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胜打扫完卫生,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无风无雨,不冷不热,估计那几位大爷今天会移驾来单位巡游一番,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装廉价办公茶的盒子里掏出了一把给老方泡上。
十点左右,老方和老赵相继到了。段文胜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把那摞林业报表翻来覆去的翻着。
老方端着他那特大的茶缸子与老方聊着,不是扫一眼好像段文胜,看他仍在那专心地忙着,仿佛没受到他们的干扰。于是用大缸子敲了敲桌子:“喂,我说小DUAI;你在水产站老干林业,这可是属于不务正业啊。哈哈”说完自顾的大笑起来,老赵也跟着笑起来。
段文胜没有笑,抬起头盯着老方,老方被段文胜的锋利的目光盯的有点发毛,笑声渐渐止住了,段文胜这才继续低下头忙活自己的。
老方心里很懊恼,怕什么嘛,笑就笑了,一个毛孩子还能怎么地?可笑声已经止住了,再重启笑声多少有点别扭,想再找个话题,一时又想不起来,正感到无趣,门一开,老于进来了:“啥好事,乐成这样,老远就听到了。”
老赵笑着说:“老方说小段上班时间干林业是不务正业。”
三个老头大笑起来,老方笑得尤其大声,仿佛要把刚才噎回去的笑补回来。
段文胜也跟着优雅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几个老头反而诧异的不笑了,都盯着面带笑容的段文胜。
段文胜笑道:“刚才说起正业,我突然想起件事来,方工,你那水产规划弄的怎么样了?”
初试锋芒1
老方一愣,刚想说你问这个干吗?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老方斜了段文胜一眼,大喇喇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段文胜的办公桌上,拿起电话:“喂,谁啊!”
电话里传来老苏的声音:“老方,水产规划弄得怎么样了?市里又催了。”
老方故意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大声地说:“哪那么快,这项工作很严肃的,需要进行严谨的调研,你懂不懂啊?瞎编乱造出了问题你负责啊?”
电话里老苏没好气地说:“都多长时间了?要求年底完成,现在都几月份了?”
老方笑道:“这项工作有多复杂你知道吗?我是天天忙,你老苏是天天出去喝酒。要不我去喝酒你来弄规划?”
“”电话那头的老苏无语了,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声。
老方得意地把电话扣上,睥睨着段文胜,仿佛在说:看见没?分管局长都没辙,何况你这个小站长!
段文胜知道局里已经开过党委会,苏银祥正式接替老苏分管水产了,但老苏现在仍想着自己把屁股擦干净,真是挺难得的老头。心里感慨着表面却仿佛没听到刚才电话的交谈一样,又问:“方工,规划弄的怎么样了?”
老方不耐烦地说:“你问这个干吗?我给老苏都说好了,你别管了。”
看着老方那不屑的神情,段文胜微微一笑,他早就下定决心,再生气也绝不显怒色,你们不是善于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吗,那我咱们就比比谁开的玩笑过火,谁最后受不了玩笑而气急败坏。
“我是代理站长,你们都归我管理,我问工作情况是职责所在。”说完看着老方愣愣的样子,段文胜又补了一句: “方工,你这么大年纪了不会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吧,哈哈。”
“什么狗屁站长?你还真能拿鸡毛当令箭,我们三个是不屑干,否则也轮不到你。”老方有点急眼。
段文胜依然是微笑:“那什么时候才能完?三天?一周?”
老方大刺刺地说:“估计还得俩月吧。”
段文胜用他特有的那种很客气又略带优雅的语气说道:“方工,我年龄小,阅历浅,想谈谈我的几点看法,说的不对您多包涵。”
老方脸上依然是一副倚老卖老的表情,大言不惭地对段文胜说:“嗯,你说。”
段文胜对老方笑了笑说道:“我来站上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方工也有了一些了解,任劳任怨,再忙再累,可从没有埋怨牢骚。”
老方有点得意,对着老赵和老于嚷:“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那眼睛真是雪亮雪亮的。”老赵和老于一时也搞不清段文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坐在那面无表情。
段文胜又说:“事物都有两方面,一方面,方工不愿意给领导和同志们添麻烦,自己埋头苦干,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工作的进度缓慢,是不是方工?。”
老方还在迷糊着,略带点自豪地说:“这点我承认。”
段文胜突然严肃起来,对老方说:“我觉得不管什么原因,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保质保量地完成工作,那就是我们失职。”为了减少刺激,段文胜用的“我们”而不是“你”。
老###得似乎不大对劲,眯起眼睛盯着段文胜,没有出声。
段文胜紧接着说:“刚才说的是第一方面的原因,第二方面的原因我觉得就应该是业务能力比较差了,根本胜任不了这项工作,所以就很难按进度完成。”
老方瞪大了眼,刚要说话。段文胜没有给他机会:“其实不管做什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对得起自己领的这份工资,您说是吗?”
老方忽地站了起来冷笑道:“毛没长全,倒教训起我来了,我的工作多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整天没事光给领导拍马屁啊。”
初试锋芒2
段文胜微笑不语,却拿出一张纸。
“自从郝书记让我抓单位纪律作风以后,我作为代理站长,设计了一张调查表,并做了一些实际的调查,今天谈到这个话题了,我觉得记录的一些情况也许有用。”段文胜说完不等老方接话自顾地念了起来方工周一迟到一小时十三分钟。几点几分至几点几分,方工在跟谁讨论哪个话题,几点几分又开始讨论哪个话题。周二无故旷工一天,周三
虽然是老脸,老方也觉得有点发热,都闲聊的些什么啊,除了菜价就是谁家孩子结婚又离婚了,甚至还有些是关于区里领导的绯闻。
段文胜读到一半,对老方说:“这些都没有录音,呵呵,也就是说都是我一面之词。方工,你德高望重,当着赵工和于公,你说这些是事实吗?”
老方那张老脸已经有点变紫了,青筋都冒了出来,指着段文胜的鼻子骂道:“你年纪轻轻就学做特务!都是我说的,老子都这样一辈子了,你又能怎么样?”
段文胜把那张纸放在桌在上,还好整以暇地用手平了平,抬起头来平静地说:“我不能怎么样,但起码说明一个问题,你不是忙得没时间工作,而是你闲得很却没干工作。另外,我们都是同事,别老子老子的,你要觉得我错了,咱们可以让领导评判,你觉得局里领导不公平,咱们可以去找区领导评判。”
最后一句话击中了老方的要害,老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吃饱撑的瞎谈论区领导的绯闻干什么。于是铁青着脸坐在那没说话。
段文胜看老方不吱声了,本想见好就收。但转念一想反正撕破脸了,得罪就得罪到底吧,于是又调侃地对老方说:“别整天自以为是高级工程师,业务就有多强,其实就你干的这点事,连打扫楼道的大妈也干的比你强。”
这话太毒了,老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
段文胜大喝了一声:“站住!”
老方还真的站住了。
段文胜板起脸来说:“你比扫楼道的大妈工资高多了,拿这么多钱还不上班,你不害臊啊,告诉你,今天你要敢走,我就报局里扣你工资,连前些天的都给你算上。”
老方回过气的发紫的脸,手都有点哆嗦了,指着段文胜的鼻子骂道:“你吓唬三岁孩子呢?黄北区政府就没有因为不上班扣过钱的先例。”
段文胜冷冷地说道:“对,我打听过,以前是没有,不过以后就有了,老方,你是黄北区第一人。”不但改口称老方,还竖起拇指朝老方晃了晃。
老方被老于和老方拖到他们的办公室,暴跳如雷地骂了半天娘,想走又真怕成了黄北区第一人,被一个毛小子收拾了,以后老脸还往哪搁啊。不走,又觉得好像被吓住了,就算老于和老赵当面不说,背后也得笑话自己。最后一狠心,爱咋咋地,直奔车棚骑车回家了。
初试锋芒3
回到家,心里总归是不踏实,要是扣了工资那可真成了黄北区的名人了,老方思前想后,决定得找个人说说情。先给老苏打了个电话吧。老苏听完心里暗乐,口气却很无奈地说:“你也说过,我就是个没本事的人,哪能管得了这些事,何况我也不分管了,你还是另想办法吧。”说完就挂了。
老苏居然敢扣我电话,老方有点震惊,可又一想,是啊,人家有什么不敢的呢,不是站长了,再也不用为工作巴结自己了。
又给苏银祥打过去,苏银祥的回答很委婉:“老方啊,我刚分管,有些事不是很清楚,不过以我的了解,文胜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我看你还是主动跟他沟通沟通。”
老方放下电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沙发上,好半响才又摸起了电话。
郝海平的回答直接粉碎了老方最后的一丝幻想:“矿工扣工资难道不应该吗?老同志了,一点都不自爱!一点都不检点!那怎么行!我看你谁也别找了,只要报上来,我第一个支持扣你的工资。”
老方懊恼地坐在沙发上,老伴催了几次让他吃饭,他都不耐烦地摆手。老伴说:“看你苦闷的,我看也没什么,那个啥站长也就是想要个面子,你赶明儿把规划给他,他肯定不计较了。”
老方听完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就算扣我工资,也得让他看看咱的业务水平。想到这里,心里顿时轻松起来,站起来搂着老伴向餐厅走去。“老伴,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还挺聪慧。”“傻样。”老伴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
第二天,老方早早地就到了单位,把自己忙了一宿整理出的规划递给了段文胜。
段文胜微笑着看了一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材料递给老方。老方接过一看,原来段文胜也搞了一个规划。开始是随意地翻看着,可看到后来,老方的头上有点冒汗,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何况老方也是个识货的人,相比起来,自己那一份简直该扔到垃圾箱里去。
以前老方总是拿业务上的事来卡老苏的,现在连这唯一的资本也没了,老方感觉自己是彻底的败了,但是因了这份心悦诚服,心里倒不憋屈了。
一贯不正经说话的他居然很诚恳地对段文胜说:“段站长,虽然你年轻,但我老方服了,以后不管什么工作,绝没二话。”
段文胜连忙站起了来:“方工,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包涵,我年轻,以后您多批评和包涵。”说完把手向老方伸了过去。
老方握住了那只年轻有力的手:“我老方从来都是对不懂业务瞎指挥的领导不满意,对精通业务的领导只有佩服。”
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两张脸上都是笑容。
多么美好的一幅场景,两个人脸上都在笑着,心里也都在笑着,脸上是开心的笑,心里是得意的笑。
艰难选择
段文胜一战成名,水利站那点稀薄的工作渐渐走上了正规,也因此深深得到了郝海平和苏银祥的器重。
天上开始飘落雪花的时候,段文胜被人事局正式下文任命为副科,而奇怪的是,职务却不是水产站站长,而是综合科副科长,重新回到了局机关。水产站被合并到了水利站从此消失。
段文胜心里很有点春风得意,工作一年半就成为了副科长,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个梦想,只是心里也有点缺憾,一是乔局长总是对他不冷不热,二是科里的人总还是都称呼他文胜而不是段科长,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失落。虽然知道自己有点过于虚荣,但称呼有时候在单位是一个标志。
陈玉麒是不用琢磨的,他连陆春晖也是直呼其名,王叶秋也不好沟通。段文胜决定把萧何吏作为突破口,在几次没别人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对萧何吏说咱们是校友,以后得互相支持,你如果不尊重我,那别人还怎么尊重我?
萧何吏开始不大明白,听了几次以后就心下了然了,便改口称段科长,只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和对段文胜的做法不以为然,所以常是一开口,“文胜”就不自觉地溜了出来。
不过这些都完全不能影响段文胜愉悦的心情,因为就在他被任命为综合科副科长的第二天,另一个消息传来,乔素影调来东州了。自己的提拔简直就是为再见乔素影准备的礼物啊。
一想起那张清丽俏皮的脸庞,段文胜的心就被幸福充满,多么美的一个女孩啊,而且一点也不虚荣。当初很多纨绔子弟的追求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只是,她为什么对萧何吏那么情有独钟呢?一想到这里,段文胜的心就被妒火烧的有点隐隐作痛,
段文胜先给同在东州的同学,也是乔素影最好的朋友王美玲打了个电话,东扯西拉的半天。王美玲是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