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财局长
冯连财副局长走马上任了,胳膊下面夹个小皮包,脸上依旧挂着招牌似得弥勒佛样的笑容,见了谁都是一脸客气地点头,表情基本不变,仿佛是带了个面具,直到看见萧何吏的时候,眼里仿佛才有了点异样的光芒,甚至亲热的拍了拍萧何吏的胳膊:“我先去找乔局长报道,一会找你聊,对了,你在哪个办公室?”
萧何吏见到冯连财也有点惊喜,早就知道来个副乡长,没想到居然是弥勒佛,就很热情地给冯连财指了乔局长和自己的办公室。
不一会冯连财就回来了:“呵呵,报道完毕,我先去收拾下办公室。”
萧何吏热情地说:“我帮你收拾去。”
冯连财也没有虚客套:“哈哈,那就太感谢了。”他以前在牧羊乡是分管工业和安全的副乡长,所以与农林局的人员不是很熟悉,仅有的一个老朋友赵逸云还调走了,唯一熟悉点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了,而且通过上次处理那批烤乳猪,这个年轻人给他留的印象还不错,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不懂世故,却是有几分担当和业务能力。
收拾完办公室,冯连财先给萧何吏冲了一杯茶,然后才去拿了毛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惬意地坐在了老板椅上。
萧何吏心里有点钦佩,不管干什么事情,程序很重要,有时候事情没少干,但先后顺序不对,就会达不到预想的效果。看起来以后自己要跟冯副局长多学习。
冯副局长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小萧啊,我乍到农林局,人生地不熟,你可要多指点啊。”
萧何吏笑笑,发自肺腑地说:“您是领导,我以后要认真向您学习。”
冯副局长哈哈一笑:“我们互相学习。对了,刚才乔局长的意思让我分管畜牧,以后咱们就在一起搭伙干活了,你也知道,我是门外汉,工作方面的事你可要多费心了。”
“没问题。”萧何吏脱口而出,说完有点后悔,是不是口气有点大了,不过看冯副局长的脸色仿佛很高兴的样子,这才有点放心。
出了冯连财的办公室,萧何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天大地大,终于也有我萧何吏一展拳脚的地方了。
永书书记
任永书跟了两任黄北区委书记,一直是全区头号笔头,习惯了那种如枪口顶在后腰上的紧张感,来到农林局后突然的清闲让他有些无所是从,刚开始的日子还觉得很惬意,慢慢地就感觉无聊起来。
百无聊赖的任书记一天突发奇想,要在局里搞一个材料培训,让陆春晖下了通知,局里每个年轻人都写一个会议通知,一个申请报告,一份个人工作总结。
局里大部分年轻人包括陆春晖都觉得任书记纯粹是闲的无聊没事找事,晒然一笑后就抛在了脑后,后来见任书记当了真,这才在再三催促下匆匆地写了一点应付了事。
任书记一份份仔细地看着,边看边摇头,这都是些什么水平啊,能看上眼的,除了有几分功底的陆春晖和王叶秋外,就要算萧何吏了,虽然笔法稚嫩,但却看得出很认真,是用了心在写的。
任书记决定好好培养培养这三个年轻人,经常布置一些闲散材料给他们写。对于任书记的赏识,陆春晖心里充满了腻烦,天天忙得要命,谁又空搞这些闲篇子,正式的工作材料还忙不过来呢!王叶秋工作也比较忙,所以有时候也不能按时完成。
对他俩的表现,任书记很不满意,认为这是不尊重,是狗眼看人低,想当年在书记身边的时候,多少人求着让他看材料他还没空呢。生气之余,慢慢地就把心思放在萧何吏一个人身上了,而萧何吏也乐得听任永书的指点。他在心里是敬佩任书记的,自己费心费力写的东西,自我感觉也还满意,但到了任永书书记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往往被改得体无完肤,最重要地是改完以后,这篇材料立刻就变得不同,方方面面都拔高了许多。
这天,萧何吏又把一篇材料给任书记送了去,这不是任书记安排的作业,而是他主动写的,熬了几夜的成果,个人感觉相当满意,心里颇有些自得。
等任书记改完,萧何吏拿过来一看,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修改的密密麻麻,几乎每句话都有错误,一时满脸通红起来。
任书记心情却很好,指了指沙发:“小萧,你坐下。”
萧何吏羞愧地低着头坐了下来。
任书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这个材料不错,小萧,你最近进步不小。”
萧何吏脸又红了,看着满纸的修改,心想这还不错呢。
任书记仿佛看出了萧何吏的想法:“有的材料能改,有的材料不能改,能改的就是好材料,有一些材料让你一看就懵了,想修改不知道从哪下手,还不如自己重新写一篇,那就是失败的材料。”
萧何吏坐在那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任书记又说道:“写材料,跟盖房子是一个道理,有简陋的小窝棚,也有华丽的大厦,但他们的基本原理是一样的。你不要小看通知、申请之类的小材料,如果盖不好小窝棚,就算你有机会去盖大厦,你能盖好么,所以先把小窝棚建好,立好支架,对称呼应,疏密结合。你现在初学,要先求坚固,不漏雨,然后再求好看。”
萧何吏似懂非懂地听着,仿佛觉得有点茅塞顿开,又仿佛觉得迷迷糊糊,什么也没听明白。回到办公室后赶紧又把任书记的话记在了本子上,以便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
先管后理
萧何吏的日子忙碌且充实起来,冯连财要求畜牧方面的所有文件,除了特别重大的需要先提请乔局长签批的以外,一律都先由萧何吏拿出意见,然后给他汇报,等他同意后后签发畜牧站处理。
所有这些都让大权独揽惯了的朱兆强非常不适应,却又无可奈何,也曾找分管区长姚子辰诉苦:冯连财不懂业务,还总爱指手画脚,弄得下面工作很被动,长此以往,恐怕会对工作不利。没想到姚子辰对朱兆强的越级汇报很不满意,当面就狠狠地训了一顿,并严厉地责成他要积极配合局里的工作。小报告没打成,反而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朱兆强回来之后张狂的作风收敛了不少,但仅仅是对冯连财,对其他人依然是我行我素。
萧何吏很奇怪,冯连财总是一副乐呵呵的弥勒佛般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总是掷地有声,让人不能拒绝。每次看到朱兆强一脸不情愿却又违心地地点着头,萧何吏总是很感慨,以前连乔局长都不放在眼里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变得如此听话,心里不由对冯连财非同一般的管理能力充满了钦佩。
冯连财有次对萧何吏说:“管理管理,有管才有理,先管而后理,你不管他,他不理你,你只有管住他,他才会理你。”
听着这段类似绕口令却又充满哲学辩证意味的话,萧何吏简直对冯连财有些崇拜了。
冯连财酒量极大,或许得意于他的一幅善相,官场朋友很多,天天酒场不断,萧何吏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陪着他穿梭于各种酒场,有时候,一天能喝上五场。
宴请有来回,当然不可能天天喝别人的酒,冯连财也时常请客,偶尔也让萧何吏结账,但过后却不再提起。一开始,萧何吏并没觉得什么,请自己的领导也是心甘情愿,放在以前,想请还没机会呢。可慢慢地几餐下来,一个月工资就全进去了,再跟冯连财出去的时候,只好开始跟财务借钱。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萧何吏开始着急起来,可面对第一个对自己如此友善的顶头上司,又真的不想为了这点钱而闹的不开心,思来想去一狠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约莫一个月后,冯连财对萧何吏说:“有时间把单据整理整理。”
萧何吏一愣:“什么单据?”
冯连财愣住了:“饭费发票啊。”
“没有发票啊,市里来人招待都是陆春晖安排的,发票都在他那里。”萧何吏解释道。
“别的呢?你不会没开吧?”冯连财皱了皱眉头。
“别的都没开。”萧何吏倒很平淡。
“没发票怎么报销?你赶紧去找发票,没有发票我可管不了,钱你自己出吧!”冯连财很少用这种生气的口气跟萧何吏说话。
“恩,行。”萧何吏答应的很爽快,又一脸诚恳地说:“应该我出钱,其实能跟着你长那么多见识,这些都是钱买不来的。”
看着萧何吏坦然的样子,冯连财内心很复杂,明白自己刚才误会萧何吏了,以为萧何吏觉得自己是私事,就不该用公款结账,所以才不拿发票,原来他是想自己拿钱。
沉默了半响,冯连财说道:“我请客,怎么能让你拿钱?这样吧,你大体算算有多少钱,得有两千多了吧?去找个酒店开张发票。”
“真的不用了。”萧何吏坚持着,心里想能让冯局长领个情,自己的钱就算没白花。
冯连财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几天后他在饭店开了一张三千元的发票找乔局长签字报销了,在他的命令下,萧何吏勉强收下了两千,剩下的一千冯连财便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外号敛财
晚上,萧何吏怀揣着“失而复得”的二千元钱回到家,心里异常高兴,但高兴之余,心里却总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冯局长揣起了那一千元算不算贪污呢?应该算吧?或许不算?应该算!不算吧?萧何吏使劲晃晃头,想把这些念头甩出去,但效果不明显,这些念头依旧在脑子里萦绕着。
萧何吏心烦起来,摸摸兜里的厚厚的两千元钱,生出一股豪情: 喝酒去。摸出电话给陈玉麒打了过去。
萧何吏刚点了些肉串,陈玉麒就到了,财政局的干部毕竟是不一样,穿戴更整洁讲究了,一坐下就掏出了两包小熊猫扔在了桌子上。萧何吏惊喜地拿起来,先放到兜里一包,然后把另一包打开,抽出一支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不愧是好烟,果然是香!
陈玉麒笑吟吟地看着,直到萧何吏陶醉地吐出了第一口烟,才骂道:“看你这点出息,光你一个人抽啊,也给我一支啊。”
萧何吏忙把打开的小熊猫也揣进了怀里,从兜里拿出了一盒红山茶放在了桌上:“你抽这个。”
陈玉麒也不介意,抽出一支红山茶点上:“跟你同居两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学会了抽烟。”
萧何吏奉承地说道:“那是你悟性高,没有我你也会无师自通的。”
“滚一边去吧,”陈玉麒笑骂了一声,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找我喝酒了?有事?”
萧何吏一笑:“没事,就是高兴。”说完拍了拍鼓鼓的口袋。
“发财了?”陈玉麒好奇地问道。
“恩,冯局长发的小费。”萧何吏有些得意。
“冯局长?哪里的冯局长?是不是牧羊乡的冯连财?”陈玉麒皱起了眉头。
“对,就是他,现在分管我,对我不错,现在咱也过上小康生活了。”萧何吏的脸色高兴中有些沉重,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一听这话,陈玉麒脸色反而也沉重起来,半响没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才低声说道:“跟着他干可要多留个心眼。”
“恩?”萧何吏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玉麒倒上杯酒,又一饮而尽,悄声说道:“财政局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疯敛财。特别爱占便宜,收敛钱物简直是不择手段,前几年许多财政资金到了他手里三转两转就转没了。”
看着目瞪口呆一脸不相信的萧何吏,陈玉麒叹了口气:“这个人一脸笑菩萨模样,但心机很深,滑得很,你别成了替罪羊。”
“没那么严重吧?”虽然知道陈玉麒不会骗他,但萧何吏仍然不敢相信。
陈玉麒摆摆手:“不说了,反正多留个心眼永远没错。”
萧何吏想起了下午冯连财把那一千元装进口袋的情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想什么呢?是不是发现苗头了?”陈玉麒注意到萧何吏的表情变化。
“没有,”萧何吏嬉皮笑脸地说:“就是想你现在跳出农门了,在财政局那么多好烟好酒,什么时候施舍给咱农哥们一点。”
“滚蛋,少打我主意。”陈玉麒骂了一句,又关心地问:“方凌最近怎么样了?”
萧何吏一脸羡慕:“旅游去了,她母亲单位组织出去旅游,请了半个月的假,随团出差了,也不知道带点什么特产回来?”
陈玉麒变得郑重起来:“其实方凌不错,我看她也挺喜欢你的,娶了她不错的,人好,有钱,家里房子也多。”
萧何吏叹了口气:“我没那福分了,你俩倒是门当户对。”
“滚吧,少拿我开心。”陈玉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着笑着喝着,一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家。
烫手山芋
酒精确实有麻醉作用,萧何吏晕乎乎地回到小破屋再也没有伤脑筋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只是按两点论的哲学来讲,事情都有两个方面,晚上脑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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