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阿迟出了浴池,给她裹上厚厚大毛巾,张劢一直规行矩步,没敢节外生枝。不过,他自己照顾自己,拿巾帕擦干身子时,阿迟不怀好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张劢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到阿迟面前,低头咬住阿迟耳垂,“我好不好看?”阿迟拍拍他脸,“早就说过,你太高了,只这一点不好。”
“不是,我是说……这里……”气息热烈而混乱,眼睛看向下面。阿迟板起小脸不理他,他却执着很,定要问个究竟。阿迟装模作样看了看,嫌弃皱皱小鼻子,“太大了。”张劢轻轻笑起来,“大和硬邦邦一样,都是很舒服很舒服。傻丫头,这个道理你尚不十分明白,晚上我教给你。”
才不要!阿迟清脆打了他一掌,暗暗决定,今晚可不能像前几天似,被他早早就哄了上床。今晚我要风雅一点,吟吟诗,作作画,谈谈文章。
佩阿和柔翰等人早外头等发急,看见两人终于出来了,忙请他们坐好了,挽发髻,理妆容,把娘打扮珠围翠绕,富贵华美,郎也是喜气洋洋,春风满面。
婚夫妇到孟家时候,孟家已是座无虚席,欢聚一堂。甫一踏入大花厅,欢声笑语迎面而来,四面八方都是衣香鬓影,阿迟不由心生感概,婆母大人说很对,孟家人多,人很多。
张劢和阿迟进来,众人都觉眼前一亮。张劢不必说了,他们看着长大孩子,打小就聪明伶俐,讨人喜欢,长袖善舞。如今成了亲,眉宇间添了和气,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加舒展大方,令人如沐春风。
娘是位十六七岁妙龄女子,一身真红掐金锦绣华服,映她愈加肤色胜雪,眉目如画。那双墨玉般大眼睛璀璨莹然,光彩流转,比真正宝石加灿烂、瑰丽。
长辈眼神或是欣慰,或是赞赏,都替张并和悠然高兴,佳儿佳妇,佳儿佳妇!平辈眼神多是羡慕,也有嘲笑,仲凯你也有今天!看看你服服帖帖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可以这样么?
小辈们则是一脸好奇,这就是表叔娶媳妇儿呀,可真好看。她长好看,穿衣裳也好看,红通通,喜欢死人了。
其中有两位年纪约为十五六岁小姑娘,相貌、性情、教养都上佳,端庄而优美坐玫瑰椅上,举止行为无可挑剔。不过,如果是熟悉她们人,会注意到两人眼神中有落寞,有酸涩,有一抹不易发觉悲凉。
悠然笑盈盈站起来,拉着阿迟小手,“好孩子,娘带你见见外祖父家中长辈。”阿迟感激笑笑,“娘,谢谢您。”仲凯娘亲真是太好了,不像婆婆,像亲妈。
悠然先把他俩带到中间那张桌子,笑着告诉阿迟,“这是外祖父、外祖母。”阿迟知道这是孟赉、钟氏夫妇,忙和张劢一起拜下去,恭恭敬敬称呼“外祖父、外祖母。”
孟赉是早就见过阿迟,对宝贝外孙眼光十分满意,温和勉励几句,送了一幅豫章黄先生《华严疏》做见见面礼。豫章黄先生工书法,他墨宝,珍贵之极。
“偏心爹爹。”座中有孟赉三个儿子、五个闺女,倒有半数往上人心中暗暗抱怨。您老人家孙子、外孙子多了,娶过媳妇也多了,也没见您回回这般大手笔。
钟氏头发已花白,脸色却红润,显见得保养得当,养尊处优。她是悠然嫡母,待悠然虽不亲热,却也有面子情,也笑着说了祝福话语,送了支镶珠嵌宝金步摇做见面礼,很隆重。
作者有话要说:“迨我暇矣,饮此湑矣”,趁着我闲睱,满饮欢乐酒。
76、衡门之下
午后阳光淡淡照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添了几分空灵和澄澈;张劢看的入了迷。这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姑娘;心尖上的姑娘。
阿迟浏览的并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典籍,而是轻松愉快的笑话、拟话本;不费脑子。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她嘴角噙笑,眼睛弯弯。
张劢趁机说道:“很好笑么?让我瞅一眼。”慢慢的、不动声色坐到阿迟身边,凑头过去一起看。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恬淡而优雅,清浅却又迷人;张劢早已心猿意马;也没看清楚书上写的是什么。
阿迟翻过去一页,没看两眼,掩口而笑。古人在房事上头也是很有见地的嘛,这话说的又直白又有趣,“难道在肚子上做诗不成?”很有实干精神。
张劢觉着不对,一眼瞅过去,脸都白了。这哪是小姑娘家能看的东西?会把我媳妇儿教坏的。伸出手指把那些字捂了,“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阿迟,不看书了,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柔声哄着,慢慢把书册合上,远远的扔开了。
今晚就把书房清理一遍!但凡言语粗俗的,色迷迷不庄重的,一律烧了!要不正经,只能我跟她不正经,旁的可不成。
张劢脑子有点糊涂,这是自己看过的书么?自己什么时候看过这个?幸亏半月斋极少请人进来,但凡进来也是在桌案旁落坐待茶,不会进来随意翻检。
阿迟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说话。张劢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半月才来一回,这书架上的书,许多没看过。”你方才看的那本,我可没瞧过。
“我知道,书非借不能读也。”阿迟很是善解人意,“想必你跟我一样,瞧着书名有趣便买回来了,过后却无睱阅读。”
张劢揽着她的小蛮腰,满意的轻轻喟叹,“知我者,夫人也。”看看我小媳妇儿多好,多给夫婿留面子。秀外慧中、蕙心兰质,说的就是我家阿迟了。
阿迟推推他,“你到椅子上老老实实坐着,咱们斯斯文文说话。”张劢“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却还是原地坐着,不动弹。
“仲凯,你有多少个表妹?”阿迟冷不丁儿的问道。张劢怔了怔,一一细数,“大舅舅家的阿芷、阿蘅,二舅舅家的阿荃,小舅舅家的阿蔷,四姨母家的阿若,六姨母家的阿瑾,堂姨母家的小可儿……”不数不知道,原来表妹真是不少。
阿迟也不转头看他,慢吞吞问道:“阿若是哪位啊,名字好美。”张劢为难,“我也说不清,夫人,阿若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堆表姐表妹呢,阿若又不起眼儿。
“那,阿瑾呢?又是哪位。”阿迟紧追不放,“她俩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你形容给我听听,我便知道了。”
张劢挠挠头,“阿瑾,和阿若差不多大,长相什么的,也差不太多。她俩穿什么衣裳?夫人,今儿咱们见了一堆表兄弟、表姐妹,我实在记不起来。”阿迟你考倒我了,阿若和阿瑾什么模样,真是不好描述。倒是小冾儿、小可儿,年纪小,又有趣,容易区分。
阿迟笑咪咪拍拍他,“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连两个今天才见过面的表妹穿什么戴什么都不记得,该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既如此,不必理会。
张劢松了口气,“外公家人口虽多,却是一团和气。舅舅、姨母都和气慈爱的很,外祖母虽和我们不亲近,却也不疏远,见了面总是客气又周到。阿迟,外公家是没有麻烦的。”
“那,谁家有麻烦呀?”阿迟漫不经心问道。
张劢摸摸鼻子,“算是程家吧。夫人,如今爹娘家中住着位姓程的表姑娘呢,只因她姓程,爹爹也好,娘亲也好,俱要厚待于她。”
程帛本是跟着她父亲程御史到京中为程希送嫁的,程希出嫁之后,程帛生了病,没法儿和程御史一道返回南京。程希还是新嫁娘,也不大方便照看待嫁闺中的庶妹,程御史没法子,吞吞吐吐跟张并说了难处,张并和悠然商量过后,把程帛接到了平北侯府,遣了侍女、婆子,悉心照看。
阿迟有些好奇,“仲凯,令祖母好像非常之威风。”能让张并、悠然夫妇二人都退避三舍,仲凯这祖母,一定厉害之极。
方才还隐隐为李若、任瑾这样的表妹烦恼,怎么就没想起来,平北侯府还住着位程帛“表妹”呢。仲凯,你的表妹实在太多了。
张劢点头,“祖母,确实很威风。她曾是卫国公府嫡女,自幼娇生惯养,性情有些跋扈。后来卫国公府夺爵抄家,男丁流放肃卢州,女眷官卖,她被魏国公府买了去,千金小姐沦落为婢女。”
阿迟恻然。这个时代没有人权,做老百姓固然艰难,做官也不容易。卫国公府还是开国元勋呢,一旦出了差错,也是这么个下场。
“买她的人,别有用心吧?”阿迟猜测道。同样是国公府,从前想必打过交道的,有意买了卫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做婢女,想必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媳妇儿真聪明。”张劢趁机在她小脸蛋上啄了啄,“可不是么,有人别有用心。我祖父的妹妹一向看她不顺眼,成心买她回府的。”
同样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骄横跋扈的程度不相上下,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忽然有一日其中一个沦落到要被官卖,另一个便兴奋欲狂,忙不迭的命人,“快买了来,快买了来!”
等到买了回府,自然是肆意j□j。施虐的那位,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被虐的那位,咬紧牙关,哪怕吃尽皮肉之苦,绝不开口求饶。
她竟然没有痛哭流涕,竟然没有苦苦求饶!如此一来,可有什么趣味呢?张大小姐恼羞成怒,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没头没脑抽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让张大小姐目瞪口呆,让张大小姐后悔了一辈子:她的同母哥哥张铭冲出来救走了程家丫头,后来更和程家丫头私奔到了并州,在并州成了亲,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个出生在并州的孩子,注定是不受父族喜爱、接纳的。他幼小的时候,父族视他为耻辱,恨不得他悄没声息的死掉。长大后刚毅武勇,战必胜、攻必取,驱逐鞑靼,绥清边境,功成封侯。
原卫国公程普生被先帝封为平顺伯,福禄田永业田都在其原籍广宁。张并的生母程濛被特旨封为广宁郡主,享广宁两千户封邑。程家,翻身了;程濛,翻身了。
这种性格的生母,哪是好惹的?虽说程濛后来出家为尼,不过张并和悠然但凡遇着和程濛相关的人和事,都会特别谨慎小心。
阿迟聚精会神听完这段往事,心中啧啧。仲凯,令祖母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了,有股子狠劲儿,不认命,不服输,非常执着。
“程家表妹,将养的如何了?”阿迟已经很久没见过程帛,未免有些好奇。这位姑娘在西园养过伤,如今又到平北侯府养病去了,也算得上不认命。
“时好时坏。”张劢微笑,“有时能跟娘亲出去赴宴、会亲友,有时只在房中静养。”说起来也是值是玩味。
阿迟倒很理解。程帛若是总病着,不能出来结交京城名媛,不是白白留在京城了么?若是全好了,少不了要返回南京,命运又掌握在嫡母程太太手中。故此,她竟是好一阵、病一阵,方才合适。
说着往事,说着家常,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饿了,晚饭给我吃什么?”张劢催着开饭。快吃饭吧,吃完饭还有正经事。
阿迟笑咪咪跟他商量,“咱们吃过晚饭,你还带我回来书房,好不好?仲凯,我很喜欢这儿,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最是熏陶人。”
新婚妻子既然开了口,张劢哪有不答应的,自然说“好,带你回来。”心里却在犯嘀咕,阿迟,你今天看的都是什么呀,还书卷气?
这晚月光皎洁,夜色宁静,晚饭后两人携手回了半月斋,张劢处置过一回公文、书信,阿迟拿着一册很纯洁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冬季,即便月光也异常清冷,淡淡的,如流水般,穿过窗户静静泄了进来,一室清辉。月光撒在阿迟头上,好像披上了银色缎带,雪白小脸更显柔和、美丽。
她看的很专注、入神,张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深情凝视着她,她竟没发觉。
“阿迟,该歇息了。”张劢柔声提醒。
阿迟装作没听见,继续看话本。才不要这会子就上床呢,运动时间也太长了。
张劢欺身过来,纤长优美的手掌放在书页上,“冬季养生,宜早睡。阿迟,咱们沐浴歇息,好不好?”
阿迟抬头看着他,笑的很甜,“我想画幅仕女图,仲凯,我作画,你帮我题诗,成不成?”你可是文武兼修,可是儒将,风雅一点啦。
“明儿再画。”张劢义正辞严,“这会子夜已深了,点灯熬油的,太不节俭。阿迟,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
“点灯熬油的,太不节俭”?阿迟呆了呆,仲凯你好神奇,一本正经说这个?嘴角勾了勾,再勾了勾,阿迟实在抑制不住,笑意在她脸上蔓延,一直到了眼角,到了眉梢。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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