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跳完鼓舞渐次退下。这时就听席间有人叹道:“此舞令我想起了江陵的长绫罚酒舞,那场舞令我终生难忘。”说此话之人正是世子刘瑾,他目光正看向身旁吴翌。
刘瑾一言,惹来多人神色变化,在座很多人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闻言不禁也随刘瑾目光看向吴翌。
公子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吾妹自江陵回去后便生了场大病,再也跳不了那支舞了,哎……有负瑾兄牵挂。”
刘瑾一惊之后亦重重一叹,当下似真的有些难过。
李赦目光扫向花无多。只见她正用十分不屑地目光看向公子翌。李赦收回目光,却意外地发现,身边的四弟李勘正玩味地看着花无多。
这时,丫鬟带一人步入园中,却是楚田秀。
楚田秀一袭白衣上秀牡丹,步履轻移时裙摆上的牡丹似也跟着盛开,尊贵华美之极,美目顾盼间目光略微停在了唐夜身上,继而移开。
花无多听到了一声惊叹,正是发自望着美人目瞪口呆的公子翌口中,这声惊叹自也引得美人侧目,见被如此注视又是如此潇洒公子,不由得面色微赧。略一低头似在害羞,众公子一时皆醉。
花无多眼尖地看到在场一位不知名的公子看楚田秀看得呆住,张着的嘴角流下了口水。
楚田秀一向有几分自傲,今天却与以往不同,想是被公子翌放肆的目光盯得耐不住了,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羞涩柔美。她自然不认识公子翌,哪里知道此人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浪荡不羁惯了,如此看美女如看家常便饭般平常,幸好这次公子巡等人没来洛阳,否则,楚田秀定会被一群狂蜂浪蝶盯得体无完肤。花无多心里如是想。
应李赦请求,楚田秀愿当众献艺一曲。看来楚家与李家关系匪浅。
不出一刻,仆人们抬进来一盏木琴和一方长椅摆在园中,楚田秀莲步轻移,来到木琴前,向众人微一施礼,道:“献丑了。”便敛衣轻坐,伸指试了试琴。
花无多耳尖地听到席间一酒醉的公子说:“不丑,不丑,美极了。”
楚田秀不以为意,手指拨动琴弦,她边抚琴边道:“抚琴只为觅知音,今,小女子不才,愿以一曲月光赠与众位公子。”说此番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唐夜。
一曲《月光》于她指尖轻缓而出,荡于庭院之内,意境高雅,清宁静逸,配上楚田秀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众人无不心醉神荡,在座多位公子已然望着楚田秀痴了。而楚田秀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唐夜。说是若有若无,可她的目光即便花无多这个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满场跑的丫鬟也看出了几分意味来,何况在座的其他人。
李勘这时也放下酒杯,神情专注起来。
而宋子星却将目光看向了陈东耀,却因唐夜就在陈东耀和他之间,这一眼看不出是看着唐夜还是看着陈东耀。
陈东耀此刻似听得极为入神,目光微眯直视楚田秀,看不出是何心思。
唐夜目光半敛似在想着什么。
而李赦亦看着陈东耀及其旁边的唐夜,眼中颇含深意。
曲中,公子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似已有些微醉,目露痴迷的表情,走向了正在抚琴的楚田秀,可不知怎么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幸好反应极快,脚下一滑之际,一臂撑地旋身,便站直了身体,园中有人低低喝了声彩,却是李家四公子李勘。
公子翌对李勘点了点头,便低头一看,发现滑了自己一步的赫然是一只油光光的鸡腿,不禁面带谴责地看向了花无多,此时,在场众人也都注意到了地上那个鸡腿,均看向花无多,花无多一蹙眉,似明白大家心里所想,一伸手,一直藏在袖中的鸡腿便露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啃咬了一口,以示自己清白。
无人注意到宋子星面前桌案上的鸡腿少了一只,而宋子星身后的徐清则瞪着一双眼斜睨着花无多,见她一口一口吃着鸡腿,暗自惊疑。方才这个丫鬟竟胆大妄为的从将军桌案上拖走了一只鸡腿。他眼瞅着这个丫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将鸡腿扯到自己脚边,一脚将鸡腿踢进了场去,动作一气呵成,从拖走鸡腿到踢出鸡腿不过眨眼中完成,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是何物拖的鸡腿,不禁有些暗惊。此事别人没注意,他却有所察觉,他眼神难掩惊异,斜眼看着身侧丫鬟,暗忖唐夜身边的一个丫鬟武功竟也如此之高!若然她方才有意伤害将军,岂不……忽觉不对,方才将军似乎微微侧了侧身,却没有回头,将军察觉了,只是不动声色。为什么?他盯着身侧依旧在啃鸡腿的女子,一个头两个大。
花无多眨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百无聊赖之际只得看着场中众人,寻些乐子。她所站位置刚好在唐夜身后,宋子星左后侧,陈东耀右后侧,宋子星那盘子已然肢解好的整鸡丝毫未动又恰好放在左手旁,其中两只油光光亮晃晃的鸡腿从一开始便甚是突兀的引她注目。
花无多百无聊赖之际却见公子翌自席上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那样子甚是碍眼,目光四下一瞥,便看到了那两只鸡腿,不知道是不是今夜对鸡腿太过敏感,一眼便瞄准了这个“暗器”。
瞬间发出银针从宋子星桌案上拖过鸡腿,轻轻一踢,精准的将鸡腿踢到了公子翌的脚下,成功的绊到了公子翌,只可惜没将他绊倒。心中正有不忿,就看到宋子星的跟班徐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生气,便将手中李勘给的鸡腿吃了个精光,而后便觉肚子隐隐作痛,今天的鸡腿实在吃的有点多了。
见花无多手中鸡腿仍在,不知地上鸡腿从何而来,公子翌一笑,也不追究,一拂袖便侧身坐在了楚田秀的身边,放下手中杯盏,伸指竟与楚田秀同时弹奏了起来。
宋子星看着场中楚田秀与公子翌,目光微敛,不动声色。
楚田秀与公子翌的一曲《月光》弹得众人如痴如醉,此番二人同奏,配合的十分默契,众人俱凝神静听,好似陶醉其中。只可惜琴音再美再妙,众人皆醉时也必有一人独醒,那便是不通音律还有些肚子疼的花无多。
方才花无多听公子翌说自己琴艺大有进步,如今已十分精湛了得了,本以为他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现下看来竟是真的,心下暗叹:他竟然真的被许夫子折磨成这样了……
一曲终于弹罢,花无多耳朵得到了释放,刚吐出一口怨气,便听有人叹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花无多一撇嘴,心中暗暗藐视说此话之人,每次夸赞弹琴好的都是这句话,言辞匮乏的令她觉得悲愤!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月光下,公子翌目光迷离,或因醉意神情颇为无忌,伸出手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目光灼灼,一声轻叹,竟似又爱又恨一般。
公子翌的模样,花无多看得直发抖……肚子就更疼了。
楚田秀没看公子翌,听见这样的一声叹息不禁会错了意,面颊蓦地红透了,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了唐夜。
这时就听李赦轻轻咳了两声,公子翌方才收回了看着自己手指那露骨的目光,起身向楚田秀鞠躬道:“在下京城吴翌,方才一时失态与姑娘合奏此曲,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包含。”
楚田秀起身回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道:“公子过谦,公子琴艺精湛,能与公子合奏是小女子的荣幸。”
公子翌虚扶一下,含笑自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田秀也被礼让到一旁,入席安坐。
在公子翌的刺激下,花无多终于耐不住肚子的疼痛,再次悄悄退出了园子。
这时,李赦举杯对在场众人道:“今日赦邀请大家前来,一是为各位接风洗尘,各位均是赦的朋友,赦设宴是为感谢大家不远千里赶来为大哥贺喜。赦实是感激不尽。”李赦说到此,众人均答三少不必客气,理应前来芸芸。李赦又道:“这第二件事,便是近来江湖有些传言是关于我家大嫂的妹子,因在坐的都是赦的朋友,所以赦今日向大家言明也烦请众位朋友向天下澄清一下,唐兄的丫鬟并不是金陵方家的方若兮,此事纯属谣传,唐兄现下就在此地,也请唐兄为赦作证。”
说到此,大家均看向唐夜,只见唐夜点了点头。众人面面相觑,也有人附耳私语。其实在唐夜和花无多进来之前已有人向李赦求证过此事,李赦已坦言回答不是。此番不过是让唐夜亲口证实罢了。
等花无多解决了腹痛,又四处逛了一圈回来时,宴席刚好散了。
唐夜先打发了马车回去,二人步行回青麟客栈。花无多想起了一句俗语: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月凉如水,与唐夜在一起时间长了,多话的花无多也被逼不多话了。但即便话不如往常多,也还是闲不住的。
二人各怀心思,一步一步地走在夜半空旷的洛阳街道上,却无声无息。
洛阳大街,白日繁华,夜晚却宽阔的有些寒冷。花无多紧了紧衣领,今日吃过唐夜的药丸后,醒来时发现体内气息似乎平和了许多,暗自运功一周天,内息运行顺畅,已然恢复了大半,看来唐夜给自己吃的药果然是疗伤的好药。
实在太静了,花无多终于有点受不了,便道:“后日我的毒就全解了。”
唐夜没反应,走了几步,花无多又道:“后日便是方家和李家的大喜之日了。”
唐夜还是没反应。好似她说的都是废话。花无多接着道:“后日之后,我要走了。”或许这才是她拐弯抹角想说的。
唐夜淡淡问道:“与吴翌一同?”
“不,只有我一人,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才不与他一起,我一个人走到哪里便是哪里,想留便留想走便走。”花无多道。
唐夜道:“你打算去哪?”
闻言,似唐夜问到了点子上,花无多眼前一亮道:“去看泰山日出,赏西子美景,听扬州歌舞,爬西蜀峨眉,攀华山直壁,我想去的地方太多了!”
唐夜没有回话,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听扬州歌舞……是去睡觉的吧。
花无多哪里知道唐夜所想,与唐夜时间久了,自说自话的本领越发强大,一路上便说着自己的向往。早已将早晨的烦躁感甩到了后脑勺,只记得自己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说到高兴处,偶尔蹦跳几下表示自己的心情很是愉悦和激动,说到幸福处,仰望星空冒着一双星星眼憧憬无限,仿佛便是这样简单地向往着未来,也是那般幸福。
唐夜静静地听着,一路再没接话,似早已熟悉了身边之人的呱噪。偶尔看着地上她的影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微微蹙眉。
那一夜,唐夜又给了她一颗药丸,花无多想着反正白天都吃了,这个也就很痛快地吞了下去,这药吃下去有股幽香,很好闻一点都不讨人厌,光是这种味道也不像毒药,花无多天真地自以为着。吃过药,运气调息后,果然觉得体内气息更加顺畅了,直叹好药啊好药。
当晚,子夜时分,唐夜照旧上了屋顶吹箫。
此情此景花无多已然习惯了,便自顾坐在院中运功疗伤,听着听着便又坐着睡着了,醒来见屋顶已然无人,便欲回房睡觉。正摸黑走到门口,便听隔壁传来极低的说话声,唐夜屋中似乎有其他人在,有了上次听壁角被唐夜发现的惊吓后,花无多便不怎么敢听了。可仍旧放慢放缓了脚步,身体还微微斜倾向了唐夜所在屋舍。花无多因自幼练习暗器,耳目比寻常江湖人还要灵敏,她微微闭起了双眼,一瞬停了脚步和呼吸,便隐隐约约听到唐夜屋中一人道:“人头值五万两……”下面便再也听不到了。人头值五万两,单这一句话,花无多已然睡意全无。她一直记得,深深地记得,方圆曾说过,公子翌的人头价值五万两黄金。
而公子翌现下正在洛阳。据她所知,公子翌那厮若然没有要事,断不会轻易来洛阳。上次江陵一行,公子翌也明显有所图。此次洛阳李、方两家联姻,又是什么引了他来?
情形有点糟
五万两黄金,是怎样一大笔财富?一个二十余口人家的富户正常的一年开销也才千两白银,而五万两黄金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相当于这个富户500年数代人的用度。才听到这个数字时,花无多心里都发怵。
想当初听方圆提及吴翌人头价值五万两黄金时,她先是惊讶,后是有些不相信,这个数字实在大到匪夷所思,试问,天下能有几人一口气拿出5万两黄金?即便是她方家,这样一大笔钱想要支取出来也甚难。再说,即便悬赏那人的确有这许多钱,其后也必定有可怕的势力,真拿了人头去换钱,恐怕钱没换来,命已没了。除非……接下这个差事的是杀手组织——棠棣。
棠棣是一个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组织,以求财为主要目的,行动一向隐蔽迅疾,杀人放火亦不留痕迹,天下许多人知道有棠棣这个杀手组织存在,却不知它究竟受何人操纵,知道联系方式的人也不多。更别提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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