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那么想摆脱我啊?”秦森舔了舔唇,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也许这个问题让他有些紧张。
“我不想被骗。”
“真如此?”秦森再次笑开,似乎觉得这个答复并不让他难受,“有效力,需要我指天发誓吗?”
“别人都拿发誓当口头禅,可我们做这一行的都知道,誓言如诅咒,不能轻易而为。”韩晋平静地说着。
秦森举起右手,三指并拢,一副就要发誓的架势。韩晋见他这样,摆摆手,明显地表示他不需要秦森发誓,秦森才笑兮兮地收回手。
“所以说,我是很认真的,那个条件是一定会兑现的。”
韩晋“嗯”地一声便算是认同了,接着又说:“真不下去吃了?”
“不了,不过是否可以请师兄替我拿些饭菜上来?我爱吃些什么师兄都是知道的。”秦森微笑着要求。
韩晋无奈地点头。
从小到大,他待这个师弟都是好的,当亲弟弟一般,要是没有爱不爱的问题存在,对他来说会更好。
不多久,秦森的房门便被敲响。这一次来的是旅馆的服务生,给他送饭菜来了。
秦森看着服务生用托盘捧着的是一碟蕃茄炒蛋,一碟清蒸鲫鱼,一碟白萝卜焖牛腩,一碗白饭。都是秦森小时候爱吃的菜,份量多了,想到是韩晋怕他挑剔专门多点一些好下饭,秦森想到这里便乐开了花。
他笑眯了眼,接过饭菜,还塞了服务生不少的小费。
饭菜闻起来很香,还冒着热烟,实在是叫人食指大动。
秦森用筷子戳了戳白饭,笑着说:“师兄啊师兄,你看你还是心里有我的嘛,何必不承认呢?”
说着,笑着的秦森忽然却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途中(二)
雨还是连夜的下,一宿的淅淅沥沥似自带韵律,倒也催人入眠。转眼便是早上七八点,没有鸟鸣,伴随着叫醒电话的只有雨打窗户的声音。
叩叩两声轻响传来,原先还垂首坐着的秦森便弯起嘴角地起身去开门。当秦森见到敲门的人正是韩晋时,上挑的眼也跟着弯了弯,荡满柔情。
“师兄可真早啊。”
“嗯。”韩晋点头,定睛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整个人都白得很,上扬的唇亦不像以前那样总是红艳艳的饱满,“睡不好?”
秦森听了韩晋关心的话便笑得一脸荡漾似的不怀好意,他一手搭在门框上,身子稍微前倾向着韩晋趋近了些,唇瓣轻轻开合地说:“床太空,冷冷落落的,一个人可睡不好呢。”
韩晋冷冷瞥了秦森一眼,语气冷淡地说:“我觉得你是认床。”
秦森不怒,只是哀怨地瞟了瞟韩晋,靠回门框上说:“我这么明显的邀请,你就非要这么婉转的拒绝?”
“你的理由总是多。”
“但你永远能够一眼看穿,说到底师兄还是懂我的。”
韩晋不置可否,只是说:“去吃早饭。”
“我……”秦森想拒绝,却被韩晋打断。
“吃早饭,莫让我再说第二遍。”语气倒是不凶,不过声音冷冷的,气势是够了的。
秦森倒是不怕,还靠在那里,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语气轻快地说:“威武不能屈。”
如果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躯能够挺直,表情能够严肃的话,大概还有三分可信度。
韩晋眯眼看了秦森一下,转身便走,招呼也不打了。
“哎,师兄不要恼羞成怒啊。”秦森抬脚跟上,欢快的语调说明他对于能够气走韩晋是高兴的。
韩晋脚下一顿也没有,完全是一副不想理会秦森的样子。秦森跟在他身后抿着唇暗笑。
旅馆第二层是餐厅,向客人提供一日三餐,另外还有咖啡厅可以提供三餐以外的部分吃食。
此时韩晋与秦森正面对面地坐着。
韩晋面前摆着的是白粥油条,还有一碟炒面,配着他身上的蓝靛色长衫,颇有旧时风范。而秦森面前只有一杯咖啡和两片面包,旁边有一小块黄油。
秦森左手拿着面包,右手用餐刀削了一点黄油往面包上抹,一下又一下地抹得细致。他边涂着面包边说:“师兄真是老古董,这都民国十年了,还爱吃那些东西啊,不尝尝鲜?”
说完,秦森将涂好的面包片递到韩晋面前。
韩晋没有接,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面包片一下,伸手拿过炒面,说:“自己吃自己的。”
秦森撇了撇嘴,悻悻地收回手,但也没有要吃的动作,似乎被韩晋的话弄得没了食欲。
“怎么不吃?”韩晋拿过白粥的间隙见到秦森在那里发愣,于是问道。
“这东西你嫌弃我也不想吃了。”秦森咧嘴眯眼地笑,藏着威胁的意味。
“啪”地一声,韩晋将筷子拍在桌上,然后冷着脸说:“秦森你几岁了?还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一样不正经?”
秦森以手托腮,笑吟吟地应着:“三岁定八十,我就这样了。师兄打算耐我如何?想学当年师父那样罚我?”
韩晋皱起眉,嘴角动了动。
“可我记得师兄以前都是护着我的,怎么现在反而想罚我了?”秦森还要继续挑衅。
韩晋深吸口气,伸手拿过秦森面前没有涂黄油的那片面包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指着那片涂满黄油的面包说:“吃。”
秦森见韩晋竟然顺了自己主动吃起面包来,心里自是欢喜,但不急着拿起面包来吃。他含着笑睨着韩晋,欢声说:“师兄莫要糊弄我,一会我开始吃了,你便会扔了那片面包吧,所以我得先看着师兄吃完它。”
韩晋虽然表现得非常面冷,但心肠却不是硬的,更何况面对的是一起长大的师弟,他确实有一丝纵容的,总是让着秦森,所以被秦森挑明了感情之后才会选择躲着秦森而不是其它做法。他对这个师弟总是保有儿时的宠溺,怎么装狠厉,到最后也会败下阵来。
所以,最后他才会叹了口气将面包大口吃掉,然后用目光在那片带着油亮的面包上定了定,再注视着秦森。秦森懂得那其中意思,也似乎足够高兴了,终于伸出手去要拿那片面包。可秦森西装外套里面穿的是袖扣衬衫,在手腕经过咖啡的时候衬衫的袖子竟就不小心将咖啡杯碰掉。
香浓的咖啡顷刻间湿了桌布,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因为咖啡是热的,倒在桌面上仍可见稀淡白烟飘起。
秦森的手还举在那里,在他还没反应的时候,韩晋便站了起来,一手攥了秦森的手肘处,想要将他拉起来以免被波及。刚接触到秦森时,韩晋便觉得手下的人僵硬得很,好似并不喜欢他碰触一般,而秦森确实做出了甩开了韩晋的动作。
韩晋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突变,一时僵在那里。
不远处的服务生发现这边的情况恰巧在此时赶到,边收拾桌面边微笑着说:“请问这位客人还需要换一杯咖啡吗?”
秦森面带为难地说:“我现在不想喝咖啡了。”
服务生闻言立刻介绍道:“我们这里还有清茶,花茶,牛奶,橙汁等果汁,不知道客人想要哪一种?”
对面的韩晋已经又落了座,仿若刚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般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秦森却不让他安生,轻敲着桌面对他笑着说:“师兄我想喝清茶。”
“他要清茶。”韩晋指了指秦森,对服务生如此说。
“我要师兄泡的。”秦森笑意更深了。
“这位客人,这样恐怕不合规矩。”服务生适时插话。
秦森看也没看服务生,眼里只有韩晋。
韩晋抬眼,望进秦森促狭的眼里,总觉得有些不好的感觉。两人对视一阵,最后还是韩晋败下阵来。他站起来对服务生说:“我跟你走一趟吧。”
“可是……”
“过去再说。”
“好吧。”
秦森看着韩晋用冷硬的语气三言两语将服务生带走,高兴了,笑得十分满足。
不多久,韩晋便拿了杯白开水过来。秦森倒没有一点不满意,笑着接过说:“原来也有师兄搞不定的事情?”
“空腹喝茶不好。”韩晋说着,却发现秦森面前的黄油面包已经没了,只有星星点点的面包渣躺在白碟子上,“吃过了?”
“当然,既然答应了师兄,我自然会做到。”秦森语带双关地笑说。
韩晋表情不变,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我看雨势没有收的样子,还是坐火车过去阳连镇吧。”
“好,现在就走吧。”
韩晋看了眼没有被动过的水,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上楼取行李。
交了钱,两人出了旅馆,取了车便往火车站驶去。
雨天里连火车站也遭受到影响,候车的人稀稀落落地坐着。韩晋去了买火车票,而秦森则坐在候车的长凳上,唇边是浅淡的笑意,好像就这样看着陌生的途人往来也是种乐趣。
韩晋买票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心里不禁突突地跳了好几下,只因为脑中闪现了不好的想法,总觉得他们此行会有凶险。可又如何?秦森是定要去的,他难道还能任秦森一人涉险吗?韩晋缓缓地摇头,既然知道了,他便是做不到的,只希望命硬的他不会给秦森带来不好的遭遇才是。
“九点十五分的车,再等一下就可以上车了。”韩晋在秦森旁边坐下,轻声说。
“好呀,我也想再坐坐。”秦森笑着应和。
“累了?”
秦森摇头,出了旅馆后就是坐车,而且还不用自己当司机,哪有会累的道理?想到这里,秦森长眉舒展地瞧着韩晋笑了起来。“会累的不应该是师兄吗?”
“我没你那么娇。”
“如今嫌到钱了,能享福自然该享福的,师兄觉得不对?”
“你歪理总是多。”
“是师兄太古板了。”秦森想了想,忽尔笑了,细长的眼似乎更向上挑了点,目光扫着韩晋的时候总带着些不清不楚的情愫,“明明《聊斋》里的书生也是古板,怎么就比师兄要知趣许多呢?我倒要讨教讨教师兄了,这是为何?”
韩晋看着笑得正欢的秦森,突然问道:“秦森,你就不能不笑?”
秦森怔了下,旋即仰首靠在椅背上大笑起来。韩晋还是那句:“你就不能不笑?”不过这次说的时候,眉头是紧皱的,隐隐有怒。
其它候车的人听到爽朗的笑声亦都往他们那边看去,还好韩晋与秦森都是不怕别人看的,也不至于尴尬。
“不笑吗?我不笑的时候师兄总会有机会看到的。可这时候我爱笑着,师兄怎么好阻止?难道我笑得很丑?”秦森笑了一阵,终于收敛了下,只是嘴角含着浅笑,与韩晋对视。
“不丑,但恕!焙砬槲从刑厥獗浠醋徘厣哪抗馄奈险妗�
“胡说!”秦森似恼怒,竟低斥了一句。
此时火车站的广播响起,正是去阳连镇的火车将要进站。
“走吧。”韩晋提起脚边的藤箱站了起来。
秦森跟上与他并肩,又偏头过去咧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我偏要笑!”
韩晋瞄了一眼,点头,继续走。
“呿,顽石什么时候能懂半点风情?”秦森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途中(三)
蒸气火车拉出一声响亮的气鸣,然后“哐当哐当”地压着铁轨前进,每到铁轨交接处便轻微颠簸一下,其实并不算太糟糕的感觉,但车厢里的乘客每次总要略略动一下,或重新交叠双腿,或扶了扶把手,总之就是有意无意地用身体语言表明自己的不满。
但世事总有例外,譬如韩晋。
不是他坐得有多端正,恰恰相反,他正右手肘支在微突出来的窗棂,托着脸便头一点一点地瞌睡起来。秦森好笑地望着性情寡淡的师兄如此可谓之可爱的行为,忍不住就伸过手去要摸摸他的脸。
只是指尖刚触到韩晋的皮肤便马上收了收,转而捻捏起韩晋头上一绺散乱下来的额发。触感是粗硬但顺滑的,像韩晋,既冷硬却又独有柔和的时候。想到韩晋待自己的温和,秦森心湖便如有轻风拂过,荡出圈圈涟漪。
“师兄……”秦森低喃,眉目含情,可细细瞧去,原先一直舒展开来的眉此时却似拢非拢,倒像藏了些怨嗔。
不过是呢喃的一声,韩晋却恰巧醒了,支在那里的右手改去扶着额角,左手抹了把脸,好似刚才他遇到了什么事儿惊出一身汗的样子。
秦森在韩晋动了那一刹便收回了手,右腿叠在左腿上,一手置在腿上,一手垂在身旁,端端正正地笑着。
“师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作噩梦了?”秦森笑话道。
韩晋的肩颤了下,但被他佯作松筋骨的动作掩饰过去了。他偷偷看了秦森一眼,才闷着声说:“手麻了。”
“要不……”秦森笑着摸了摸光洁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