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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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茶-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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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娃娃”做玩伴,由于发现同伴对其“**娃娃”进行了性行为,何姓男子醋意大发,将同伴刺死。警方分析,越来越高档的“**产品”进入中国市场,使一些人对其产生依恋,造成性格或人格扭曲。有关专家呼吁人们正确把握开放中的“肆意”倾向,并应在各领域加强新时代的人生观和人伦教育……

苗丰说,何乾江和伍大顺的事在盐川轰动一时,就连在艺术馆里弹琴唱歌的老人们也都知道。老人们曾好奇地问苗丰,“**娃娃”是个什么东西,苗丰说不上来。

苗丰说,何乾江父母和伍大顺的父母都在出事之后来到了盐川,面对四位老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安慰。四位老人对苗丰有明显的敌意,不止一次地说,这地方欺负外地人。何乾江老家是西安,伍大顺是河北人。伍大顺的母亲说,为什么盐川人不横死几个!

那时,苗丰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伙伴,他们是“鸳鸯茶”真正的左膀右臂,这对苗丰来说是沉重的打击。那段日子里,苗丰放下了一切事情,天天陪着四位老人。只有巴巴老爹照看着“鸳鸯茶”的生意,一度赵元红想辞掉工作专心料理“鸳鸯茶”,巴巴老爹说赵元红从来没管理过这种生意,没同意。

一直到“鸳鸯茶”拆迁,何乾江的房间也没人住。苗丰说,当年伍大顺光着屁股胸口上插着剪刀的样子,把处理案子的警察们也吓着了。

石海珊说,她被何乾江和伍大顺的故事弄的噩梦不断,她不敢睡觉,忍受着时差在网上等我。她的黑夜有一半时间是我的白天,我催她睡觉,她说她正在听《白天不懂夜的黑》。

“是因为何乾江杀人?吓着你了?”我问。

“不知道,我觉得伍大顺死了,我们这些人开始死了……”石海珊说。

“伍大顺可是非正常死亡啊。”我说。

“是啊,非正常死亡,非正常和死亡,非正常导致死亡。”石海珊说。


 第八幅油画

 

天空是昏黄的,街道是昏黄的,一面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土黄色的墙体上涂着只剩一半的、圈过红圈的“拆”字。这片残墙断壁的背后,是一大片空白,远处则是混沌不清的夕阳和背着夕阳的峭壁,峭壁上有座座悬棺。一对鸳鸯在峭壁下的江水中向倒塌的残墙断壁游来,两只鸳鸯神情各异,一只转过头去看着峭壁上的悬棺,一只向前探着头,寻找登上鸳鸯街的陆地。

苗丰确实把背景改变了,那片悬棺和一对孤单的、“同床异梦”的鸳鸯,让人感觉到了更深切的沧桑感,那感觉,不仅仅是悲凉。

“是不是比原先的背景要好些?”苗丰问康晓娴。

“我不知道。我觉得有好多道理在里面,这些道理,并不是我能读懂的。”康晓娴说。

“我的故事搅乱了你?”苗丰问。

“你的故事让我觉得,我太过简单了。”康晓娴说。

“那是你的福分啊,令我羡慕的福分。”苗丰说。

石海珊说,苗丰对鸳鸯神态的捕捉是独到的,这些景象其实时时刻刻存在,但表现在特定的画面里,它的意义绝不是‘存在’。

“我说过,他是个天才。”石海珊说。

“是个鬼才。”康晓娴说。


 “残缺”还是“圆满”

 

林福山说,苗丰的抑郁症初期征兆出现在2002年下半年,2003年下半年,苗丰已经出现典型的抑郁症症状,之后的两年中,苗丰的病情逐渐加重,悲观,敏感,失眠,不爱说话,身体疼痛。2004年有些好转,2006年盐川地震后又出现一些反复,但恢复得比以前快。

2003年,苗营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他没去继承和发扬父亲的绘画手艺,而是攻读了历史专业。他对苗丰说,他对历史也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但看着老爸对历史的念念不忘,他也想帮老爸研究研究,也许几年下来能训练出一些对历史的敏感,将来为老爸去找一些关于僰人的蛛丝马迹。那段时间,苗丰正用一些木块和原先录像厅留下的旧录像带想再制作一尊豆沙关的景色,却因为病得厉害,一心急就开始颤抖,最终也没能再造出来几年前被何乾江撞烂的“豆沙关”,而巴巴老爹确实老了,再也摆弄不了木匠活了,无法去帮助孙子完成心愿。

2004年年初,鸳鸯街整体搬迁的事刚刚被纳入盐川市的城建规划,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绝大多数鸳鸯街的居民提出反对。市城建局请来了省市领导和诸多权威人士进行论证,最终还是确定要建“蟠龙广场”以展示盐川市的朝气和风采。与街坊们的反应不同的是,苗丰对鸳鸯街的搬迁不置可否,他不止一次地对街坊们说,任何东西都有个寿命,鸳鸯街老了,到寿了。同一时期,市文化局批准了关于开发僰人文化的提案,已经快要退休的刘书记力荐苗丰主持这一文化工程,苗丰却因身体状况不佳而无法胜任。

“你身体弄成这样,艺术馆那里也放手吧,安心养病。”林福山对苗丰说。

“暂时没想放弃,艺术馆那里不赔钱,‘鸳鸯茶’没了我还可以靠艺术馆那里维持生活,我只是隔一段时间去收一次租金,不用怎么操心。”苗丰说。

赵元红悄悄搬出了鸳鸯茶。她曾在离婚后给苗丰打过电话,询问过是不是可以再从头开始,和苗丰再走一次恋爱、结婚的路,苗丰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垮掉了,没有精力支撑一次有前科的恋爱了。赵元红说,我们忘掉前科,来一次崭新的恋爱,苗丰说,说崭新,那是自寻烦恼和自欺欺人。

“你还记得我给你做的第一锅汤吗?”赵元红问。

“记得。如果我能忘了那汤,也就能忘了画室里的监控器了,那样我们则真的能从头开始了。”苗丰说。

林福山和苏静在下夜班的时候都看到过赵元红在“鸳鸯茶”附近徘徊的身影。苗丰说,她那是惯性,不代表爱情。

“你的心太冷了。”苏静说。

“现在冷还算好,等到最后才冷,怕是晚了,阿幺妹心冷的时候,死了。”苗丰说。

开发僰人文化的工程在市文化局的主持下已经开始实施,苗丰被聘请为艺术顾问。以艺术馆为中心的一条街上重新装修装饰,渐渐有了“僰人部落”的雏形。从九丝山上克隆的僰人建筑、僰人器皿、僰人灶台等也正在“复古”,就连和僰人关系不大的“五尺道”和古老民居也正在这条街上“复制”。苗丰觉得,这一切虽然不伦不类,但早该到来,现在才出现,至少是晚了5年。

2004年8月26日,鸳鸯街已经变成了废墟,只有“鸳鸯茶”和另外三两家住户还“屹立”在这条老街上。那天,四辆卡车拉走了“鸳鸯茶”里所有的家什。苗丰在离开“鸳鸯茶”前请大家喝茶,又好好讲了一遍“鸳鸯茶”的来历。他安排装卸工们按部就班地搬着物件,自己也小心地把一个像框带走——像框里镶的是一块褐色的录像带残片。

那天,搬家的卡车走后,巴巴老爹坐在街边的红砖堆上,看着两台刷着黄色油漆的机械慢慢靠近,后面跟着一群头戴安全帽的民工。一台吊着重锤的机器把铁臂挥向了“鸳鸯茶”的三楼,一面山墙应声而倒,溅起轰天泥尘,然后那镑重锤又挥向二楼,楼板瞬间塌下,左右墙壁也轰然落地。推土机把大铲对准了砖砾,吼得黑烟冲天,震人心肺……

老鸳鸯街消失前后,苗丰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看完了“鸳鸯茶”里收藏的所有的“僵尸片”、灾难片以及血腥的战争片,香港林正英的“老僵尸”、日本变态的僵尸、美国的《生化危机》,甚至迈克尔?杰克逊在MV里的僵尸他都一一过目,地震、海啸、行星撞地球、“拯救大兵”……他说,他那时特别想看那些镜头,鲜活的生命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穿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撕碎,连超烂的僵尸片他也能看着发呆,他想把恐惧、丑陋、血腥最大化,把生命的长度和终结的突然性捏在一起琢磨,然后回到现实中,用反差体会幸福。另一件事是,他一直在折腾关于鸳鸯街的那幅画,画面上涂了很多层油彩,已经有些发硬。这是八幅组画的最后一幅,这组画是他和赵元红离婚后开始创作的,他用了相当大的精力,想“写”出一段人生。那片带着半个“拆”字的最后的“残缺”,成了他心目中的“圆满”。


 康晓娴

 

我问过苗丰是否想过卖掉这组画,苗丰没回答,眼神很茫然。 

当年,苗丰将《鸳鸯茶》拍卖后,曾一度再想画一幅相同的画自己收藏,但时过境迁,他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画笔下无法生成那种感情了。

“画是卖的还是自己保留的,一直是个问题,不只是我这一辈有这种问题,韩老师那一辈也有这样的问题,对我们来说,真的画不出两幅一模一样的画。”苗丰说。

“临摹也不行吗?”我问。

“我和韩老师都临摹不了自己的东西。”苗丰说。

“你们觉得临摹画不出感情吧?”我问。

“韩老师刚刚教我的时候就告诉我,画是有生命的,生命不能复制。”苗丰说。

苗丰的组画就挂在他的画室里。搬到新区后,苗丰的画室比“鸳鸯茶”的画室要大出一倍,他把八幅画并排挂在画室里,就不再去动那些颜料和画笔了。他说,时常看看,品味生命。这种品味给他带来些安静,他的抑郁症在那段时间有所好转。若是没有2006年的地震,我甚至觉得他已经走出了抑郁症的阴影。苗丰在地震后去了豆沙关,他挂念那里的悬棺,怕僰人的悬棺被震落。那场地震中,悬棺倒是安然无恙,豆沙镇的鸽山街却被震得一片狼籍——路过豆沙镇的时候,安静的苗丰情绪再次变坏,回来后,他找到林福山,又开了大把的抗抑郁药。

那段日子,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守着苗丰,直到深夜他想去卧室尝试睡觉。然后,我会坐在电脑前,和遥远的石海珊说话。

到2006年盐川地震后,我和石海珊的对话已经持续了两年。我在不停地讲故事,她也在不停地追问。苗丰的八幅画和与画有关的事,让石海珊也基本掌握了她走之后苗家父子的情况,她渐渐不再像从前那样追问苗丰和苗营的事情,开始更关注盐川现在的样子,她要我发了很多盐川的风景照片,也十分关注地震给豆沙镇和盐川造成怎样的灾难。之前我曾经至少两次劝她回来看看,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盐川了,而这次地震她如此关注,我觉得她还的根仍然在盐川。我心里那份小女人的自私作怪,让我不能三番五次地、恳切地邀请她。但我的神经一直在作怪,总是隐隐感觉到她会在不久后回到盐川……

石海珊说,德国世界杯期间,她用了一个整月周游了欧洲,也把德国的城市游走了一遍,走得慢条斯理。她说,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游历,她不想再四处漂泊了,也再没了漂泊的精力。

“我好像从来没给你讲过我现在的生活,你看博客吗?我有个私秘的博客,你要看,我给你密码。”石海珊说。

“我想看看。”我说。

“密码是miao12miaoying。”石海珊说。


 结婚准备

 

从2004年到2007年,苗丰几乎过着隐居生活。“鸳鸯茶”不开了,不用再为生意操心,艺术馆那里承包的期限也就快到了,他去把该收的租金收了,按比例上缴了税金,按合同给文化局送去了“管理费”。他对文化局说,艺术馆已经成为盐川的“文化公园”了,门口又建了僰人文化街,不愁下一个承包期没人包。他就不再参与了。

苗丰悠闲的样子,给很多人留下了印象。认识他但并不十分熟悉他的人,如果说什么事情时牵带了苗丰,往往仍然会提及他的成功,说是他因为成功,才有了这种悠闲。他每次上街都是步行,街上很多人认得他。

苗丰的桑塔纳早就落满了灰尘。他对苗营说,要是读大学也可以考驾照可以开车的话,就让他“接管”这辆车。苗营对车子似乎不感兴趣,似乎很忙,苗丰分析说,儿子可能开始恋爱了。

“儿子也到恋爱的年龄了,我这还没成个家。你说,我是不是活得悲哀?”苗丰问康晓娴。

“那,我们结婚好不好?”康晓娴说。

“你有信心吗?嫁一个抑郁症病人?”苗丰笑着问。

“我们都该有信心。”康晓娴说。

“我已经是退休状态了,没了半点进取心,好学上进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你嫁个没有追求的人?”苗丰问。

“你还会再来一次青春的。”康晓娴说。

巴巴老爹说,很想按照豆沙镇布置宅子的规矩,在新区新房的客厅正墙上供上几幅老祖和神仙的牌位。康晓娴说,盐川也曾风行供这样的牌位,但近几年越来越少了。苗丰说,我们供吧,豆沙镇家家都供,满墙的那种,红彤彤的,很民间,进门就能看见,随时都能看见,这样好,这样让人不敢造次。

“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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