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自己,昨日的婚服还未换下,不仅染色不均匀,看起来还特艳俗,如同抹布一般稀稀拉拉的挂在身上。
宋吵吵很郁闷,同样是人,同样是新娘,同样是阶下囚,人家就比自己看起来上档次一些。
她现在满脑子都沉浸自己小姐身份丫鬟命的悲伤,完全没去思考为什么一间牢房里会有两个新娘子。
梁照棠似乎察觉到对面的人醒了过来,一抬眼,看到的便是她皱着眉气鼓鼓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出声道:“昨夜见他们把你抬到这里,你是谁?为何事进来?”
宋吵吵见她似乎很好相处,于是小心翼翼的挪到她身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梁照棠淡然道:“我看你穿的这身衣服,想必也是逃婚躲进来的?”
“啊?”宋吵吵有些不明就里,什么叫也是?
“看你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没想到还挺聪明的。牢房虽然听起来有些吓人,却是最难被找到的地方,躲在这儿是最安全不过了。”梁照棠以为是同道中人,说话毫不避讳。
这下宋吵吵却是明白了,眼前这大户人家的女子是逃婚出来的,家里人追的紧,在外面太过显眼,索性随便犯件事躲到牢里来了。
“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宋吵吵犹豫了半天才嘟囔,“昨天,好像是谋杀亲夫了?”
“”梁照棠瞠目,“你杀人了?”
“没没没!我刚刚拿出刀就被打晕了,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宋吵吵瘪嘴,一脸委屈。
对面艳丽的女子方松了一口气,叹道:“没死就好,让你家人花点钱摆平了便是,坐不久的。”
吵吵脸色一僵。
“怎么了?”
“我家人我家人不会救我的。送我坐牢的是城南有权有势的朱员外,他们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去得罪他的。”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我娘即使想救我,也没有钱所以我可能要坐一辈子的牢了。”
似乎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梁照棠噗的一声便掩住了嘴,抬起一双流水凤眼,带着些嘲讽的语气道:“员外?”
宋吵吵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肯定的告诉她:“恩恩,员外!可有钱了!”
梁照棠似乎兴致很高,忍不住想逗逗她:“那你猜猜我是什么人?”
“看你穿的这么好,一定是员外的女儿!”宋吵吵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一脸看我智商高吧的骄傲。
“”一阵沉默之后,梁照棠皱眉道,“京中人氏,竟不知昨日丞相迎娶梁国公府大小姐之事?”
“啊!”宋吵吵惊恐道,“你是丞相!!”
复又拼命的摇头:“啊不对不对,你是梁国公府的大小姐!!”
说完,她卷起自己的裙子飞快的退回最开始的位子,一脸戒备与惶恐。
梁照棠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得很凶吗只是瞧那丫头似乎也是个没心眼的,默默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便出声道:“依你所言,怕是永远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但我跟你不一样,只要我想出去,自有一万种方法。”
女子犹豫了很久很久,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同淮安候严述之青梅竹马,互定终生,按理说这婚事是早晚的事,孰料圣上突然下旨赐婚,将我许配与当朝丞相,谁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是出于朝堂政事的原因,我也断不会葬送自己的幸福。”
宋吵吵听得目瞪口呆,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小门小户,坐井观天,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曾想象过的事情。
只听见对面的女子继续说道:“梁国公府一定会找个借口说我病死了,等事情风波过去了,淮安候会亲自接我出去。可你就不一样了刚刚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梁照棠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莫名,甚至有些犹豫,“眼下就有一个办法能出去,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什么办法?”宋吵吵眼神疑惑。
“穿上我的嫁衣假扮我,让梁国公府的人接你走。半路逃走的机会多了去了,而且我府中人都是良善之辈,就算不小心暴露了,他们也绝对不会难为你。”
“这样也可以?!”宋吵吵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还是有可行性的,大户人家的人毕竟不是平民百姓,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小姑娘的。
“既然能在这种鬼地方相遇,那就是一种缘分,能帮的就尽量帮,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梁照棠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着骗的就是你。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我出去之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宋吵吵泪眼汪汪的发完好人卡之后噌的站了起来,伸手就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啊。”似乎碰到了昨天的伤,宋吵吵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却只将手抬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吹完就接着脱衣服了。梁照棠疑惑的看向她红肿了半边的手,却什么也没有问。
大袖衫自然十分宽大,某人脱下来之后,果断将两只长长的大红袖子绑在牢门的木头上,用长长的裙摆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一会儿工夫不到就搭好了一处简易的更衣室。
梁照棠看着她这不经意的小举动,心中莫名一软,却还是没有放弃最初的想法。慢慢起身背对着她脱下了三重衣最外一层,一边道:“穿最外面一层就可以了,看不出来的,待会儿直接脱掉也方便跑路。还有,记好了,乙亥,丁亥,辛未,辛卯是我的生辰八字,父亲最喜欢看的兵书是孙子兵法,母亲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西瓜。如果有人问起来,这些事情随便说说也就糊弄过去了。”
某人正盯着上面精致的湘南手绣发呆,忙不迭的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待两人互换过衣服后,梁照棠将狱卒唤来,出手便给了他一张银票,淡淡道:“放话出去,梁国公府大小姐在这里,叫他们来接人。如实照做的话,这儿还有。”
然后她抬手,一锭金子。
亮瞎了宋吵吵的小眼睛!
某人噌噌噌爬过去抱住了她的手臂,瞪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狗腿道:“土豪!我是你大哥土鳖啊!”
梁大小姐嫌弃的挥开她的小爪子。瞅了一眼,然后捡起被丢在一旁的喜帕,啪一声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那狱卒欢欢喜喜的将银票揣在兜里,忙不迭的去做她交代的事情。不知是他效率实在是高,还是梁国公府的人已经找人找疯了,不过一炷香功夫,外面噼里啪啦涌进来一大堆急的满头大汗的人。
即便梁国公府权势滔天,也有怀宋国法杵在哪儿,所以只放了一个人进来验明正身。脚步声慢慢靠近的当口,梁照棠背对着门,飞快的转头瞧了一眼,见是那个接触不久的喜婆,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谨慎的将头埋在了腿弯里。叹了一口气,嘴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你了
“小姐啊!你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快回去吧,婚礼仪仗都还没撤呢!你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的?”那喜婆见到眼前那绝不会有错的嫁衣,激动的快要流泪了。
看不见对面的人,大红盖头之下,宋吵吵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道:“我,我跑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别人的水果摊,然后,然后就被抓进来了。”
狱卒呆滞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喜婆反身白他一眼,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放人啊!不就是个水果摊吗,多少钱国公府都出得起,耽误了吉时有你好看的!”
那狱卒咽了咽口水,转身取了钥匙来,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有些时候,权势就是如此管用。
隔着一块布,那喜婆也不敢万分确定里面那张脸是真是假,何况刚刚听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可是她又不能违反婚嫁不得露面的规矩,只得出声询问道:“小姐可还记得自己的八字?”
“乙亥丁亥辛未辛卯!”在脑子里背了一遍又一遍,答得比今天吃没吃饭还要快。似乎怕对方还不相信一般,宋吵吵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父亲最喜欢看的兵书是西瓜!母亲最喜欢吃的水果是孙子兵法!”
“”喜婆眼神呆滞,梁照棠扶额。
虽然有那么点不对劲,不过应该不会有错了,喜婆扶着她的手就朝外面走,边道:“这地方阴气重,小姐还是赶紧走吧。”
宋吵吵连忙跟着迈出,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直走到一个人影也无时,梁照棠坐在墙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头上摘下三根长簪,并排合在手里,朝前方拱了三拱。
“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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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与往常无差,可宋吵吵还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样。
未待她想好下一步的举措,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张口便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国公大人说了,直接将小姐送去丞相府!不必再朝家里抬了!”
喜婆惊讶道:“为何?”
“要是再跑一次怎么办自然是要速战速决!”那人气喘吁吁的说完后,发现新娘子就站在他的右手边,不由得一个激灵。顺了顺气方道,“小姐赶紧上轿子吧,已经知会过夫家,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想起刚刚狱中女子说过的,就算知道她是假的,梁府的人也绝不会为难她。于是宋吵吵心一横,伸手就要扯掉自己头上的大红帕子。
眼看就要拽下来了,却被身边的两个丫鬟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了。某人急的不行,抬起胳膊拼命的往下扯,阻止她的人却越来越多。
“小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呀!在未和新郎见面之前,这帕子是万万不能摘得呀!”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府里的名声着想啊!”
宋吵吵双手受制,实在被逼急了,只好大声坦白道:“我不是新娘子,是冒充的!你们放我走吧。”
那喜婆见此情景,不由得一阵心寒,却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说她:“小姐,我知道您不想嫁人,可是这毕竟是圣上亲自赐婚,抗旨不尊的罪可不好担啊,整个梁国公府的安危可就全系在您身上了。更何况,当今宁相惊才绝艳,容貌动京华。是多少怀春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您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昨日逃婚已经酿成大错,难道您还要再错第二次吗?”
“我真的不是啊!我连你们家小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怀过丞相大人的春啊!!”宋吵吵整个脸被红布覆盖,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有多丰富,只能大声的辩驳。却根本就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经历了梁大小姐昨天当街逃婚的巨大场面,众人都已经淡然了。
只有那喜婆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哦,你不是小姐,那你说小姐去哪儿了。”
“她,她”宋吵吵沉默了,人家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闹了个天翻地覆逃了婚,就这样把她的行踪供出去岂不是太不道德了。
众人见她不说话不闹腾了,以为梁大小姐终于妥协了,个个都欢喜无比。
介于人家好歹是堂堂大家闺秀,护卫将她整个人塞进轿子中的动作并不是很暴力,但也不是她区区一个小姑娘能反抗的。很快,大脑从一片空白中苏醒过来的宋吵吵听见了外面的争执声。
“国公说了,小姐太机灵,她冲出轿子那一刻,二十个护卫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必须在轿门上钉块黄杨木板以防万一。”
“新郎来接人的时候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将木板拆下来的!”
国公府的人是相当有效率的,对话还在进行时,就已然能听到两处哐哐哐锤子敲打的声音,噼里啪啦几下就钉好了木板。不一会儿人群便散开来去,轿子被抬了起来。
宋吵吵坐在轿子中间,保持着吞鹌鹑蛋的口型,眼神呆滞。
这下完了。
☆、天要下雨 二小姐要嫁人
按怀宋传统来讲,新郎亲自前往女家迎娶新娘的仪节,是最为繁缛隆重的仪节。而这一次却坏了规矩,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是怕她又跑了还是生气过头了,国公大人连排场都不讲了,直接连人带轿把女儿往夫家塞。
这段路程似乎并不遥远,还未进门的时候,只听见外头一声轻喝,众人急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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