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苦笑着朝清鸣摇了摇头,凤清鸣眼里却有深思——这个冯昭仪如此嚣张,竟敢在未央宫里大动干戈,看来是有备而来。
两人差点要闹起来,这时对岸又走过来一名嫔妃。
只见那嫔妃步履缓缓,虽只带了四名近身的宫女,但她一出现,整个桥头顿时安静得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是贵妃娘娘驾到了!
何贵妃身着金色鸾凤锦衣,眼角用金粉和亮蓝勾了飞扬的眼妆,妙目一翻,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度。
“在未央宫前如此喧哗,你们成何体统!”何贵妃轻喝了一声,四周立刻跪成一片。
冯昭仪脸色苍白,吓得手一撒、身子一矮,便与杜充媛同时跪到了地上。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两人异口同声地行礼。
何贵妃冷哼一声,把身后所有的奴才都喝退下,只剩在场三人,这才冷眼瞅着地上两位嫔妃问道:“你们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要在皇后娘娘的宫前喧哗?”
冯昭仪不敢答话,却偷偷抬眉窥了何贵妃一眼;然而未料正对上后者凌厉的眼神,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时杜充媛低头委屈说道:“回娘娘,刚才臣妾给冯昭仪让路,冯昭仪却诬蔑臣妾对她不敬,还请娘娘为臣妾作主!”
说着,泪花儿便开始闪闪烁烁。
何贵妃听了,淡淡地“哦”了一声,刀子般的目光,便转移到冯昭仪的身上。
凤清鸣在这头看得仔细,心里头暗叹冯昭仪没有眼色——
杜充媛,当日是由何贵妃举荐给皇上的,而尚书令大人向来与何贵妃的父亲何太师交往颇深;因此杜充媛与何贵妃定是荣辱一体。
今日,冯昭仪撞在了何贵妃的枪口上,冯昭仪恐怕是要倒霉了。
不过,倘若她能弄出更大的动静,惊动桥对岸的未央宫宫人,说不定能引得皇后出面,事情也许还能有些转机。
卷一 初长 022 冯昭仪之死
不过,倘若她能弄出更大的动静,惊动桥对岸的未央宫宫人,说不定能引得皇后出面,事情也许还能有些转机。
果然,那冯昭仪立刻拔高了声音,说道:“回娘娘,刚才杜充媛无故对臣妾怒目而视,臣妾气不过,才想拉她去找皇后娘娘评理的!”
她声音很大,未央宫这边很快便有宫人注意到了;俄顷,便有一名老宫奴朝金露殿跑去,大概是想向皇后娘娘禀报。
当她经过偏殿时,凤清鸣赶紧往窗下一藏,又顺手把虞青荷拉到窗子底下坐着。
“鸣儿妹妹,你这是为何?”虞青荷尚不解其意。
凤清鸣朝她“嘘”了一声,待那宫奴走远,这才拉了虞青荷重新直起身来,悄声说道:“你我初入宫,还是不要卷入娘娘们之间的争斗为妙。”
虞青荷听了,目光一跳,赶紧点了点头。
凤清鸣握住她的手,两人复又透过那雕花窗格,朝河边小心地窥望。
此时,桥头的情况急转直下,惨案转眼便已发生!
就在她俩这一蹲一站之间,冯昭仪和杜充媛不知怎的已起了争执!
只见她们两人站在桥头之上推推搡搡,突然之间,冯昭仪站立不稳,尖叫一声便滚下桥去!
“扑通——”
河面溅起一个丈高的浪花,冯昭仪径直栽进河里,挣扎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这边,凤清鸣与虞青荷都大吃一惊,后者更是惊叫一声,道:“不好!有人落水了!”
接着,她便拔腿往外跑去!
凤清鸣拉都拉不住她,也唬得跟着跑出了偏殿。
两人刚冲到河边,何贵妃已与杜充媛召集了众奴仆下水营救。
看到两个小女孩冲过来,杜充媛的脸上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何贵妃冷冷扫她俩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么巧?原来两位小姐也在这里!”
凤清鸣赶紧拉住虞青荷跪到地上,行礼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充媛娘娘!”
何贵妃哼了一声,道:“两位小姐是刚过来的吗?”
虞青荷正要答话,凤清鸣却猛地压住她的手背,抢着答道:“是的!奴婢们也是刚刚过来,远远的听到这边有呼救之声,于是便跑过来了!”
虞青荷脸色一白。
这时,杜充媛突然掩面哭道:“昭仪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若有事,妹妹我也不想活了……”
她哭得梨花雨,好像掉进河里的人是她亲娘似的。
凤清鸣与虞青荷两人听得心惊,都吓得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很快,冯昭仪便被奴才们打捞上来了。
她脸色青白、腹部浮肿,唇鼻里塞了许多污泥,脑后簪着的白芍药也不见了,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最可怕的是,待王皇后从金露殿赶过来,并宣了太医急救时,冯昭仪已经停止了呼吸!
“太晚了,昭仪娘娘已经殡天了……”
太医跪在地面上摇头叹息。
在场所有人听了这话,脸色均是一变!
一时间,死亡的阴影如鬼魅,笼罩在未央宫的上空;刚才还和煦的春风,此时突然如冰刀刮过,使得众人脊背发凉。
王皇后脸色沉痛,示意太医将冯昭仪的遗体安置好,又叫了奴才前去给皇帝报信。
“今日冯昭仪在我未央宫前溺毙,各位妹妹在场都是证人。一会儿皇上来了,本宫倒是要好好审一审,这冯昭仪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到河里!”
皇后凌厉的目光从众嫔妃们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顿在何贵妃与杜充媛的身上。
何贵妃的目光坦荡而镇定,杜充媛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王皇后盯了两人一眼,又转头向冯昭仪的几名贴身宫女问话。
“冯昭仪落水时,你们这些奴才都到哪里去了?为何不陪在主子的身边?”
那几名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宫人,此时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趴在地上浑身筛糠。
当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嬷嬷硬着头皮答道:“回娘娘,方才我家主子与杜充媛在桥头相遇,两人攀谈了几句;后来贵妃娘娘也来了,三位主子站在桥头寒暄,贵妃娘娘便令奴婢们退到十丈以外等候。再后来,我家主子便落水了,具体原因奴婢们并不清楚,还请娘娘明鉴!”
说着,连连磕头。
王皇后双眉一挑,将疑问的目光转向了何贵妃与杜充媛。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皇后问道。
何贵妃不急不缓地回道:“回娘娘,冯昭仪的鞋子打滑,刚才在桥头失足落水。妹妹未能及时营救,是妹妹的责任,还请姐姐责罚。”
她说是领罚,神态却很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其目光也坦坦荡荡,好像冯昭仪的落水真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虞青荷愕然抬眸,嘴张了张,但终于在凤清鸣告诫的眼色之下,垂下了头。
何贵妃和杜充媛的宫人立刻纷纷附和,皆称冯昭仪是自己失足,不小心落水的。
这样一来,冯昭仪的死,便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王皇后见状,语气很是不快,隐忍怒道:“好好的昭仪在你面前失足,你却不知道提醒一声!贵妃娘娘的确是该罚!”
何贵妃不亢不卑地跪到地上,扬起双眼望向皇后。
王皇后气急,待要再说些什么,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是皇帝赶过来了!
“若儿,若儿!你怎么样了……”
皇帝人未至而声先到,看得出来,冯昭仪的确很得他的欢心。
那一句亲昵的“若儿”,唤得在场所有嫔妃心里头都有几分酸楚——冯昭仪虽然死了,但她好歹已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和惦念;而后宫之中还有那么多的女人,皇帝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她们一次!
嫔妃们心中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纷纷开始抹泪。
杜充媛更是哽咽出声。
皇帝大跨步赶到桥头,一眼看到地面上横卧的女子,顿时神色大变,又惊又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震怒,连皇后也只得跪了下来。
“回皇上,请皇上息怒!冯昭仪方才与何贵妃、杜充媛站在桥头寒暄,不知怎的却掉进了河里,妾身施救不及,已经香消玉殒了!”
皇帝听了,脸色一变,弯下腰便去掀那盖着尸体的白布。
然而,当他掀起布的一角时,却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如受了惊似的将布扔出手去!
的确,冯昭仪溺毙之后,容颜惨淡、阴森可怖,已完全没有了生前的美貌鲜活;而那一朵压在脑后的白芍药,此时也早掉进了玉带河里,顺水飘向了远方。
王皇后将刚才那宫奴的话复述了一遍,皇帝听了沉默半晌,最后,将威严的视线徐徐扫过众嫔妃。
“现场可有人目睹冯昭仪落水?”他缓缓问道。
在场所有人在他目光的注视下,都忍不住有几分瑟缩。
见无人应答,皇帝便向着何贵妃与杜充媛的方向缓缓踱了两步,最终停留在两人的面前。
这时,何贵妃抬起头,一双美目雾气蕴氤,语气委屈却执拗地答道:“回皇上,刚才冯昭仪的确是因为鞋子打滑,不慎失足落水;臣妾挽救不及,还请皇上责罚!”
说着,重重磕下头去。
她的身后,杜充媛却因受惊过度,“呀”的一声,晕了过去。
事后,皇帝厚葬了冯昭仪,也相信了何贵妃的话,并因此处死了芍药园里的几名负责起居的宫奴。
谁叫她们在事发当天,给冯昭仪穿了容易打滑的鞋子呢?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杜充媛的突然获宠。
杜充媛那日在未央宫前晕倒,之后断断续续地病了几天;而那日冯昭仪死时的惨状,也有诸多嫔妃目睹,因此在后宫造成了一定的恐慌。
皇帝为了抚慰后妃们,便赏赐了一些东西给她们,并抽出时间去看望各宫妃子。
杜充媛作为受惊吓最厉害的一个,自然得到了皇帝的特殊关怀。
几天的相处之后,皇帝发现这个美貌的女子不但心思细腻,而且才气极高;于是,他那一腔曾倾注于冯昭仪身上的热情,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杜充媛的身上来了。
杜充媛很快取代了冯昭仪,成为后宫新宠。
她的位份也水涨船高,由九嫔之末的充媛连升三级,成了杜修媛。
最初的几天,冯昭仪的丧事尚有人记挂着去办理;到后来,随着皇帝注意力的转移,人们开始到杜充媛的宫里奉承;而冯昭仪那个曾经宠绝一时的女子,就像天空匆匆划过的流星一般,瞬间便湮没在大兴后宫灿烂的星空里。
事后,虞青荷为此事与凤清鸣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
她曾问清鸣,你为什么不让我站出来揭发杜充媛?
清鸣回答,倘若你我当时揭发了杜充媛,只怕此时都已死在了何贵妃的手里。
虞青荷听了,脸色变得苍白,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而事实证明了凤清鸣的话——没过几天,那名当日向皇后禀报的老嬷嬷,以及当日随冯昭仪前去的宫人,全都惨死在暴室里。
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但皇帝此时已不再对冯昭仪关心,因此也无人过问她们死亡的原因。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何贵妃的橄榄枝却向凤清鸣和虞青荷伸来了。
不久之后,两个女孩子都收到了来自何贵妃和杜修媛的赏赐。
既然是何贵妃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两个女孩没有道理不接受。
因为,她们此时都已明白,倘若不接受这些东西,就意味着与何贵妃作对;那么,芍药园里那些宫人的下场,很可能便是她们的结局。
所以,当着何贵妃宫人的面,凤清鸣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所有东西。
但是,她们背地里却将这些贵重的赏赐束之高阁,谁也不敢轻易去碰它们。
因为,每每看到这些东西,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惨死的冯昭仪。
每到这个时候,两个女孩子便会手握着手,默不作声。
只可惜,两人的手心皆是冰凉的,谁也温暖不了谁。
卷一 初长 023 侍读
刚进宫的那种激动和新鲜,被冯昭仪之死打击得消失殆尽。
一想到自己将要在这宫中度过一段漫长的岁月,凤清鸣便心生烦忧。
不过,还有更烦忧的事情在后头——那就是她侍读的主子天瑜公主。天瑜公主年小心性高,不但继承了她的母亲夜昭容的美貌,更继承了外邦蛮夷野蛮的性格。
当着长辈的面,她会端出一副天家贵胄的高贵模样,小小年纪显得很是淑女;然而只要脱离了长者的视线,她立刻暴露出刁蛮的本性。
平时学习不好好听讲,总是给凤清鸣她们惹麻烦,当教习老师批评她时,她便把一腔怒火撒到侍读者的头上。
比如,趁老师午休时,偷偷剪掉她的头发,然后嫁祸到凤清鸣的头上;或者,唤来虞青荷磨墨,然后找个借口把墨汁泼到她的身上。
不管两位侍读者表现得如何谦卑恭顺,也不管她们两人行事有多么的谨小慎微,两人总是会被公主以各种借口折磨。
她就是喜欢欣赏别人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就是喜欢看到别人惴惴不安的样子。
她的这种恶俗嗜好,跟四皇子很有些臭味相投——他也常常在课余时间溜过来,跟妹妹一起捉弄凤清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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