟上仙又是哪般的欢喜?”
狐九瑟眼神带着几分恍惚,喃喃道:“我也不知,月老却是说过,我对少觅的欢喜,却不是对心上人那般的欢喜。但是面面,如何才算是对心上人那般的欢喜呢?”
面面仙姑摇了摇头道:“这我倒是帮不了你,我也未曾欢喜过别人,自然是说不出那种感觉的。”
狐九瑟脑中一片混乱,使劲摇了摇头,对面面仙姑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才能将妖狐捉住才好。”
面面仙姑精神一个抖擞,直起身子道:“我方才在城中寻过一遍,已找着那妖狐所附身之人的家宅,便在离这儿不远处。”
狐九瑟眼眸一亮,道:“既是如此,不如我们先行去打探打探,将那妖狐的底细摸摸清楚,若是那妖狐实在不堪一击,顺手将他拿下便是!”
面面仙姑却有些迟疑,“这……不如我们还是与凤君和不迟上仙商量商量,稍后再做决定……。”
狐九瑟哼道:“面面你莫不是不相信本上仙的实力?那一回在清雅馆,本上仙不过是有些轻敌未曾防备,才会差点中招。此回我定不会如此,面面你就放心罢!”
“瑟瑟……我觉着,还是有些不妥……”
“不必多说!我们这便出发,你赶紧在前带路!”
面面仙姑劝说一番之后,终是拗不过狐九瑟,只得领着她朝妖狐所在之处飞身而去。御风行云,不消片刻,便到了妖狐所在的那处宅子中。
二人将将在宅子的屋顶上落下,便闻得一股刺鼻妖气扑面而来。大宅中阴森可怖,似笼罩在一层厚重的浓雾之下。明明时辰未晚,宅中却是寂静地毫无一丝声响,只余廊旁挂着的一溜红灯笼中烛火闪烁。偶有几个仆人自廊前而过,亦是眼神空洞面色泛青。
狐九瑟轻声问道:“你可知那妖狐住于哪一间房内?”
面面仙姑点点头,指了指脚下,将屋顶上的瓦片掀去一块,便有一丝昏黄的光亮自下方透出,照在二人脸上映出一片光晕。
房内圆木桌旁端坐着一黑衫男子,手执书卷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正在看书。一旁描花屏风内走出一袅娜女子,身着薄纱裙衫,肤若凝脂,步步生莲。
那黑衫男子见状放下书卷,其身上前将女子半揽于怀中,柔声道:“紫儿今日一大早便去庙中烧香祈福,想是累了罢。”
女子微微仰起面庞,却是一张龙九殿下的面庞,明眸善睐,衣袖半掩着嘴笑道:“不累,奴家今日在寺庙中替夫君求了一道平安符。夫君日后需时时戴在身上,方可永保平安。”
说着,自袖中摸出一道暗黄色的平安符,放与男子掌心中。
面面仙姑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小声对狐九瑟道:“这并非什么平安符,不过是普通纸上胡乱画了几笔而已。那妖狐今日在清雅馆中害了人,便拿这个糊弄那男子。”
狐九瑟深以为然。
男子将平安符当心收好,轻抚着女子的秀发,低低道:“我知道了,紫儿先去歇着罢,我还有些账簿未看。”
女子顿时一脸委屈,伸手搂着男子的胸膛,柔软的身躯缓缓磨蹭着男子的身体,道:“夫君这些日子都睡在书房,可是紫儿做错了何事,让夫君生气了?”
男子不着痕迹地将她推开了些,略一迟疑,在女子额前落下轻轻一吻,道:“紫儿又胡思乱想了,待我将账簿看完便回来陪你,可好?”
女子似有些不悦,却也只得点头答应。
面面仙姑又贴在狐九瑟耳旁笑道:“世人皆道狐妖有媚术,无人能不被其所迷惑。然这妖狐却真是没用,竟是主动求欢亦被那凡人所拒。”
狐九瑟亦压低声音道:“这是自然,那南襄上仙本就是个断袖,又怎会对女子感兴趣?”
面面仙姑摇头道:“此言差异,那妖狐本就是尾雄狐。若南襄上仙真是如此,怕是早已从了那妖狐。”
狐九瑟疑道:“那你说这又是为何?”
面面仙姑沉吟道:“我想,南襄上仙怕是已发觉他娘子有些不对劲了罢。若是他当真与龙九殿下倾心相爱,便是转世千回万回,亦能一眼将龙九殿下认出。更何况那妖狐是半途上了龙九殿下的身,言语习惯自是会和之前大有不同。此番若引得南襄上仙起疑,也是在常理之中。”
狐九瑟忖了忖,道:“面面你的意思是,那南襄上仙并非是喜爱男子,只不过他欢喜的龙九殿下,那一世恰恰好是个男儿身?”
面面仙姑赞赏地将她一望,“瑟瑟总结得颇为精辟。”
狐九瑟谦虚道:“过奖,过奖。”
待二人闲话完毕再往房中瞧去,却是空荡荡没了人影,而屋顶这方却是陡然妖风大作,心下大惊,立刻站起身子四处观望一番。
“你们怎的在此处?!”
半空中遥遥传下一个熟悉的声音,略有些气急败坏。
狐九瑟望着自云头落下的人影,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欣喜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也来了?”
花不迟一步跨到她面前,板着脸道:“还敢问?!你们二人竟敢这般大胆!还不赶紧与我一道回去!”
狐九瑟刚欲说话,屋顶另一头便传来一声娇媚难缠的喝斥。
“哼,这会才想着要走?晚了!”
花不迟面色镇定,伸手将狐九瑟与面面仙姑扯到身后,语气却是带着几分不屑,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物,好大的口气!”
女子顿时脸色一变,抬手幻出白色狐爪,尖长的指甲在月色下泛着凛冽的寒光,周身狂风萦绕,黑发衣裙不住翻飞舞动,讥笑道:“你们这群狗屁神仙,全是虚伪透顶的东西!待老子给你点颜色瞧一瞧,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小瞧老子!”
花不迟挑了挑嘴角,“既是如此,你我便比试比试。”又转过身捻诀禁锢住狐九瑟的手脚,压低声音对面面仙姑道,“这妖狐虽困于你师父葫芦之中上千年法力有所减损,却亦是不可小觑。你带着瑟瑟赶紧离去,我与少觅分头寻你们二人,他此时许已回了客栈。有他在,这妖狐定不敢追去客栈。”
狐九瑟慌忙摇头,使劲扭动着身子,手脚却像是僵硬住般不能移动丝毫,口中急切道:“小花狐狸,你莫要逞强,你快些放开我!”
面面仙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拦腰抱住狐九瑟,对花不迟匆匆道了句“当心”,便驾着云头急速朝客栈而去。
狐九瑟远远瞧见那二人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心下又慌又怕,恨不得自己从未去过那宅子,竟是从未有过的悔意。
好容易回了客栈,凤君恰好自门内而出,见她与面面仙姑一同回转,不由面色一松。上前自面面仙姑手中接过狐九瑟,责备道:“瑟瑟,你怎的这般不听话?若是遇上妖狐可如何是好?”
狐九瑟一路凝着法力,此时终于将身上禁锢解开,脚下一软竟是差点瘫倒在地。她一下扑上前拽住凤君的衣襟,眸中隐隐含着水色,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少觅,你快些,快些去救救小花狐狸……我怕,我怕他打不过那妖狐……”
凤君面色一凌,转眸问向面面仙姑,“团团,不迟如今身在何处?”
面面仙姑忙将方向告知凤君,凤君当下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狐九瑟交与她手中,急急踏着云头便寻去了。
见着凤君的身影隐入夜色之中,方才不满地嘀咕,“我叫面面,可不是叫团团。”
狐九瑟心中焦急万分,哽咽道:“若是小花狐狸出了何事……我……是我害的他……是我害的……”
面面仙姑轻叹一声,抬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道:“瑟瑟你放心,有凤君前去相助,不迟上仙定会平安无事。”
狐九瑟低低应声,一颗心却是早已紧紧揪成了一团。
要说:瑟瑟滴EQ在上升~很快就会……就会……嘿嘿嘿……
第20章
时至拂晓天色渐明,东边那一团纠缠于一道的黑色妖气与白色仙气方才缓然隐去。天幕边恍惚有红光闪现,似是初初升起的一轮圆晕旭日,又似是一片殷红的血迹将干净剔透的天空玷染。
狐九瑟反复徘徊于门口,眼中的焦急丝毫不能掩饰。
又过片刻,面面仙姑忽的一把扯了她的衣袖,高声道:“瑟瑟你瞧,那处可是凤君与不迟上仙回来了?”
狐九瑟慌忙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花不迟一张面孔尽是苍白羸弱之色,凤君一手不着痕迹地将他搀扶着,二人极缓地朝这厢走来。她忙大步上前奔至他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这才心下一松,略有些后怕有些委屈地唤道:“小花狐狸……你可差点吓死我了……”
花不迟眉宇微微皱起,勉强笑了笑,道:“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凤君淡淡望了她一眼,道:“先回客栈罢。”
一路上,狐九瑟频频眼带疑惑地望向凤君牢牢搀着花不迟的手,又仔细辨了辨二人的脸色,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而花不迟却始终眼帘半阖,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不知神思何处。
四人将将走进花不迟的房间,花不迟便倏地一把将凤君推开,踉跄着上前几步扶着桌子,一手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冒出。
狐九瑟大惊失色,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腰,急切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了?怎的会吐这么多的血?”
凤君伸手捻诀解开花不迟身上的幻术,他一袭整洁的衣袍顿时现出原本的模样。衣襟被那妖狐的利爪抓得破烂不堪,只剩下几缕布条挂于胸前,里厢的亵衣隐隐可见。一身长袍被鲜血浸得湿透,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竟是无法辨出究竟伤在何处。
面面仙姑张口结舌道:“那妖狐竟是这般厉害?!”
花不迟软软倚着狐九瑟,伸手抹去唇边血丝,有气无力道:“不必担心,我……伤势并不严重。只需……只需休养几日便好了。”
狐九瑟两手紧搂着他,身子竟抖得比花不迟还要厉害些。她与他自小便在一处,她从未想过若有一日他离开了她,她会如何?或者亦可以这般说,她从未曾他会离开她。然而此番看来,却是她无知了,神仙纵然有万般高强法力,却也有难以掌控之事。
譬如,生死轮回。
她怔怔地望着花不迟,眼神如沧海桑田幽远绵长,却又仿佛只是梦境一瞬。
凤君眸中神色不辨,却是上前将花不迟扶至床上躺好,自袖中掏出一株灵芝草,低垂着眼眸对狐九瑟道:“瑟瑟不必担心,不迟虽被妖狐所伤,却是未曾伤至要害。你快些去将这灵芝煎了水端来喂他服下,便无大碍。”
狐九瑟原本有些怔然地攥着花不迟的手掌,此时却是一个激灵赶紧接过灵芝,将花不迟的手当心在床边放好,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凤君又望向站于一旁的面面仙姑,温和笑道:“可否请仙姑去替瑟瑟打个下手?”
面面仙姑十分乖觉地应了,转个身便出了房,还颇悉心地将门掩上。
花不迟睁着一双灼灼桃花目,似笑非笑地盯着凤君,懒洋洋道:“少觅这是何意?可是有话要与我讲?”
凤君清雅的面孔微有些变色,眉尖蹙起,沉声道:“你与妖王无端究竟是何关系?怎会使那红莲妖焰?!”
花不迟指尖自唇边划过,一丝淡淡的血丝自嘴角晕开,轻飘飘道:“这天下能使得红莲妖焰的仙妖多了去了,少觅何以认定我便与那消失了上千年的妖王有所关联?这说法,却是有些失了偏颇。”
凤君面色一沉,道:“那妖狐有上万年的道行,所使的也不过是三瓣红莲。然我昨夜赶到之时,却恰好瞧见你掌心中那一朵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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