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上众人正谈论着凤舟赛,花无多刚想起身就听晋王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有人立刻谄媚问道:“王爷,您为何这般叹气?不知有何烦心事,属下们能为您分忧解劳的?”
晋王又是重重一叹,道:“每年凤舟赛开场之礼皆由我朝皇亲贵胄之金枝玉叶登台献艺。”闻言花无多暗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就又听晋王道:“今年理应是本王之女玉儿登台献艺,可惜,玉儿最近身体不适,喉咙破了声,大夫说半月内不能痊愈,眼看凤舟赛近了,唉……这可如何是好!”晋王言罢叹息连连。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破了声?花无多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看向上座刘玉,见她始终含羞带怯地低着头,不曾言语,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就在这时,忽见宋子星的目光向她望来,宋子星对她举起酒杯,一笑……那一笑无端端地令花无多心惊肉跳。
这时,有人道:“王爷不必担心,江玉郡主不能登台献艺,虽然颇为遗憾,但此刻也并不是无人可替。”那人目光瞥向了花无多,方才入殿时已有人介绍过,此人乃是江陵巡抚张封卫。
这时又有人接口道:“是啊,晋王何必忧虑,多多小姐,乃西京侯之女,名副其实的皇亲贵胄,如果多多小姐届时肯登台献艺,王爷的烦恼便可迎刃而解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时,宋子星道:“西京侯三小姐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想必歌声也一定非常动听,如果三小姐肯登台献艺,不仅可解凤舟赛之难,也解了王爷的烦恼。”
花无多刚想反驳,却被公子翌暗暗压住。
这时就听公子琪道:“承蒙王爷厚爱,众位大人抬举,既然江玉郡主因病不能承开场之礼,吾妹若能代劳实乃吾妹之幸,哪有拒绝之理。”吴多多是公子琪的堂妹,公子琪对外人称其为吾妹。
公子翌在公子琪说话时,低声对花无多道:“不必担心。”
花无多闻言一怔,不知公子翌、公子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隐忍不发。
这时却听宋子星问道:“不知三小姐本人以为如何?”
花无多当即答道:“多多唯兄长命是从。”
晋王一听,笑道:“好!”
众人纷纷笑赞花无多。
花无多皮笑肉不笑地谦虚以对。
这场风波终于暂时过去,花无多再也呆不住了,便起身出了大殿。忽觉内急,便问大殿外正端酒进殿的丫鬟道:“茅厕在何处?”
丫鬟似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微微一怔,方才羞赧道:“小姐请往北走,过了转弯再向前一直走,前方有个指路牌,就是了。”
花无多点了点头,径直向北走去,走了一段路,一转弯,果见前方交叉路口处有两个指路牌,上前一看,左侧写着:男,右侧写着:女。花无多立刻会意,便向右走去。
晋王府的茅厕十分干净,而且宽敞,茅厕分内外两间,外间有两名丫鬟伺候更衣熏香,内间方是解决内急的地方,看来这是专门为来府的贵客准备的。
她解决内急后,一丫鬟抬过水盆让她净手,一丫鬟上前为她熏香,整理完后,她正欲出去,却恰逢一人进来,一抬头,见是刘玉,二人互相点头,并未多言,花无多便出了茅厕。
刚行至路口处,夜风拂面而过,花无多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道:“不用扶了,退下吧。” 是宋子星的声音。
“是。”王府奴才应道。
花无多闻声大皱眉头,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与他狭路相逢,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猛地回头看向了指路牌。
片刻后,茅厕内传来刘玉的惊叫声:“宋公子!你……你……”
藏于暗处的花无多闻声暗笑,刘玉定是已出内厕,与乌龟星撞了个正着,听她的声音,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果然是假的。花无多冷哼一声,迅速从暗处出来换回了指路牌,方才一掠而去。
花无多刚离开,酒醉的宋子星就从茅厕内冲了出来,此刻酒意早就醒了七八分,忙来到指路牌处仔细一看,不禁暗道:难道方才真是自己看错了?可似乎……
宋子星伸手便将指路牌换了。
大殿内,杯盘狼藉,众人喝得七八分醉了,丑态百出。
就在花无多走后,李赦与公子翌互敬了几杯酒。
公子翌微醉道:“我妹妹有个弱点。”
“哦?是什么?”李赦道。
“贪财。”公子翌道。
李赦眉头一皱。
公子翌见状道:“你不信?”
李赦一笑,仰头喝下杯中酒,不置可否。
公子翌打了个酒嗝,道:“我试给你看。”
李赦一挑眉,便见公子翌丢了一两银子到了花无多座位的后面。
她就是意外
看着地上的银子,李赦道:“翌公子,你这是何意?”
公子翌笑得有点不怀好意,道:“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妹妹有好感,如果你想追求她,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他指了指地上的一两银子,道:“我妹妹最喜欢这个,而李兄又恰好最不缺这个。”
李赦闻言,斜睨了一眼公子翌,不置可否,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
公子翌却似没看见李赦的不悦,仍旧笑得灿烂。
花无多回到大殿,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竟没注意到座位前的银子。
她直接坐到了座位上,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公子翌并没注意到她的神态,看着躺在地上前功尽弃光芒黯淡的一两白银,试图作最后的挣扎,忽道:“咦?这是谁掉……”公子翌的话尚未说完,就听花无多颤抖着说道:“翌哥哥,我好怕。”
公子翌闻言惊道:“妹妹,你怎么了?”
花无多道:“方才……妹妹去茅厕,看到,看到……”
花无多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此刻又一副魂不守舍惊惶失措的模样,就连公子翌旁边的公子琪都察觉到了不对,公子琪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别怕,有哥哥们在,你尽管说出来。”
花无多低垂着头,十分犹豫而颤抖着说道:“我本来要去茅厕,可刚到那里便看到……看到……宋将军……他……走进了女厕,我听见里面江玉郡主吓得大叫,我……”大殿上本来喧哗一片,此刻却突然全静了下来,只闻花无多一人颤抖而略显惊惶的声音,“我听到里面江玉郡主喊:宋将军,你,你……别这样……”大殿众人闻言全部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惊讶不信,有人惊讶之后暗笑不已。花无多并未说谎,只是加了三个字上去,意思马上就不一样了,真是引人遐想啊。花无多继续道:“我……我吓得扭头就跑,跑得心急踩到了裙子,摔倒了,好疼,哇……”说道此,花无多突然大哭了起来,哭得公子翌手忙脚乱赶忙拥在怀里安抚,只见花无多在公子翌怀里抽泣不已,听声音似乎哭得极是厉害,在别人看来,恐怕是真的吓坏了。
公子翌抱着花无多极力安抚,可还是控制不住的面部微微抽搐。
这时只听公子琪轻咳两声后,不慌不忙地举杯起身道:“王爷,在座的各位大人,吾妹一向不胜酒力,这会儿恐怕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说的话作不得数的,还请王爷和各位大人不要当真,多多包涵吾妹年幼无知酒后胡言乱语,在下代吾妹向王爷和各位大人赔礼,自罚三杯以谢罪,先干为敬。”
众目睽睽之下,花无多之语令晋王下不来台,晋王虽然眸中闪过喜色,却仍神色尴尬,此刻听公子琪之言,便道:“年轻人,一言一行皆要注意,酒后失言,也一样会为自己惹来大麻烦。”
公子琪恭敬笑道:“王爷教诲的是。”
这时,一直拥着假意哭泣的花无多的公子翌道:“王爷,在下先送妹妹回房,再回来与各位大人同饮。”
晋王道:“去吧。”
公子翌道:“谢王爷。”
公子翌拥着花无多走了。
李赦望着二人的背影,又望了望仍躺在地上无人要的一两银子,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有趣。”
回到屋中,花无多和公子翌捧腹笑倒在了床上。
公子翌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报复了宋子星,宋子星遇到你真是他的大不幸啊!”
“什么话,要不是他接二连三的惹我,我才懒得理他。还让我去登台献艺,摆明了想看我出丑!”花无多不满道。
公子翌摇头失笑,道:“好了,你先休息,我要赶回去看看宋子星的反应,肯定很有趣。”
公子翌出门而去。
花无多一个人在屋里,无聊之极不禁胡思乱想,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真去登台献艺……
一想那情景……
天啊……不要啊……
她还记得很清楚,四岁那年,正是她平生第一次开口唱歌,就把在一起玩的同龄孩子们全都唱哭了,还记得,九岁那年,爹爹朋友的一个儿子,一位十三岁的少年郎爬在墙上偷看她荡秋千,她荡的高兴,一开口唱歌,少年郎立刻从墙头掉下去摔得屁股开了花。还记得,十一岁那年,她在山上练剑,休息时一高兴便高歌了一曲,没想到,附近山上放牧的少年以及被放的牛羊,全都乱了起来,一瞬间便撒鸭子跑了个不见踪影,放牛少年边跑还边喊:“狼来啦……熊来啦……鬼来啦……”,都搞不清到底什么来了。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她又忍不住唱了一次歌,竟有人听到后栽进了荷花池里,还记得……
为此,爹爹的朋友,尤笑姑姑还曾想收她为徒,教习她生平绝学“魔音穿脑”。后被她严词拒绝了,事后爹爹问她为何拒绝,她答:“还用学吗?我天生就会。”爹爹莞尔,劝慰道:“不是你唱歌恐怖,是听你唱歌的人总会发生意外。”
“嗯。”她重重点头,而后道:“还包括飞禽走兽。”
爹爹词穷。
所以,她从不碰与乐音有关的任何事,所以她不识曲谱,也不会弹琴跳舞。
想起那些令她痛心疾首的往事,她心里像是有只爪子在挠,别提多难受了,怎样也睡不着,想这凤舟赛本来就是才艺比拼,她这样的,竟然要上去打头阵,可以想象,自己高歌一曲之后,底下一息尚存的还能有多少?……
一想那情景……不要活了……
她知道今夜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但听公子翌语气,似乎他们早有应对之策,一定要等公子翌、公子琪回来问个明白。
一更时分,公子翌、公子琪方才被人搀扶回来,她忙出屋找他们质问,却见他们早已烂醉如泥,醉得不省人事了。又只得悻悻然返回屋去,只有等明日他们清醒之后再去问了。
花无多一人在屋内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不禁暗暗埋怨:他们平常不是挺能喝的吗?尤其是公子琪,今日怎么这般不中用,喝成这个样子。
花无多没睡着,暗夜寂静,她本就身怀武功,比常人要警惕许多,这时忽闻极快的开关门声,花无多一惊,忙躲于窗口小心向外看去,夏日炎热,窗户都是开着的,花无多从窗口看到对面公子翌的房外站着一人,一身夜行衣,那人一回身,月光明亮映出那人面貌赫然是公子翌,随后,公子琪的房门也打了开来,公子琪也身着夜行衣迅速从内走了出来,二人互相一点头,带上面巾,足下一点,飞上了屋顶,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躲于窗口的花无多暗忖:他二人竟然是装醉。他们这身打扮是要去干什么?
花无多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但一看自己现下的穿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身处晋王府,乌龟星也在这里,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昨夜花无多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公子翌、公子琪回来,最后支撑不住,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日未时初。她起来的时候,公子翌和公子琪都尚未起床。
王府的丫鬟早已在门外侯了她许久,见她醒来忙进屋伺候她梳洗。整理完毕后,丫鬟又问她要不要先用膳,得知公子翌二人尚未起身,天气又热又闷,她便让丫鬟把午膳摆在了院中的桂花树下,自己先行用了起来。正吃着,就有小丫鬟笑面如花的提着一个编织独特的花篮走进了院来,里面整齐的累放着一个个光滑晶莹的梨子,中间还夹着一张粉红色精美的信笺,丫鬟向花无多施礼,道:“奴婢见过多多小姐。”
“起来,什么事?”花无多放下碗筷问道。
“小姐,这是李公子派人送给小姐的。”丫鬟道。
在看到那一篮子梨时,花无多就想到了李赦,闻言,便道:“摆着吧。”
“是。”丫鬟放下了篮子,退了出去。
吃完午膳,丫鬟们上前撤下碗碟,花无多起身拿起篮子里的信笺,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赦如此作法,不知是否唐突了小姐,赦欲与小姐成为知己,今日酉时,西街五子居,赦在此恭候。”
花无多一挑眉,信笺纸硬,但在她手中却如普通纸张一样,被她轻轻一捏,便即成团。她本想随手丢弃,但忽而一笑,把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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