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 第55部分

　　明靖穿上皱皱巴巴的衣服……，心情阴郁到了极点，……看看表，似乎上班的时间还早，明靖坐在车里发呆，拿出电话，发现上

　　面有好几个未接，有大姑打的，还有沈孟华打的，明靖先打了个电话给姑妈，说昨天晚上加班开会，忘了打电话回去……，大姑

　　埋怨了两声，倒也没说什么。

　　明靖开出了光线暗淡的停车场，却没什么方向，他随便乱开着，心里乱成一团麻！

　　电话响了；是为沈孟华特意订制的，充满警觉意味的警报声……，换了平时，明靖不会接，可这会儿他只想找个人说话，随便什

　　么人都行！

　　“没睡醒呢？……好象没什么精神！”

　　“醒了，就是没睡好！”

　　“一起吃早茶？……昨天打电话给你就是想约这事，结果你一直没接，估摸着你这会可能该醒了，就打个电话再问问！”

　　“去吧！我也没吃呢！”

　　“真的？”沈孟华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答应。

　　“嗯！你是不是反悔了，怕我把你吃穷！”

　　“嗯，你吹吧！就你那点饭量，再来一亿个，也吃不穷我！”

　　“成，那你别后悔！”

　　沈孟华看着明靖狼吞虎咽地吃叉烧包，“我说你怎么了……，慢点吃，小心噎着……，没人跟你抢！”

　　明靖不说话，闷头苦吃，好象吃得越多，就越能把那些郁闷情绪都压回去似的！

　　“来，喝点粥……，那么干吃容易反胃……。”

　　“再来一笼蟹黄包！”

　　“……你少吃点……，是要参加大胃王比赛还是怎么着，有你这么吃得么？”

　　“是不是后悔了……，看我这架势，没准真能把你吃穷！”

　　“扯吧……我就是……，算了……，吃吧！〃

　　没一会儿，餐桌旁边的小推车上就摞了老高一摞小笼屉……，明靖换着花样，差不多把他们这儿的蒸品都吃了一遍，一直吃到真

　　的反胃了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沈孟华看着他苦笑，“……你要想吃穷我，不能光吃这些，要点野生的鲍参翅，黑松露……。”

　　“知道吃不穷你……，就是想吃！”

　　“到底怎么了，非得吃得犯恶心才行！……不痛快了？”

　　明靖斜睨了他一眼，“不痛快也不告诉你！”

　　“行，那就不告诉吧！……还能坐得下吗，坐不下我送你，你躺后座上先消化着！〃

　　〃不用！“明靖站起来出门……，刚才没觉得，怎么一站起来胃里难受得厉害……。

　　“明靖，有空么？晚上一起吃晚饭！”

　　“没空，我喜欢回家吃！”

　　“行，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明靖瞥了他一眼……，觉得他温良恭俭让得真有些过了，以前他不是挺霸气的么？

　　“你这样，真不像你！”

　　“别怀疑，就是我，我也没伪装什么！跟别人，我从不这样，跟陈粹也没这么低声下气过，……也就是你，我乐意对你好，怎么

　　样我也不觉得过份！”

　　明靖摇摇头，“有一阵，我挺恨你的！”

　　“现在呢？”

　　“厌烦，除此而外没别的感觉！”

　　“你还不如继续恨我呢？”

　　“你有病！”

　　“不是因爱生恨么？”

　　明靖奇怪地看了他一会，“……你自恋得真有水平！”

　　“你不恋我，那我可不就剩自恋了么！”

　　明靖嗤一声笑了，“你真无耻！”

　　沈孟华帮他拉开车门，看明靖坐进去，他趴在车窗上，笑笑地对明靖说，“知道么？……我挺高兴，头回把你逗笑了！”

　　“我觉得是气笑了！”

　　“那也算！”

　　明靖扫了他一眼，“别纠缠我了，跌你的份！”

　　“没觉着！”

　　“那随便吧！”明靖发动着车，冲他招招手，“再不见！”

　　沈孟华目送着明靖离去，他觉得自己真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不就是一起吃个早茶么，他心里这股按耐不住的激动是怎么回

　　事……，他现在就像个刚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似的，……一天到晚想见到他，见不着就跟心里长草似的，只要一见着他，情绪全跟

　　着他转，他笑就跟着开心，他冷就跟着阴郁，他烦就跟着焦躁……，他这快四十年的粮算是白吃了……，所有的老辣持重、所有

　　的精明算计，在他面前全不知飞哪儿去了！

　　明靖这一天班上得心神不安，脑子里转着的全是赖小海……，他知道他不该想，可他控制不住……，一直到看ＰＰＴ的时候，他

　　把一个香水广告的漂亮男孩看成了全裸的赖小海……，他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好容易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早上胡吃海塞的后果开始显露出来……，下午的时候，明靖开始感觉到恶心，开会的时候，他一直捂着肚子，坚持到开完会，手下人都散了之后，他挣扎着回到办公室，竟然一身虚汗；全身都冷得打颤……，他连站起来给自己倒杯热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靖虚弱地在椅子上坐着，希望休息一会能自己好起来……，至少先积攒点力气去医院……，可他好像越坐越糟，……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象小刀片在慢慢地割……，遥控器就在桌子另一头，他就是够不到！

　　刺耳的警报声在手边响起来……，明靖松了口气，沈孟华的电话骚扰从来没让他这么感激过！

　　“喂！”明靖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了？听起来不太好！”

　　“糟透了，……能送我去趟医院吗？”

　　“……你等着，我就来……！”

　　明靖挂了电话，却突然意识到……，他对沈孟华的戒心似乎在一点一点解除……，沈孟华焦虑的声音甚至还让他有点安慰！……他这是怎么了，可能真的是太寂寞了……，寂寞让人软弱！

　　沈孟华来得很快，十五分钟后，他已经推开办公室门站在明靖面前，“……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不早点打电话！”

　　”没力气！“

　　沈孟华皱着眉，”你这人，就是爱死撑着！“

　　他把手插进明靖身下，把他从椅子上横抱起来，“……看着挺瘦，还挺沉的！”

　　明靖挣巴了一下，“唉……换个姿势……，有这么抱男人的么？”

　　“得了吧，你都这样了，还穷讲究个什么！”

　　“不行！”明靖没什么力气地胡乱挣扎着，可他毕竟是个高个子男人，本来抱着就不是那么轻松，一挣起来，沈孟华几乎就抱不住！

　　沈孟华无奈地把他放沙发上，“祖宗！你到底要怎么着……，那已经是最舒服的姿势了！”

　　“……背着！”

　　沈孟华无奈地在他面前蹲下，“成了，上来吧！”

　　明靖头晕晕地，差不多是栽到他背上的！

　　沈孟华背起他，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垂在胸前的手，“我说你抱紧点……，一会儿该滑下去了！”

　　明靖哼了声，手抓牢了点……，整个人服帖地贴在沈孟华背上……，沈孟华的背很宽厚，很暖和，明靖贴着他，不由地就想再贴近一些……，那种这段日子以来冰凉凉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少了那么一点！

　　走到电梯间，才发现电梯居然停了，”操的！……明靖，这可怨你，我刚上来电梯还有电，……要不是你非要换个姿势，咱还能赶的上！“

　　“万一进去了，还没到底，停电了，你说那是好事还是坏事！”明靖嘟囔着！

　　“行！明少爷，你就是该让人伺候的命！”沈孟华背着明靖下了楼梯……。

　　十五楼！就算一个人下也很费劲，别说背上还背着个人……，还是个那么高的大男人！

　　没下两层，沈孟华的额头上就全是汗……，吧嗒……吧嗒地掉在明靖手上。

　　“你行不行啊……，虚成这样，才走几步！”

　　“气我是吧！……你自己下来走！”

　　明靖挣了一下，他是真想下来……，沈孟华手上加了点劲，箍紧了明靖的腿，“听话，别闹了……，软得跟面条似的，下来也走不了！”

　　明靖趴在他背上，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父亲也曾经这么背着自己上过医院……。那个脊背和这个很象，一样的宽厚、温暖，让人安心！

　　“沈孟华……，其实你这人真的不坏！”明靖嘟囔了一句！

　　沈孟华笑了，“和着我在你眼里一直就是个坏人啊！”

　　“差不多吧！”

　　“好……我努力改正……，争取有一天你能表扬我一句，'沈孟华，你真的挺好！‘”

　　明靖也笑了，“有那必要么？……别人说什么你还在乎么？”

　　“别人我不管，可你说的，我在乎！”沈孟华说的，无比的认真！

　　明靖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想说我们之间没可能……，他想说我对你没感觉！……可突然之间，他什么都不能确定了！

　　沈孟华身上具备的一些东西，程为没有、赖小海也没有……，是那种近于父辈的，遇到问题可以求教，困境之时可以帮你解危的感觉……，明靖不知道这种感觉何时产生的，或许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存在了！……如果没有和赖小海相遇，如果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明靖真的不确定他和沈孟华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

　　下了楼，沈孟华手脚麻利地把座椅放下来，把明靖放在上面躺着，他自己坐上驾驶座，起步的时候还不忘摸摸明靖的额头，“烧得挺厉害……，放个鸡蛋都能烤熟了！”

　　“扯吧，你也太夸张了！”

　　“……就想让你轻松点……，不过，真是病得不轻……，我要不打电话你怎么办，扛着？”

　　“……找朋友、找手下！反正不会坐着等死！”

　　沉默了一会，沈孟华突然说，“明靖，……你首先向我求助……，我很高兴！”

　　明靖没说话，他转头看着窗外……，“有什么好高兴的，只不过碰巧你最先打电话过来！”

　　沈孟华看了看他，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我喜欢你！……真的，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对一个人好过，什么也不图，就是想看着你高兴……。”

　　“……你真的什么也不图么？那你为什么强上我……，如果我长成卡西莫多那样，你还会喜欢我么？”明靖看真沈孟华，轻声问。

　　沈孟华无言以对……，明靖说中了要害……，没错，他的确还是在图着些什么的……，明靖的身体对他的吸引力，一直是他努力压抑而又无法抗拒的，他努力想象明靖变成丑八怪时的样子，他想不出来……。

　　“不会，是吧！……我总会老、会丑……，会老得象一句木乃伊一样，皮肤松弛，痴呆木讷……，如果那样的我，你还喜欢……，那我就完全地接受你！”

　　沈孟华久久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明靖看着窗外暗沉的暮色，他知道他出了一个难题，……这世上没有那样的人、也没有那样的爱……，如果对赖小海呢？明靖自己也想不出来，如果赖小海变得又老又丑，他会怎么看待他……？有些问题，不到面对，永远也没有正确答案！

　　路上，明靖突然开始呕吐……，刚开始的时候，毫无防备，明靖吐得车上到处都是……，车里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气味……，沈孟华一点也没表现出恶心厌烦的表情，他很耐心地把车停在路边……，帮明靖清理干净，又把他抱到后座上坐着，……虽然自己弄得满身污秽，但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一双眼睛只是担忧地盯着明靖！

　　明靖迷迷糊糊地躺在后座上，心里象一团乱麻……，他想把自己那些纷乱的思绪收敛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赖小海和沈孟华在天平的两边，他反复衡量着这两种不同的感觉……，却始终无法平衡……，到医院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对这两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情，当然无法平衡……，一种是象对孩子般的疼惜、怜爱，一种是象对年长的兄长的钦佩、敬服，两种和他所理解的爱都有差距，可他无法判断哪种更接近于同性之爱……。

　　医生大致问了问症状和发病前的一些活动就给出了诊断，前一天淋雨受凉再加上第二天暴饮暴食引起的胃肠型感冒……，要尽快输液，留院观察一晚！

　　“要不你先回吧！我自己输液就行了！”

　　沈孟华疲惫地摇摇头，“那怎么行，万一有点什么事呢？”说完，不顾他反对，从外面买来了粥和清淡的小菜，喂明靖吃了，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张躺椅，往明靖旁边一放，就算安营扎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