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起来是商量，但姚耀的话里却没听出哪儿有商量的余地，葛小天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角，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既没有推脱，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
姚耀微微挑了挑眉，这个回答可有点儿意思。
“你觉得这个工作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我随时可以，但是人事那边的同事我想先接触一下。”葛小天的考虑是，人事部门女同事居多，不管这工作要跟谁搭档，都得提前摸摸对方脾气，他这几年的人生经历里头接触过的女性除了收件人就是原公司的会计大姐，太没有参考性了。
“当然，明天我正式宣布这个安排。”工作上的事情说完，姚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话锋一转，表情也随着一变：“开张那天之后你再没去过随便？”随便是黎越他们家酒吧的名字。
葛小天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这儿。
“那，你知道随便的消费群是怎么定位的吗？”姚耀抛出问题，一点儿都不掩饰对葛小天回答的好奇。
葛小天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儿怀念之前跟着冯家平干活的日子，至少那会儿冯老板的好奇心绝不会落到他头上。虽然黎越没明确说过随便是同志酒吧，但朋友好几年，不傻也不瞎，葛小天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还不能确定姚耀这么问的目的，所以比较含糊的回答：“不是以朋友圈为主吗？”
姚耀笑着嗯了一声，“忙过这一段跟我去喝一杯吧。”
这话让葛小天眉心拧成个疙瘩，姚耀那种好像俩人很熟的语气让他不太舒服，他觉得他跟姚耀现在只是雇佣关系，而以后必然也只会是雇佣关系。
☆、008
姚耀抛出这个话头之后，到也没非要个结果，所以看葛小天那表情纠结着，干脆自己给岔了过去，“我就是说这个，你准备准备。”说着抬起手来挥了挥，“现在可以下班了。”
葛小天更痛快，一听能下班，说了声“姚总再见”转身就走，多一秒种都不呆。
姚耀把下巴支在手背上，很期待明天开始葛小天的表现。
葛小天这一宿却失眠了，酒吧那一晚他就看出来，姚耀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在人堆儿里毫不吝啬的释放着身上的荷尔蒙。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葛小天也不会这么刻意的避开他，他躲着姚耀是因为他亲眼看见短短一个晚上有多少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暧昧了，这种人他惹不起。可现在他躲不开了，因为工作，人都愿意往高处走，就算他葛小天更喜欢干那些不费心神的活儿，也不等于他就不期待能力被认可的机会。
第二天，葛小天没提前出门，准点到达公司之后直奔老总办公室，让他意外的是，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小天你来啦，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柳珺，人事部的，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就是搭档了。”姚耀没有废话，直接给葛小天做了简单的介绍。
“你好，希望咱们合作愉快。”柳珺先伸出手。
葛小天赶紧礼貌性的握上去。
柳珺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新的招聘和培训任务她是有准备的，但突然多了个搭档，而且是之前毫无接触的同事，这让她有些想法，她不知道葛小天能不能跟上她的节奏，而且她也从别的同事口中听到了昨晚办公室发生的那一幕了。
葛小天被看得不太自在，心里犯嘀咕，现在姑娘家家的都这么直接吗？不过其实这种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的还挺对葛小天的脾气。
柳珺收回视线，“上午我要处理手头的工作，下午咱俩在小会议室碰个头吧。”
“好。”葛小天倒是不介意主导权在女同事的手里，答应的很痛快。
准备离开姚耀办公室的时候，葛小天突然想起个事儿，从裤子兜儿里掏出昨天那块手绢，递给办公桌后的人：“姚总，这个还给您。”
姚耀没有马上接过来，其实看也知道是洗干净又好好叠整齐的，却有些轻浮的回了一句：“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习惯。”
这话让葛小天悬在半空的手显得很尴尬，而走在前头的柳珺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轻蔑。
葛小天一咬牙，把手绢收回来，快步出了办公室，但心里好好“问候”了姚耀几句，这是摆明了玩儿人啊！看着吧，明天开始他靠老总上位的说法就要坐实了。
姚耀觉得这一大早心情就特别好，跟老板椅上转了一圈才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回到自己位置，葛小天的工位上没有配电脑，因为之前他不需要，但既然下午要谈正事儿，也不能毫无准备。从打印机的纸槽里抽了几张A4纸，手写了大概的工作计划。
而正是这份手写计划，让柳珺一下就扭转了自己的看法。
“你字写得很好看啊。”
因为柳珺态度变化太明显，葛小天反而有点儿不适应，挠着头呵呵了两声。
柳珺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看来早上是自己先入为主了，这个同事有点儿意思。
☆、009
葛小天总结了自己几年快递行业工作的经验之后提出的建议都相当有操作性，所以招聘新人的工作进展顺利，而且，柳珺现在对小天基本上已经是自己人的态度了。
最后一天的招聘面试，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对柳珺来讲这是常有的事儿，但葛小天不太适应，他的工作时间一向自己做主，就算是赶上爆仓，那时间也是自己安排，这么跟办公室里一坐坐一天，还得高度集中精神去考虑对面的陌生人适不适合这份工作，是第一次。
葛小天揉着脖子一脸疲惫，一段时间的接触让他知道柳珺其实骨子里有点儿大大咧咧人，所以私下他也不会太拘束，使劲伸了个懒腰，“朝九晚不五的办公室白领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羡慕啊？简直活受罪！”
柳珺戳了戳文件夹，瞥了葛小天一眼：“活受罪？那前提也得是活着，活着就要吃饭。”
这样的回答多少出乎了葛小天的预料，最后对着柳珺竖了竖大拇指，赞了一声：“通透！”
“得了，我得赶紧叫外卖，反正这会儿回家也是在路上堵着。”柳珺拿着一叠资料回了自己的小隔间，在电脑上打开外卖的菜单，抬眼看看葛小天，“用不用帮你也叫一份？”
葛小天扫了一眼那些套餐的价格，赶紧摆手，“不用了，我还是去吃面吧。”
“面？”柳珺有点好奇，“很好吃吗？”
“嗯……怎么说呢，反正我觉得好吃，不但好吃还实惠。”话这么说，但葛小天觉得一般姑娘家家的都不好这口，她们为了身材不都晚上尽量不吃碳水化合物么。
“有这种地方别藏着掖着啊。”柳珺居然关了电脑，那意思很明白：赶紧头前带路。
葛小天犹豫了一下：“那地方你可能不习惯，要不……我买回来吧。”
“也行。”柳珺充分发扬了随和的优点。
葛小天乐着摇摇头，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了，柳珺比较不注意形象，大喇喇的伸着一只胳膊趴在办公桌上，其实最近她心里有个事儿，那就是对葛小天有好感。可她还不至于因为这一不在计划内萌生出来的好感就忘了最初大伙传的葛小天是大老板的人这个八卦。
对于老板的性取向，她们底下员工没什么好褒贬的，反正是拿人家的工资，而且姚耀这个人对员工真挺不错的，至少在柳珺知道的范围内，她们公司是女员工产假福利最好的。
最近天天在一块儿搭档，柳珺没觉得葛小天对姚耀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都没见他们有交集，所以才会放任心里原本一丝丝的好感慢慢扎了根，可万一、万一葛小天真是大老板的人，那自己不但表错情，还是嘬死的节奏啊。
柳珺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光线一暗，然后一个声音问：“还没下班呢？”
在心里叹口气，赶紧坐正身体，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姚总，您也没走呢？”
“回来拿点儿资料。”姚耀本来就没架子，这会儿既然是非工作时间，干脆拉张椅子坐到柳珺旁边：“怎么样？跟葛小天合作还顺利吗？”
柳珺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烛：得，还没敢怎么想呢，大老板就来浇冷水了。
“挺顺利的，明天整理一下面试合格的应聘者资料，最晚下周一可以正式开始培训。”柳珺简单的说明了最近的工作成果。
姚耀看上去挺满意的，“我果然没看错人。”
又聊了些具体事宜，姚耀没看错的人噔噔噔跑回来，人未到声先到：“柳珺，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接一下？”今天的榨菜肉丝面连汤带水不好拿，路上有点儿洒。
柳珺扫了一眼老板，嘬着牙花子解释，“晚了，我们俩想着吃完再回家，还能错过下班高峰。”
葛小天进门看见姚耀虽然一愣，但也顾不上太多，叫了声姚总，先找地方把碗放下是正事儿。
姚耀倒是没说什么，视线扫过两个人，然后点点头，“那你们俩赶紧吃吧。”说完回自己办公室拿了东西，跟他们摆摆手，走了。
☆、010
姚耀痛快走人，让葛小天松了口气，招呼柳珺：“赶紧吃吧，要不就坨了。”
柳珺挑了一筷子面，看着葛小天脑瓜顶，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刚才大老板离开时的表情可不是特别好看。
不过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柳珺决定先吃面。
葛小天吃得风卷残云，他抹着嘴结束战斗的时候，柳珺才战至半程，但她已经差不多饱了，毕竟这一份面的量太实惠。
“葛小天，咱俩也同事这么长时间了，我问你个事儿呗？”柳珺放下筷子。
“什么？你这就不吃了？”葛小天这时候的注意力停在了剩下的面上，觉得是自己失误，人女孩子饭量怎么也不能跟自己似的，要个小份就好了。
“你跟姚总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葛小天顺嘴答完愣住，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没想到柳珺能问的这么直接：“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
“看你，我觉得你们没什么关系，但看姚总的话——至少他看你跟看我眼神肯定不一样。”柳珺倒是痛快，可葛小天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你是部门主管，我是快递员，当然不一样了。”其实葛小天自己都不信这个解释。
“小天，我问你这个问题其实有私心。”柳珺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葛小天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柳珺做了个深呼吸，饶是她一贯性格直爽，但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就是，其实，我觉得你挺对我胃口的，但我得趁着这种想法还刚有个苗头确定一下应不应该放任它发芽生根。”
葛小天脸上一红，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在裤子上蹭了蹭，才抬头对上柳珺的眼睛：“你还是把这苗头连根拔掉吧。”
虽然算是被拒绝了，但柳珺反而松了口气：“那行，这面算你请的，以后咱们就从同事往朋友或者哥们儿发展吧。”
“其实，你肯定能遇到……”葛小天是真不知道这情形该说点儿什么，这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发展，他是很喜欢跟柳珺相处时的轻松，所以不想以后两个人见面就尴尬，但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柳珺笑着打断了。
“赶紧打住，被你发好人卡我一点儿也不高兴。”嘴上说不高兴，但柳珺的表情真看不出来，所以葛小天也跟着笑了。
另一边，姚耀到了停车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而且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随便”。
虽然不经常出现，但姚耀是“随便”的红人，又是两位老板的朋友，所以人气很高。虽然跟大多数毛头小子年龄差了不少，但随便给他们讲讲自己的经历，就能换来一圈儿崇拜的眼神，让姚耀很享受。
今天也不例外，人到了没多大功夫，身边就围了好几个，这个叫“姚哥”，那个喊“耀哥”，有那胆子大的直接往姚耀身上腻，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欲望，暗示着两人可以换个地方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儿。
姚耀示意服务生给身边的男孩端杯饮料，然后接着递杯子的动作抽身：“这杯我请，在外头玩儿别太舍得出自己。”
男孩儿愣愣的看着姚耀，如果刚才贴上去不过是因为姚耀有成熟男人特有的吸引力，那这会儿心里砰砰乱跳就是真要陷进去了。
姚耀去吧台给自己要了杯酒，然后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以为来“随便”能让心情好起来，可居然会下意识的在心里拿某个人跟凑到自己身边的人作比较，然后就连找个人随便玩玩儿的心情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