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坐在明净的窗前,看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忍不住轻声吟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这里话音刚落,便听外边一声:“好一句:转教人忆春山。林王妃的词越发的婉转清雅。”
黛玉细听,这乃是皇上的声音,于是转身扶着素心的手下炕,迎至门口,却见皇上和水溶二人大步而来,身后只跟着李德禄一个老宫人。
“皇上万福金安。”黛玉此时行动不便,索性连万福也福不下身子。只是双手交叠,做个样子罢了。
“王妃行动不便,不必多礼了。”皇上笑笑,立在这小小的房舍中环顾四周,一面说,一面解了颈下系着的玄色闪金长绦,李德禄忙上前替皇上脱了大氅,接在手中。皇上方笑道:“原来就听说老王爷家里有个赏雪的好去处,曾经是父皇最喜欢来的地方。想不到果然妙极。”
“皇上一路行来,只怕受了寒风雪气,快去准备热酒来,给皇上驱寒。”水溶一边请皇上上座,一边吩咐边上的丫头。
黛玉便笑道:“这还要妾身亲自去,那些那人做事,毛手毛脚的,不堪用。”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水溶心中焦急,忙拿眼色看着素心慧心。两个丫头急忙跟上去,拿着大红羽缎对襟斗篷要给黛玉围上。便听后面皇上阻拦道:“一杯热酒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外边冰天雪地,王妃莫要出去,小心滑倒了,自己身子吃亏。就去那边里间歇歇罢了。”
黛玉闻言,只得转身谢恩,心中却烦恼的嘟囔着:这皇上,大雪的天跑来,真真不叫人安生了。
水溶和皇上在西边窗户下的暖炕上对面坐好,下人便端上一桌精致的酒菜来,水溶因猜想皇上昨晚听了那些话,必定是一夜未睡,且早饭定然也没怎么吃,于是先叫人盛了一碗热粥,劝着皇上一口口吃下。
子詹好婧玥婧瑶早就来了,听说皇上在屋里用饭,三人都候在外边没敢进来。直到里面水溶借着下人进出的空隙看见门外站着的三个孩子,方问道:“外边立着的是子詹吗?”
“是,大皇子和两位姑娘应王妃之命过来给皇上请安。”下人忙上前回道。
“叫他们都进来,大冷的天,站在外边吹冷风,仔细病了。”皇上把粥碗放下,吃了点东西,胃里舒服,心情也好了许多。
子詹好婧玥婧瑶方应声进门,上前给皇上磕头请安。
“嗯,朕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都去王妃那边,陪王妃说说话解解闷儿吧。”皇上微微一笑,摆手让三人退下。
子詹正巴不得这句,答应一声,便高兴的退下,转向东里间同黛玉说笑去了。
蝶语轻歌 第30章 千里归程冬日暖
子詹缠着黛玉联句,要咏雪景,黛玉便叫婧玥婧瑶也一起,索性外边皇上和水溶有话要说,自己便带着孩子们玩儿罢了。
然还没开始,便听外边皇上同水溶说:“这样的好雪,咱们还是出去走走。”水溶便应声而起,二人披上鹤氅,转身出门去了。
黛玉只做听不见,催着婧玥开头。
子詹到底是皇家的孩子,心思更重一些,便知瞧着黛玉的脸色。
黛玉笑道:“你父皇和叔王有事要商议,咱们玩咱们的,小孩子家,别乱插嘴去。”
子詹方笑道:“正是这样,如今子詹不趁着年小,多玩几年,等将来只怕要后悔的。”
“你这孩子,这话让你父皇听见又要骂你。”
“他呀,就是一个大懒包。”婧瑶说着冲着子詹瞥了瞥小嘴,做了鬼脸。
“谁是懒包?也不知道是谁,早晨起来月儿姐姐不叫,都不起床,哼。”子詹立刻回嘴,照样瞥瞥嘴,依样儿做了个鬼脸还给婧瑶。
黛玉在一边看得心思一动,仿佛触动了什么,良久不语。
不多时秋茉和太妃也冒雪赶来,进门后太妃拉着黛玉的手数落了一顿子,见水溶并不在屋里,又问:“怎么溶儿不再?不是说有他陪着吗?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跟我弄鬼,回头看我不教训他!”
“母妃,王爷原是在的,只是刚皇上来了,他陪着皇上去园子里散步了。”黛玉忙轻声回道。
“怎么,皇上来了?”太妃一愣,方不再埋怨黛玉不听话,自己跑来赏雪,又转头连声叫下人准备滚滚的热茶,把桌上的酒菜换去,另摆了茶点果子来,娘们儿赏雪。
秋茉便拉着黛玉悄声笑道:“刚母妃还怪这怪那,可到头来谁也不及她老人家有兴致。”
“你这死丫头,如今越发大胆了。”太妃笑骂秋茉,双手却已经把婧玥和婧瑶牵住,又问:“刚才跟着你母妃吃什么好的了?”
婧玥和婧瑶原就是人精儿,此时自然拉着太妃专捡着她爱听的话说了没完,黛玉和秋茉一起跟着太妃进屋坐下,子詹便靠在黛玉的身边。
太妃便笑道:“联句不好,你们不如制些灯谜留着,等过了年灯会的时候用。”
“母妃说的极是,就听母妃的今儿索性制出几十个灯谜来,等过了年上元之日,把这园子好好地布置一番,索性弄个游园灯会倒也罢了。”黛玉点头应着。
却说皇上和水溶出了飞雪阁沿着冰冻的池水慢慢的走去,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走出了好远,皇上才立住身,看着树枝上越积越厚的积雪,轻声说道:“朕回去后即下密旨,叫王沐辉回来,你,加上云轻庐你们三个,务必给朕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朕听你的话,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动摇国本。但这口气朕实在是咽不下去。”
“是,皇上放心,我们三人一起,以一月为限,一定给皇上一个交代。”
“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皇上轻叹,转身看着一身白衣的水溶站在雪地里,宛如一株落满了白雪的青松,便忍不住说道:“朕若真的是女史水莲所生,那咱们可又近了一层,过了这个年,朕想立子詹为太子,把你的两个女儿里挑一个给他做王妃。咱们亲上加亲,如何?”
“臣惶恐,孩子们还小,这亲事是不是早了些?若说立子詹为太子,这倒是大事,要在朝堂上公义方可。至于立太子妃的事儿,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呵呵呵,你呀,何时也变得这样胆小起来?”皇上轻笑,声音倒是更加轻松起来,朗声说道:“罢了,朕要回去了。你在家好好地陪你的王妃吧。”
“这大雪的天,路也不好走,皇上还是要多多保重龙体,跟皇上的护卫还没来,这……”
“叫你的护卫跟朕回去不就得了?难道还要朕等他们不成?”
水溶有些为难,但也只好应声道:“是,臣护送皇上回宫。”
皇上却笑着拍拍水溶的肩膀:“朕说叫你的护卫送朕回去,又没说让你护送。”
“皇上万金之躯,臣不敢疏忽,还是臣护送皇上回去。”水溶哪敢大意,硬是和皇上一起出园子,扶着他上马后,带着几十个护卫左拥右护,送皇上回宫而去。
皇上原说是留水溶在家陪王妃,可水溶一随皇上进宫,便有一大堆事儿等在那里。皇上皱着眉头进御书房看内阁大臣们过滤一遍之后送来的奏折,水溶便只得到内阁去看昨晚和今早送上来的折子,一一查看一遍,捡着重要的叫人给皇上送去,又把那些无关痛痒的都搁置到一边。内阁里还有几位大臣,因听说皇上早起冒雪去北静王府,如今是北静王陪着一同回宫,只当发生了什么大事,个个儿都拐着弯儿的来水溶面前打听内里的消息,被水溶一一打发出去。
密调王沐辉进京的圣旨当日发出,直隶省和京城原不过一千余里路,虽然是风雪天,圣旨不到三日也便到了。王沐辉当时正在做水治工程的善后事宜,因今冬天冷的厉害,皇上和水溶商议着决定,工程暂停,但严令在职的河工人员一定要看护好现有的工程。若有损坏,立斩不饶。
王沐辉接到圣旨,来不及收拾行囊,便急匆匆打马回京。三日后王沐辉进京,因没有面圣所以不敢先回家中,只在朝廷接待外方官员回京的驿馆住下,然后整理行装,准备进宫递牌子等皇上传旨觐见,却见水溶一脚踏进门来,上前抱住他,连声笑道:“想不到你这家伙这么快的腿脚,这才几天就回来了。”
“卑职参见王爷。”王沐辉见是水溶,也又惊又喜,急忙行礼参拜。
“得了得了。不要多礼了,万岁爷这次招你进京,是为了一件事情。走吧,跟我回去,先见见你那好妹子再说,这几天本王的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妹妹可好?家书中说她已经有了身孕,不知何时临盆?”王沐辉听水溶如此一说,立刻关心起黛玉来。
“很好,很好,如今本王哪敢怠慢?你只跟本王回去瞧瞧也就知道了。”水溶不由分说,拉着王沐辉便往外走。
王沐辉知道如今水溶参政,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自己一进京他便找到这里,一定是奉了皇命,所以也不多话,便跟着他出驿馆,上马飞奔,直奔王府。
大雪过后,天便晴转了,今日却又是大好的太阳,北静王府里,残雪消融,黛玉正坐在暖阁里,听林彤回说贾府的事情。
林彤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盏茶,恭敬地回道:“王怀恩大人已经下令,让那位珠大奶奶带着贾环和贾兰两个未成年的男丁择日南下,奴才便派人给这位大奶奶送了五百两银子去,也尽够他们南下的路费了。另外奴才还私自做主,从绾苏楼里挑了几件冬衣给她们带上,虽然不是上好的,那些皮草也是难得的。给她们路上御寒用。”
“嗯,还有呢?南安王府没什么动静吗?”
“据王怀恩大人话里的意思,宝二奶奶怎么说也是南安王的妹子,这几天他们夫妇要去南安王府住些日子,等过了年,天气暖下来,万岁爷消了气,只再去求了恩典,说不定万岁爷准其留京居住也未可知。”
“这倒罢了,我们也不必操这些闲心了。”黛玉听了这话,便丢开了心思。
正说着,外边的家人回道:“王爷回来了!”
林彤便忙起身侍立,黛玉正要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却见水溶已经挑帘子进门,见了她笑道:“快来看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黛玉一愣,却见水溶身后闪出一人,一身浅灰色绣山水云纹的黑貂大氅,不及说话,已经对着自己拜下去:“下官王沐辉给王妃请安。”
“原来是兄长!你……”黛玉哭笑不得,早就认了兄妹,他一进门便拜自己,这算闹得哪一出呢?
“妹妹。”王沐辉已经直起了身子,抬头看黛玉时,果然见她比原来气色好了许多,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脸上颜色虽然不是那般水嫩,但却更加圆润了,可见调养的极好。
“进门就行礼,这会儿又叫的哪门子妹妹?”黛玉笑着嗔怪道。
“呃……”王沐辉因见着黛玉,一颗心正沉浸在回家的浓浓情意之中,又被黛玉这番一说,顿时不知如何回话。
“行了行了,沐辉不回来,你天天的念叨,说外边冰天雪地,不知兄长饮食起居可有人悉心照顾,如今他回来了,一进门你便给人家脸子,这可是兄妹该有的?水溶笑着上前,挽着黛玉的胳膊,亲自扶着她去软榻上坐下,又转身请王沐辉坐。林彤方上来给水溶请安,和王沐辉私见。众人又寒暄了数句,林彤因还有事在身,便告退出来。
小丫头们来来回回,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茶点,黛玉有一叠声的叫紫鹃把前儿皇上赏下来的大红袍冲来给王沐辉尝尝。又让厨房预备家宴,为王沐辉接风洗尘。
因黛玉问起王沐辉身边伺候的人,便说起了容氏,王沐辉感概,黛玉也落了几滴泪,最后还是水溶把二人劝住了。王沐辉见黛玉伤感,也同着水溶一起劝了会子黛玉,黛玉方渐渐好转。又说:“这番回来,一定要给哥哥寻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伴在身边方好,若是王爷不管,妾身便去跟母妃说。”
水溶正吃茶,听了这话方含笑道:“我正想给你出这个主意呢,母妃素日里跟几家王公贵族来往甚密,你去托母妃打听打听谁家有适龄的女子可配沐辉兄,咱们去求了来也就罢了。凭沐辉兄如今这正四品的河务总督,谁还敢瞧不起咱们不成?”
“瞧王爷说的。”黛玉轻笑,知道水溶还在为耿延锋替霁云飞拒绝晴雯一事儿烦恼,只是碍着他是秋茉的未婚夫婿,一些话又不好明说出来所以一直如鲠在喉。
王沐辉便又笑着推辞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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