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吃饭吧!”华子从身后拍我,“晚上还有例会,别忘了”
我点点头,指着黑板问:“这些你地明白么?”
“嘿嘿!”华子鬼笑着,“我地明白,明白!”
“去死!”我显然已急火攻心,话都说不明白了。学生会、麦当劳、力学考试……这哪也不挨哪的事情凑到一起折磨着我,要不是华子提醒,晚上的例会也要忘了。
开学初的竞选让高磊有了新的称呼——主席。对于他能坐上学生会的头把交椅,所有人都看成是理所应当的,我和华子则更像是插科打诨,误打误撞荣升部长级成员。然而高磊对这样的安排显然很满意。首次例会,大家都在紧张忙碌着,高磊见到我,隔着人群点了点头——我理解,那或许是他在公共场合能表露的最大热情。例会的议题工整的被写在黑板上:“如何能做到学习与工作兼顾”。看着大家踊跃的发表意见,我却提不起半点精神,课业、打工已经搞的我焦头烂额,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我懒得参与讨论,便挤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发懵、发困,总之一句话没说。高磊似乎看出了我异样的表现,中途没少扫视我,果不其然散会后被他叫住了。
“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了”
“还是麦当劳那点事?”
“不全是,力学考试也挺头疼的”
“觉睡的太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的看着他。
高磊得意的笑,“看你好几次了,我们的结构课就在对面的教室”
“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的跟死过去似的,能醒过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你知道?”
平日里习惯了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没想到他调皮起来竟也会不自觉的歪起嘴角,看的我竟有些出神,。
“又在偷看我”
“呵呵,我什么时候偷看你了”
高磊没有回答,依旧继续问:“那你怎么打算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不搞到了力学笔记”说完我将唐堂的复印纸拿给他。
“字很漂亮,不错不错!”
“就算用小篆写的,我也是照样不懂”
“呵呵,早干什么去了”高磊随手翻看了几页,“还是那些东西么,我帮你补”
“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简单么,准备请客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向对高磊的话深信不疑,既然他答应了,那我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总算能落地了。
自从答应给我补习力学后,高磊似乎比我还要紧张我的学习,几乎天天都要叫我去自习室,那份认真劲令我感觉又像回到了高中备考的时候。唐堂给我的笔记每一页都被他画满了圈圈点点,哪些地方是重点,哪些地方可以忽略,听着他头头是道的讲解,我由衷地打心里佩服,毕竟这些课程对于他来说,已经过去两年了。
“又困了?”高磊用手中的笔捅我。
“咱们回去吧!今天讲的够多的了”我疲倦的趴在桌子上,近似哀求的问他。
“呵呵,你小子!好吧,但别太得意,离考试要准备的那些东西还早着呢”
见他松了口,我兴奋的连连点头,
“那我下周是不是能继续去麦当劳了?”
“不行!”高磊的口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
我撇了撇嘴,默不作声的跟他走出了自习室。看着熙熙攘攘刚下晚课的同学,原来刚过九点。我有些口渴。
“请你吃根雪糕吧”说完,我跑进了超市,特意挑了两根自己喜欢的。出来时,高磊笑呵呵的看着我,问:
“有你这样请客的么?也不问吃什么,就硬塞”
“我怕你点太贵的,请不起”我故意调侃他,“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小子!”
手里拿着雪糕,高磊陪我一同坐在了广场的雨花石上,白天的热气还没散去,屁股底下暖暖的。
“跟你说点正事”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严肃的样子又开始让我紧张。
“兼职的事情暂时放一放,落下的课我能给你补,但你这总是熬夜也不是事。还有,学生会这边的事情你也要上点心,别以为交给下面的人就成了。我希望你能继续做下去,进主席团也不难,拿着奖学金总比你整天东奔西跑强”
“嘿嘿,知道了!”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做出一幅信誓旦旦的样子。
高磊看着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怎么就拿你没辙呢?”
言语间的那种挫败感让我觉的好笑极了。
进了大学后,难得如此勤奋,多亏高磊半个月来事无巨细的讲解,我才得以有恃无恐的走进考场。临考前,他发来一条短信,满是威胁的意味:
“我辅导你可不是让你去应付,你得拿个高分回来”
我笑着看完了整句话,心里虽然没底,但愿意为他努努力。
“复习的怎么样?”考场上,唐堂路过时低声问我。
“马马虎虎吧!”
想着书包里她那本被画花的笔记,我险些忘了还欠她一个人情。
两天后,成绩公布了,我吃惊的不是那些不及格的人仍然有资格参加期末考试,而是因为自己竟然拿了个满分。下课时,华子打了鸡血一样,冲过来嚷嚷着叫我请客,实在架不住他死磨硬泡,只能陪着他一同往食堂走。路上遇到了唐堂和顾盼盼。
想必又是没有考好,顾盼盼一脸的不忿,嘟着个嘴,不等我们打招呼,便劈头盖脸的责问我:
“周晓欧,天天睡觉还能拿满分!?是不是华子给你递纸条了?”
“唉呦~大姐,谢谢您赏识”华子故意做出一幅无辜相,阴阳怪气的跟她说:“我68分,还巴不得谁能给我递张纸条呢”
看着顾盼盼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暗自觉得好笑。唐堂拽了一下她,然后瞥了一眼我,说:
“看来是有高人指点了,难怪那么嚣张。我真自作多情,笔记还我!”
华子在一旁讪笑,耸着肩起哄:“还不了啦,早让他给裱起来喽~”
“别听他的”我狠推了他一把,
“多亏了你的笔记,下次请你吃饭”
“瞧你这话说的,哥就听不过去,还改什么天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说完,一个劲儿给唐堂使眼色。
“今天、今天,就今天!”顾盼盼来了兴致,一蹦三尺高,浑身的肉都开始乱颤。
“好了好了,随便你们点!”
华子见势赶忙将胳膊搭在我脖子上,笑嘻嘻的恳求:
“那就不去食堂吃小炒了,改火锅成不?”
“成!成!成!最好再吸点我血”
唐堂站在一旁,笑着看好戏。委屈了我跟窦娥一样朝他们喊:
“下次爱谁谁,反正我不考这个第一了”
华子嘴上虽说,可还是挑了个便宜的呷哺呷哺。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的热闹,酒也没少喝,最后几乎都是晕晕乎乎的走回学校。各自别过后,借着酒意,我拨通了高磊的手机。
“哈喽~猜猜有啥好消息”
“哈喽!”高磊学着我的口气应和着,“我猜你考的应该还不错”
“你知道了?”我惊讶的问他。
“看来是真的,呵呵。说吧,多少分?”
“一~百~”我骄傲的回答,特意将“一百”两个字说得又粘又长。
“呵——不错、不错!看来挺得意啊,喝酒了?”
“嗯~跟三只狼一起,差点没被吃了”
“那我呢?”
“你?”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大家都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之间就不要互相剥削了,成不?”
电话里传来一阵长笑,“你小子啊,卸磨杀驴,看你再犯糊涂时找谁”
“你是主席,总要尽点义务”
“行了吧,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改天再找你聊,我手头还有点事。好好睡觉!”
我应声挂了电话,心满意足的倒在床上。
“好好睡觉”——高磊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睡觉还要怎么个“好好”法?头粘枕头,这不就睡着了么……
………………
十一
步入11月后,天气渐凉,难得几日秋高气爽,下了几场雨,便要换上厚装。每逢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念叨着:“一场雨、一场寒,十场雨、就要棉”,历年如此。于是我也习惯了在入秋的日子里,默默地数着秋雨,一场场等待冬天。然而北京的秋天太短了,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座校园已经是满地的梧桐树叶,一脚踩上去吱吱作响,像是送给纷繁夏天的临别赠言。
“我交男友了”手机屏幕上是高中同窗皮皮发给我的短信。最近事情太多,似乎很久没有和这个丫头联系了。上次出来一起吃饭还是两三个月前,谈及爱情,她愁眉苦脸的同我抱怨,周围男同胞的质量良莠不齐,搞的她二十岁依旧单身。我笑着聊起了唐堂、华子甚至高磊,忙碌的生活不禁令她唏嘘。临走前,她信誓旦旦的同我说:
“要是35岁前我们还都没有朋友,那就咱两一对吧!”
言语间的那份真诚的让我莫名感动。谁料两个月后她已是名花有主——善变的女人们啊,抛弃了我,连同我那份对爱情的朦胧与幻想……
高磊对于我最近在学生会的表现颇为不满意,几次找我布置任务,我都在麦当劳,于是三番五次的劝说我放弃这份在他看来“极其廉价又毫无价值”的工作。我口头上答应,却仍在偷偷的加班。谁料天不遂人愿,一次上班测体温时,我被查出来高烧,当即便被勒令回家休息。几天后,经理打来了辞退我的电话——非典过去两年了,但它的阴霾仍让经历过它的人们谈虎色变——我的高烧不仅没有令我博得同情,反而像是害虫一样被扫地出门。
“人情淡薄啊!”
挂掉公司经理的电话,我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感慨。已经足足三天了,高烧仍旧未退——不知怎么了,从高中开始每年都要死去活来的烧上一两次,例行公事一样,食欲大减不说,还要忍受浑身的疼痛。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形容当时的我最贴切不过了。
周四的例会我推脱自己发烧,叫华子帮我请假。一个小时后,他却带着高磊一起来劝我。
“老大,你说说他吧,烧三天了,我都怕他死在床上”华子将高磊带进屋,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没跟我说?”高磊扶着床沿,不无责备的问我。
“没事儿,每年都这样,习惯了”
“发烧还有习惯那么一说?吃药了没?”
“吃了,好多了,真没事儿!”我特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热不热了?”
“不怎么热了,你摸”我把脑袋探过去,他用手试了试,似乎真的和正常一样。
“那身上呢?”高磊边问边把手伸到我被子底下。
“嘿!”我叫嚷着把他的手推了出去,“我没穿内裤”
高磊被我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收回手。
“明天一早跟我去医院,7点我准时来叫你啊”说完他用食指指着我,用力点了点。
“7点?不去不去,刚好点,明天路上一冻,又回来了”。
“你早晚得懒死,不去不行”高磊绷起了脸盼,让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盼着他明早睡过头是不可能了,只能祈祷自己晚上发发汗,快点好起来——早起简直比直接拿我在火上烤还要我命。
然而折腾了一宿,汗也没发出来,反而头痛欲裂,不到7点便把我折腾醒了。简单的准备了一下,我打开门,高磊已经站在门外,上下打量着我。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真的要敲门喊人了”说完他捏了捏我身上的衣服,摇头对我说:“太少!再穿两件去”
我乖乖的进屋,又加了件帽衫,这才获准跟他下楼。
破天荒地7点多起床,校园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声、没有鸟鸣,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透过身体上的每一丝缝隙,传递着刺骨的寒冷。
“上车!”高磊跨在他黑色的捷安特上,拍拍后坐示意我。医院虽不算远,可骑车也要十多分钟的车程。
“冷么?”骑出没多远,高磊便侧头问我。
“有点”我边说边紧了紧衣袖。
“把手给我”
我不明所以的伸了出去,高磊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攥过来,直接将我的右手放到了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另一只”
我照例伸过去,又是一阵暖暖的。由于两只手都在他的口袋里,我整个人直接靠在了他的背上,他的体温毫无保留的经由我的双手,流遍了全身。
“还冷么?”高磊转过头问。
我没有言语,只是紧贴他的背,用力摇晃着头……
三天后,这场病痛终于结束了,除了屁股上那星星点点的几个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