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哦”了一声,诧异地瞅了我两眼,幸亏也没有再多问,我就老老实实做我自己的本职工作。
当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直到了第二天,又是在我早上去上班的路上,我正仰着脸瞅着头顶一排排的绿树,一栋栋的高楼,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寂寞和苍凉!因为,这样的繁花绿树,这样的大厦高楼,对我来说,对于像我这样从偏远的乡村跑出来打工讨生活的普通农民工来说,虽近在咫尺,却一辈子遥不可及!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瞅见了一辆车子开到我前边停下。我回过脸看,是司徒启的车子。
我没想到这个又高傲又暴躁的撒旦王子还会继续要我帮忙做饭,不过我当然不会多嘴去触他霉头,所以我收收心,还是一言不发直接坐上了他的车子。他也一言不发,将车子开了出去。
因为昨天买的菜多,今天就没再去超市,而是直接去了他家里。我把猴头菇泡上,再把该用的菜择好洗好,看看猴头菇已经泡得差不多,于是放进压力锅炖上。
这时候连十点都不到,现在就开始炒菜做饭好像早了点儿,我又不愿走出去讨他嫌,只好站在厨房里发了一阵呆。听见外边手机响了起来,我顺着雕花玻璃门向外望了一眼,看见司徒启正从一台健身器械上下来,找到手机说了几句话。我听见他的声音越说越响,然后忽然之间,他爆发了出来。
“你们都是死人呀?离开我一会儿就做不成事?就这么屁大点儿的事儿也要我亲自处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举起手上的手机就要往地上扔,但是最终,他转过了手,只是扔在了沙发上,然后他慢慢坐下来,抱着头坐在了一台健身器上。
我真的很想走出去,给这个已经快被压垮了的大孩子一点儿安抚,但是我当然不会真的这样做,因为明知道那只会引起他更深的厌恶!所以我继续在厨房里发着我的呆,直到司徒启拉开厨房门,我看见他已经重新穿上了衬衫。
“我有事现在要赶去公司,你做好了饭,直接打的送到医院吧!你跟他说……我中午会尽量赶去医院陪他。”他说,仍然是冷冰冰的,而且一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好像多看我一眼,就污染了他的眼睛似的。
我也不在意,反正我这样的人,本来就跟他不在一个层级。我看着他一直走到大门口,换了鞋子要出门,又停住,回身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了茶几上。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那是留给我打的的钱。
我在心里盘算一下,他们家离医院并不是很远,打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元,我虽然穷,这点儿钱还是付得起。不过这个钱本来就应该他出,何况他有钱,我没钱,我犯不着为了他的事情自己倒贴本。
※※※
等我带着装好的饭菜,拿着司徒启留下的一百元钱打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了。许梦远正坐在病床上看电视,看见我进去,他冲着我友好地笑了一笑。
“又麻烦你!”他说,“不过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尤其那个汤,又浓,又不腻!”
我笑了一笑,一边放下手中的保温桶,一边没话找话说。
“你的……那谁,有事赶去公司了,不过他说中午会尽量赶过来陪你!”
“我知道,他打电话给我了!”许梦远一边说,一边下了床,帮我把汤跟饭菜一样一样从保温桶里拿出来,“你吃过了没有?”
“吃了!”我回答,是实话,今天既然那个撒旦不在,我在饭做好以后,老实不客气自己先吃了,这才送到医院来,“怎么这个床位还是空着的?”
“当然空着啊!我们交了整间病房的钱。”他得意地扬了扬眉,“不过一个人住这儿实在是闷死了,气味又难闻,今天再打一天针,明天说什么我都要出院!”他一边说,一边在床沿上坐下来,捧着汤碗呷一口,又赞叹,“你做的汤真的很好喝,要不是我那个暴脾气的小鬼不喜欢有人打搅,我一定要请你专门到我们家当厨师!”
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厨艺真的就有那么好,许梦远只是习惯说好听话而已,所以我笑了一笑没接腔。许梦远嘻嘻一笑,瞅着我又问一句:“对了,昨天你又怎么惹着他啦?我看见他气得咬牙切齿的。要不是你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找你来做!”
我知道这一回他说的是实话,不过我也不想说得太多,搞得自己好像很冤屈一样。
“可能……是我态度不够好吧,所以……我很抱歉!”我这样回答他。
“别这样说,他的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必定是他又冲着你乱发脾气!”幸亏许梦远也还明白,“他就是这样,人家说……人一大,自然就会稳沉下来,可是他……人是长大了,脾气却越来越坏,幸亏在我面前还好,要不然……连我都受不了他!”
我偷眼瞅一瞅许梦远,感觉他这一次说得并非都是客套话。有些话前天来我就想说,一直憋到现在,实在是憋得我很难受,所以我反复掂量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觉得……你的那个小老公,”我尽量谨慎、一边斟酌一边往下说,“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脾气坏,他只是……我总觉得他心里……好像比我们都苦!”
“苦?”许梦远愣了一愣,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瞅着我。
☆、第十六章
许梦远生就了一双很俊俏的眼睛,不是很大,但是很有光彩。尤其当他静静地直直地瞅着人的时候,我想很多人——应该说偏向攻的同性恋者都会很心动。
但我说过我并非偏向攻的,所以我当然不会心动。反而此刻在他眼神中的那种诧异,已经令我感觉自己很唐突,也太自以为是。
因为明明我才是最苦的那一个!整天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累,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摆摊。而我所谓苦的那个人,有才有貌,有车有房,而且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多少人羡慕他都来不及。
但是话已经出口,我只能说得更加婉转,更加地小心措辞。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用词不恰当。要说苦,我该是最苦的,毕竟我又穷,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不过……这些苦都是外在的,通过我的努力我的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可是……你的这位小老公,他的苦却是藏在心里没法跟人说的!是,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身上所要担负的压力,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够承受的!而且……有一次我去给他送文件,正好看见……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正在跟他说话,我看见他……或许是我的错觉,我真的觉得他很无助,也很茫然,就好像……好像他掉在了一个黑洞里,他在那儿拼命呼喊,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听得见!”
我把憋在心里的话慢慢地还是说了出来。许梦远好像被我吓到了,双眼瞅着我,好久好久,才慢慢吞吞说了一句:“你说得……怪说模姓饷纯膳侣穑慷摇阏饷垂匦乃换崾恰蚕不渡纤税桑俊�
“怎么会?”我一听吓一跳,下意识地就否认。但是看着许梦远直直盯着我的眼睛,只好又改口,“是,你的小老公那么帅,我想……是个同志都会心动!不过……我心里已经有我爱的人,而且……跟你们比,我又穷,又丑,我不是那种会痴心妄想的人!所以……我都说了,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请不要放在心上!”
许梦远无言,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你说得不错,他的确是……有很重的压力!我其实……也不是不心疼,但是……男人大丈夫,总是要慢慢成长起来,而不能……老是粘着我!有些事你不知道,我要是……他要是……不做这个总经理,他爷爷发过话的,以后他什么都得不到!”
他接连地停顿几下,很明显有些话不想跟我说得太清楚。当然我只是他一个勉勉强强的普通朋友,他不愿告诉我很正常。但是他脱口而出的“我要是”那三个字,已经足够我猜想出司徒启之所以会接受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不单是他爷爷的压迫,其中更多的,恐怕还是他起了作用。
不过这些事跟我一点儿相干没有,甚至这两个人都跟我毫不相干。今天人家只不过是花钱请我做几顿饭,到了明天,人家是上流社会,我还得在我的底层辛苦挣扎。所以我赶紧澄清:“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没有想要打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好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像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的真的不多,所以我说这些话,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够一直这么好下去!”
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他们两个相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小说上电影上的人物那么遥不可及,而看电影读小说,谁都想是一个美好的结局。更何况我是同志,他们也是,同志的艰难辛苦无法言表,如果能够看到这么一对甜甜蜜蜜长长久久,对所有的同志来说,都像是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希望。
而我,恐怕他们两个,会是一出悲剧!尤其在我的感觉中,心里已经很“苦”的司徒启,会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确实有,从一开始跟他们两个接触的时候就有,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憋着那段话一直想说的原因。
“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许梦远勉强笑一笑,“我反而要谢谢你!”
我很高兴他能这么说,就算那不是他的真心话,起码他承认我不是有坏心。不过我想我今天已经说得太多,还是趁着他小老公回来之前早点儿抽身为好。所以我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告辞,忽然听见外边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回过头去,正看见房门推开,司徒启走了进来,脸上仍然冷冰冰地看不出来一点儿情绪。而在他的身后,有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双晶亮的眼睛,两条漆黑的眉毛,模样很美丽,却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昂扬气势。
她手上捧着一个果篮,身上穿一袭宽松的裙子,小腹部看得出来有一点儿微微隆起,应该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一进门,她先向我瞅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打招呼,之后就转向了也正从病床上站起身来的许梦远。
“陈露,你也来了!”许梦远已经满脸含笑先开了口。
“我是跟他有事办,他一定要先绕过来看看你,所以就来了,待会儿我们还得出去!”那个叫陈露的女孩子一边说,一边将果篮放在床头,“这个是在医院门口的超市买的,也不知道能吃不能吃,你将就看看就行了!”
她呵呵呵地笑起来,性情直爽而泼辣!许梦远随口谢了一声,就转向了他的小老公。
“老公,你来了多久啦?”他发嗲,“你是不是站在门口,把我们说的话都偷听去啦?”
他嗲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陈露明显地更加受不了,直接用手摸了摸手臂。
“我还是……到车上去等吧!不过阿启,你只能在这儿待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不出来,我还要进来催!”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病房门口,许梦远赶紧说了一句:“你也多坐一会儿嘛!”
然后陈露直截了当:“算了,我知道我待这儿会让你感觉不自在,而且我可不想让我的小宝贝接收到不好的胎教!”
她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等她刚一走,许梦远就回过脸来向着我挤挤眼睛笑,好像他刚才发嗲,真就是要故意撵陈露走一样。我不知道这位陈露小姐跟司徒启到底什么关系,不过看她跟司徒启说话的样子,应该是关系很不一般,而且她又说要跟司徒启一块去办事,那么她应该也是公司里的人。我记起来上次在我们家的摊档上,许梦远曾提到过“他的那个助理”这句话,后来在医院又说了一句“你可别让你的那个陈露姐帮我炖”;而司徒启的爷爷也曾经问到“你的那个女助理”这样的话,那么这个陈露,是不是就是那个早就闻名不曾露面的女助理?
不过无论她是谁,都跟我没什么相干。
“那你们说话吧!我还想赶回公司去上班。”我说,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忙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的剩下的钱递向司徒启,“打的用了三十块,这里还剩七十块钱!”
司徒启皱皱眉,将脸撇向一边不睬我。我看见许梦远瞅瞅我,又瞅瞅他,我不等许梦远开口说话,直接将那七十块钱放在病房桌子上,向着许梦远笑了一笑,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第十七章
坐在公交车上,眼瞅着窗外车来人往,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却感觉很空很空。或许这两天看着人家恩恩爱爱,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孤寂和无助。我还在同情人家心里苦,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