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肯定怎麽也没想到,我没有失忆,更硬生生将系在手上的蜘蛛丝给捻断。
这麽做不是为了报复,我只是想要让自己重新开始,而这念头在回想起他布满血丝,并发狠的咒骂、攻击我时,更加明显。即便我到现在还无法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人就像被挖空了一大半似的食不知味、灰心槁形,但我还是必须戒了他喂给我的毒。
抱歉,陈悯。
我没有佛陀的大爱与仁慈;你又不若犍陀多狠毒残酷让我有机会当断则断。而会有这样的结局,就是因为我们爱上彼此。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只能留你在地狱里徘徊,别无选择。
【欲知後事,请看下回分解】
*此为创作,纯属虚构*
西日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卓丘山在检察官发布逮捕令的三天後落网,当时他正要逃亡到东南亚。
两个月後,检方因卓丘山掏空企业达三十七亿台币,且无偿还计画及悔意,而起诉之。
在检方持搜索票搜查的当天,缙隆电子的股票就跌停板。之後缙隆的股价便如雪崩似,暴跌得凄惨,之後还被打入全额交割股。
我稍稍追了後续,一些财经专家预估缙隆不久之後就会下市,而在这消息放出後,竟出现一波自杀潮,因为之前许多财经专家与操盘师都将缙隆视为优良企业体,没想到它每季出炉的财报都是卓丘山启用自己信任的会计事务所为他作假帐而来,所以这早已腐烂的企业竟还有九十几元的股价。
许多散户就冲著这些操盘师与财经专家的话买进缙隆的股票;一些大企业却早已发现缙隆的财务状况,逐渐脱手。所以这次的掏空案除了影响到少数几家大企业之外,最惨的还是那些攒紧荷包度日的散户与下游中小型的承包商,他们没想到费尽心血投资的金鸡母,竟然早就名存实亡,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
因此,这阵子一直在媒体上看到卓丘山的影子,除了讨论他到底怎麽掏空、钱到哪去了、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还钱、要判刑多久,还有他该负多大的社会责任。那卑鄙小人竟成了媒体宠儿,如豺狼般的媒体病态的追踪任何有关於卓丘山的点点滴滴。不过,吊诡的是,完全没人提到妈和我们这对兄弟。
或许,是严靖愔请他检察官友人不要动到我们这部份,否则现在也不可能过著宁静如隐居般的生活。
而严靖愔有提到,近期之内就要开庭,并极有可能当庭裁定继续还押卓丘山。
不过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那些可以威胁到我与我周遭朋友的黑道,他们因缙隆爆发财务危机,和检调的搜索,逃的逃、撇清的亟欲切割;甚至再狠一点的,转而想方设法威胁在看守所里的卓丘山,要他吐出大笔款项,否则便向媒体透露其他尚未被检调搜查的案件。
作茧自缚。我想这是卓丘山目前最佳写照。
「儿子啊,你今天可以过来了吧,大家都很想你耶。」电话另一头的阿禾无力的说。
我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出门了。这段日子里,就是单纯的看书、做家事、追踪新闻,仅此而已。
虽然阿禾他们想来严家看我,但我总觉得这会打扰到靖棻而婉拒他们的来访。
近三个月中,我已经几乎调适好之前过於混乱烦闷的心情了。尽管想去见见妈,但严靖愔却觉得事情没有定案前,卓丘山可能会派人首在灵骨塔,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之前的努力便付诸流水,因此目前只有严家兄妹与陈悯去上过香;正牌儿子从她往生至今半年了,却未曾看过她一眼,想来讽刺又可悲。
「儿子?你在发呆啊?」阿禾的声音唤回我的注意力,我答以微笑:「没什麽,想事情。我能不能出门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这你不是知道吗。」
这阵子,阿禾他们与严靖愔通电话的次数与时间都比我多。一来是严靖愔觉得我会被他们打扰,没法好好看书;二来是阿禾他们怕提到些敏感的事,徒增我的不快与烦忧。这是严靖愔对我明言的。
因此,他就像是我的监护人,替我把关,甚至安排了我大半时间的作息,不过却不会让我觉得束缚,毕竟在家没事做,打发时间也好;此外,之前那段时间的确把身体搞坏了,现在趁这时日好好调养,才能应付之後的大考。况且他都依我的需求作安排,如此一来有种终於按部就班的稳定感,是我怎麽也没想到的附加好处。
「也对啦……,唉,严老大这家伙还真的把你管得死死的。幸好你们不是情侣,要不然一定会被他闷坏。」阿禾无心的话,竟让我心口突了一下。
「你不要乱讲,我看他没有那种嗜好。」嘴上虽这麽说,心中却想到了那个我还不知道长相的陈大哥。
「呵呵呵……,儿子你这就不懂了,就我跟阿荣他们在同志圈打滚的经验,我可以断言他是。不相信的话你想想,长得这麽体面,人又细心,光这点就一定会吸引到许多女性青睐了,怎麽可能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啊,虽然有个拖油瓶就是了。」末了还加了句让我皱眉的话。
「不要这样讲靖棻。你不知道,在某些状况里她比我还要坚强。」
这段时间,就我所知道的,已经有两次她在家楼下与学校被卓丘山的人堵到,且向「无知的小妹妹」要人的状况,但她成熟运用小孩的优势,睁大澄澈且担忧的双眼,反向他们询问我的行踪,真诚的说:「你也在找他吗!我哥哥很生气耶,说他怎麽不见了,我也觉得很奇怪,他是不是觉得我功课不好所以不想教我了?叔叔,你看到他的话可不可以跟他讲,叫他回来啊,我有好几本参考书的问题都没得问,成绩差到我哥要揍死我了!」
不知道严家人的胆子都生得比别人大,还是她实在太特别,我不得不佩服靖棻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不过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疼那个孩子,但也就是因为有那孩子的掩护,让严老大看来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但他心里存在异性的可能性大约只有百分之十吧,而那刚好都被他那聪明可爱的妹妹占去了,懂吗?」
阿禾一副要我明白的口气,使我深深皱眉,不悦的开口:「那跟我讲这有什麽意义吗?即便他是同性恋,我还是很感谢他对我的帮助,而且我也没资格对他的性向说三道四吧。」最後那句有些自嘲,意味著我和陈悯那段失败的关系。
之前阿禾操心且已经干扰到严靖愔的状况下,我跟阿禾坦白,其实我什麽都没有忘记,只是不想再跟陈悯有任何牵连,所以阿禾现在也不会特别顾忌关於陈悯的事。
随即,听到电话那端不甚清楚的咕哝,他清清喉咙後,继续道:「总之我们觉得他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而且在你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这不就是向你示好了吗!不过大家都担心你会带著上一段感情的伤去面对严老大,这样对他不公平啊。」
阿禾不知道陈大哥的事,所以觉得那是严靖愔在对我示好;就我听来,这只是严靖愔拉近自己与陈大哥之间距离的唯一方式。
而且我承认我太容易在受伤时依赖身边的人,陈悯就是最好的例子。或许是因为独自奋斗的时间太久,所以现在只要一遇到可以安心靠岸的地方,就不会想要离港,回到让我心力交瘁的世界继续飘盪。
我虽然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过於耽溺严靖愔所建构的安全感与踏实中,但是每每听到钥匙转开门锁的声音,与空间中自然有人走动的气息,再再令我感到安心与沉静。心中就像有方早就荒无乾裂的田地,现在逐渐被润泽,以为再也无法有一丝生气的土地上,终於冒出了嫩芽。那是难以言喻的舒适,因此,我不想中断这样的生活方式,与让我重生的一切。
但是现在跟我提到感情,还是觉得离我太遥远了。贫脊的我现在能给对方什麽?就那一株绿芽吗?
阿禾没听到我的回应,以为我还在生他的气:「啊,好啦,不要想这麽多,这种东西顺其自然嘛,就当我什麽都没说好了……。喔,马上!不跟你说了,要快点来看我们喔。」
挂断电话後,我摊在深咖啡色的沙发上。
虽然阿禾说别想这麽多,但人这种动物啊,只要别人一起个头,肯定没完没了的思索他其实不想触及的那部份。
这三个月来,我与严靖愔的互动并没有太多,他每天都会问我做了什麽事、看了哪些范围的书,与我谈论一些新闻与身边周遭的事。当然,靖棻也在旁边。我们三人常常在吃完晚餐後,一边整理餐桌、清洗碗盘时,聊些琐事。
像最近靖棻就对学校举办的校外教学感到兴奋无比,因为这是第一次与国中同学出游,同侪的重要性是懵懂的国小生还无法体会的,所以她这几天收碗筷时,总拉著我问些琐碎的事,而严靖愔则在一旁,掐准时机开口。
靖棻虽然不像之前我刚教她时般,与严靖愔只有课业上的问答,但她最常商量的人还是我,而非亲哥哥。
为了舒缓这样的状况,我时常将问题丢给严靖愔,要他也帮我们想想。他似乎接收到我的用意,总比平常的话要再多些,并勾起靖棻继续追问的欲望。
看来,并不是靖棻有意远离严靖愔,而是严靖愔刻意筑起一道墙,一道连最亲爱的妹妹都无法打破的墙。
由此可知陈大哥的事有多伤严靖愔的心,让他不惜以数年的兄妹关系作陪葬,将自己囚禁起来,像是惩罚一样,执意坠入比死还可怕的无间地狱中。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麽事,让他要这样对待自己,但我也不会没事找事做,硬将事情的始末问清楚,因为这是最愚蠢的作法。我只能等他自己想说的时候,静静在一旁聆听,并给予适当的回应。
不过从至今他都没跟我提到陈大哥的事来看,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很重要;而且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到当初和陈悯相处时那让我不安的变化与情绪,所以阿禾他们也许只是单纯的起哄、闹著说的,如果当真的话就太不智了。
微笑对自己的分析肯定的点点头,起身,进厨房准备晚餐去。
+ + +
「那个,小哥哥。」靖棻夹了些空心菜进碗里,小声的叫我。
虽然我要她称我卓大哥,但她总觉得那样的叫法距离过於遥远,所以改称为小哥哥。
我挑眉看著她,见她一副神秘的模样,便受到她的感染,跟著压低身子靠近她,一边注意对面专心吃饭的严靖愔。
「我今天啊……,」她瞄了一眼依旧没什麽改变的严靖愔後,用气音略带兴奋的说:「收到告白的纸条!」
当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注意严靖愔有无异状。令我惊讶的是,一向控制表情得宜,甚至成精的他,眉角竟颤了一下,而那强自镇静的神情,与微微闪烁的眼,在我看来有种身为哥哥的,不,应该是身为爸爸的不自在。
长期兄代父、母职,所以与其说他是靖棻的哥哥,还不如说是靖棻的爸爸比较恰当。
那「小公主要被其他人抢走了」的气氛,在他周身若有似无的辐射著,但他的外表依旧一副什麽都没听到般,自若的吃著晚餐,这让我发现严靖愔「可爱」的一面。
我知道用可爱来形容严靖愔真的是我有生以来最诡异的描述,但即便透著强烈的违和感,我还是找不到任何比「可爱」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况了。
其实,有那种反应一点也不奇怪,但吊诡的是,这表情竟出自那八风吹不动的严靖愔脸上,我想不论看几回,都依然觉得新鲜。
毕竟就算是我,一想到靖棻这孩子以後生活重心不在这个家中,而是另一个男人身上,也会为严靖愔感到不舍,更别说他本人了。
小腿被轻轻踢了一下,我回神看向靖棻,她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我。
我笑笑问:「结果呢?你的回覆是什麽?」我用平常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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