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也能让人下地狱。从今往后,只要你替他们消灾弥难,别说30万你看看,你们海关中有的人,洋房别墅、豪车美女,要哪样没有?有的甚至把老婆孩子的户口都办到国外去了,多气派啊!这难道不是职务带来的洪福吗?所以你就别死心眼了,这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海关这种特别的地方,你不动用点手段,将来你就后悔了”
阿四颇有感触地说了这番话,然后把钱推到海男跟前。
海男很讨厌阿四当着别人的面给自己上课,淡淡地说:“写个借条吧。”
阿四和那个胖老板都笑了,胖老板说:“小小意思啊,将来你我合作,还担心没钱么,啊哈”
胖老板嘎嘎地笑起来。
海男怀揣着30万,昏昏沉沉地去了医院,办完了母亲手术前后的一切费用。
然后他走到一个街心公园,在一处喷水池的地方,竟然躺在水泥阶梯上,死一般地昏睡过去。直到一大群人在围着他看,以为这里死了一个人,结果引来了交警,才把他吵醒了。
后来海男想,自己就这样永远地睡过去了,不醒来了,该多好啊!
就这样,海男在为走私通关串通犯罪路上,越陷越深,他经常在深夜里被恶梦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来,内心的矛盾、痛苦、罪恶感,几乎要将他逼上绝路。可是一想到为母亲治病,他的心就稍许地平静一些。
这一天下午3点钟左右,有一个年轻女子来找海男,这天正好是海男上班。海男见了她手持××电子配件厂的来料加工合同,向海关申报出口一批五金磨光配件及其他货物。
海男心里明白,这是阿四暗示过他,要他关注的一批货。
海男正在想办法让这批货顺利过关的关键时刻,秋朴生进来了,他下意识地拿过单证和手册仔细看起来,海男显然有些紧张,便说:“已经叫人查过了,没有问题,申报货物不是敏感商品,不属于海关重点查验对象。”
秋朴生嘴里在应着海男,目光却盯着货单上的价格一栏不放。
秋朴生发现,这个厂家所申报的货物看起来普通,而价格却不低,且五金“磨光”的方式又很特别这明显让人感觉到里面有文章
职业的敏感和对海关报关业务的精通,使秋朴生产生了疑问。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位妙龄女子,那个女子的目光此时也一直朝他们张望。
秋朴生低下头一想,这个厂家平时很少有货物进出,怎么一出货就找周末快下班的时候来呢?秋朴生觉得形迹可疑。他告诉在一旁直发愣的海男,千万不能大意。
秋朴生这才发现海男神情不对,脸色苍白眼神飘游。
秋朴生关心地问:“海男,你怎么啦?生病啦?听说你母亲病了,住进医院了是吗?有困难一定找我,我们大家都来帮你啊?”
海男神情恍惚地点头答应,但他的一个异样的动作引起秋朴生的注意,就是海男猛地从秋朴生手中夺过货单,并神情慌张地说:“快下班了,你走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秋朴生对海男的一系列表现非常诧异,他沉默了片刻,说:“海男,你等等”说着离开了查验科。
不一会儿,秋朴生叫来了值班副科长王敬,确定重点查验这批货物。这时来接班的带班组长阿金也来了,发现这个厂家所报的五金磨光配件和五金什件价值差别很大,名称也混淆不清,有不少的漏洞,于是大家商议,开箱查验。
当关员们打开车门,门口有两个大木箱,箱里装满了铜胶手袋等货物,这些货物都属申报中的,并无异常。接着翻开的都是合法出口的物品。
就在这时,敏锐的秋朴生发现了人们极不易发现的秘密,他指示开箱的关员,把表层的货物搬开,往深处翻。
结果在车箱的最底层发现了奥秘。原来,车底的大纸箱中装的尽是银白色的砖形金属块,有经验的秋朴生大声叫起来:“白银,是白银!”
他这一叫,开箱的关员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成箱成箱的白银,关员们兴奋地跳起来。
就在这时,秋朴生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海男。
此刻的海男听到是白银的叫声时,他立即就惊呆了,他的确不知阿四让他特别关注的货物是什么,因为前几次阿四打招呼的货物都顺利出口了,他也不知道运出去的是什么。当他刚才一听说是白银时,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身子明显地趔趄了一下,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他头上的汗水早已把头发打湿,胸前的制服上也被汗水浸透了一片。
海男从头到尾的表现,都收进了秋朴生的眼里,他在内心肯定,海男与这批走私货有关联。
但是,秋朴生很震惊,心想,这怎么可能呢?海男在海关工作以来,一贯的表现都是那么诚实和纯朴,特别他与大觉一家有着那么深厚亲密的关系
秋朴生走近海男,沉默片刻,说:“海男,晚上我请你去喝咖啡,我们要好好谈谈,好吗?”
海男抬起犹如大病了一场的面孔,发呆地望着秋朴生,机械地点点头。
经清查,这批白银共有500块,重量为6848㎏,价值750万元。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走私白银的大案。
那位名叫吴维的胖老板,在案发的当天傍晚就逃跑了。
晚上,秋朴生约海男到了西桐市南城的一家幽静的咖啡馆里。这里离闹市较远,是秋朴生与秀虎常来的地方。
下午发生的白银走私案,整个过程秋朴生对海男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找海男好好谈谈。
在谈话之前秋朴生仅仅是怀疑,他没有想到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与海男谈话之后,秋朴生几乎被发生在海男身上的事震惊了。
坐在秋朴生对面,海男情绪一直十分低落,他不敢抬头去看秋朴生一双询问和关切的眼睛。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端起咖啡两口就喝光了。
秋朴生喝了一杯浓香咖啡,他觉得与海男谈的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喝一点酒兴许能使海男放松一些,于是问海男,喝不喝红葡萄酒。
海男茫然地点点头。其实海男的心绪整个处在混乱之中。
秋朴生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瓶加拿大冰红酒。
秋朴生端起酒杯,对海男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你一定不要隐瞒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海男端起酒杯,没有管秋朴生,自己一仰头把满杯酒喝了下去。
秋朴生又给他倒上一杯。
秋朴生一直看着海男,海男沉默久久之后说:“没发生什么,今天你不都看见了吗?”
秋朴生说:“不对,海男,你的一切举止包括表情,已经把你内心的东西全暴露了出来,因为你本质上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你做不了假,一做假别人全看得明白。”
海男意外地看了秋朴生一眼,然后低下头。
两人沉默一阵。
秋朴生说:“你一定要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陷进去”
海男怯怯地望着秋朴生,说:“你认为我能做什么呢?”
秋朴生说:“你别跟我兜圈子,你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一切,说明了什么?最近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海男被秋朴生锥子一样尖锐的目光逼得坐立不安,他接连喝了几杯酒,面孔随即红起来。
海男沉默许久之后,说:“朴生哥,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因为我母亲住院,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交50万的手术费,我怕妈妈因为交不起医疗费而耽误了治疗时间,就向一个报关员借了几十万应急。”
秋朴生睁大眼睛瞪着海男,说:“你母亲住院需要费用,为什么不找大觉关长,找同事,找我呀?”
海男悲哀地摇摇头,说:“你知道大觉舅舅一直很关心我母亲的病情,已经把他多年的储蓄全数给我了,再加之又刚出了阿宝的事,我怎么忍心再去向大觉舅舅伸手”
秋朴生说:“你简直胡说,你母亲刚住院那一段时间,大觉关长就召集我们大家开了一个会,让我们有所准备,要为你母亲做手术筹集一笔钱,秀虎也把要拍卖的画准备好了,只等你张口,我们就全力以赴帮助你渡过难关可是,你从一开始就对大觉关长说假话,说你把老家的房子变卖了,又说跟朋友借了一笔钱,我们都信以为真,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事情不对,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如此愚蠢!你知道吗,干这种事是要杀头的!”
海男的情绪也许因为酒精的原因一下被秋朴生的话激了起来,他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直视着秋朴生,咬牙切齿地说:“朴生哥,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请你别生气我母亲已经病成了那样,几乎命在旦夕,我如果在亲朋好友中去筹措钱的话,等钱借到手了,我母亲早已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期,我母亲早死了,我是他的儿子啊我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我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吗?你们知道当医院把母亲手臂上的针药取下来的时候,当我眼睁睁看着我妈妈等死的时候,我的心流血的感受吗?这到底是谁在杀害一个母亲?又是谁逼着一个儿子去犯罪?我难道不知道为走私分子开绿灯是犯罪吗?”
海男悲声说道:“可是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在海关内部,到底是些什么人利用职权,利用海关这个特殊的位置捞取了企业的好处,他们利用权力寻租进行交易,仅掌握着废品收购这一项,一年就收入好几千万,就成了大富翁,然而,他们身为海关人员,每个月的收入,大家都明白,可是有的人却拥有汽车、别墅,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投资酒店、娱乐、房地产、大型专业市场,身家动辄数亿元,有的已晋升为各镇商会会长、副会长,成为社会名流,甚至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与省府、中央高层关系密切,出则奔驰宝马,入则豪宅别墅这些都是些什么样的肮脏交易,你能对我说得清楚吗?”
海男愤怒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喷射出来,震得整个咖啡厅都在回响,人们都朝他们张望。
秋朴生震惊地望着失控的海男,他真的没有想到海男心里装着这么多的东西,知道得这么多,而将这一切别人的罪恶作为自己犯罪的理由,为自己寻找借口。变态。
海男突然打住,目光暗淡下来,他低下了头,双手抱住抽搐的脸,抽泣起来。
他喃喃道:“我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无权无势更无钱的海关关员,你说我该怎么办?事情不把我逼到绝路,我能干这些事吗?”
海男抬起头,绝望地望着秋朴生。
真的,在此刻,秋朴生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无言以对。他知道海男是一个诚实的人,在决定做这些事的时候,一定经历了尖锐痛苦的内心斗争和挣扎。
海男说:“我对不起大觉舅舅,我太让他失望”海男痛苦地摇摇头。
秋朴生问:“海男啊,在你痛苦、无助的时候,为什么不找领导和我们啊?为什么要等着自己陷进去才”
两人在痛苦中沉默。
秋朴生说:“你振作起来,告诉我,到底干了几次,拿了人家了多少钱?”
海男垂下头,说:“前后一共50万。”
秋朴生思索片刻之后,说:“你决定怎么办?”
海男茫然地望着秋朴生,支吾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秋朴生说:“你听我的话吗?你信任我吗?”
海男茫然地点头。
秋朴生说:“去自首,把问题向司法机关交代清楚。”
海男受惊吓似的一下抓住了秋朴生的手,说:“朴生哥,这样我一切都完了,我一切都完了”
秋朴生说:“你不自首,更加糟糕,你想过了没有,那些没得逞的走私分子,能饶了你吗?”
海男把抓住秋朴生的手松开,他神情异常紧张,他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我妈知道了,她会活不下去的,这样我的罪更大了”
秋朴生严肃地望着海男,说:“你听我的,一定要去自首,我不会害你,就明天吧,我陪你一道去”
海男脆弱地望着秋朴生,怯怯地说:“朴生哥我会坐大牢,被判刑吗?”
秋朴生说:“你必须理智地面对所发生的一切,去自首对你目前的处境最有利。”
海男沮丧地双手抱头,一声悲戚的长叹。
秋朴生说:“只有通过自首,才能减轻你的罪行,否则你将会越陷越深,那些给了你钱的走私分子不会轻易饶恕你,他们会加紧对你的控制,这样你会陷入更深的陷阱之中,悬崖勒马是最明智的。”
海男说:“朴生哥,我一切听您的,我想近几天就把我母亲接出医院,我要亲自送她回家乡,将她安顿好之后,我立即回来向司法机关自首。”
秋朴生说:“你目前的行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白银案的暴露,估计走私分子要找你算账,也许会赶在你自首之前到有关部门报案,你要秘密地将母亲接出来把她送走”
海男握住秋朴生的手,泪水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