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肖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唇色都变得浅淡发白,黑眸剧烈紧缩着,他慢慢低下头,眸底充斥着不可置信。
冰凉的刀片熠熠发着光,属于他的温热液体很快就把身上的白衬衫给浸红了一大片。
林良欢的手指很白,骨节也很小,握着水果刀的刀柄还在不住发着抖。她明明是害怕的,可是眼里的恨意却一点也没减少。
肖禾脸上慢慢出现绝望的神色,他静静注视着她的面容,声音低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你,恨不得我死?”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恨到了这步田地。
林良欢眼底有晶莹的液体快要涌现出来,却被她倔强的咽了回去。她毫无畏惧的回视着他,一字字清晰道:“是,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肖禾觉得眼前一阵犯花,连看她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可是耳朵却异常敏锐,仔仔细细将她的话语全都听得明白。
林良欢冷笑着,脸上露出嗜血的笑意:“你不是恨我爸、看不起他的背景,看不起我的出身?可是肖禾,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年你被唐家的人抓到,从他们手里把你救出来的不是肖牧!是我。”
肖禾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脑子昏昏沉沉的,此刻林良欢脸上的表情扭曲可怖,但是却深深拉扯着他每一根神经。
“我和爸去谈生意,在仓库遇到了被打昏的你。我找人帮忙把你弄走,我爸为此还得罪了唐家。至于肖牧,她的卧底身份暴露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警察内部有叛徒。”
林良欢回答的既平静又淡然,这些话大概在她脑中盘旋过无数次,可是她一直不说,却挑了这么一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刻揭开真相。
肖禾已经完全怔住,他唇瓣嗫嚅着,很久才摇头:“你,胡说。”
林良欢眼底有些绝望,可是却依旧笑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就因为肖牧不在死无对证?唐家老二不是已经被抓了,你可以找他证实。”
肖禾呼吸急促,匆匆赶来的外科医师已经开始焦急的抢救止血工作,肖禾被强制着按在了担架上,他一双眼却自始至终的盯着林良欢:“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
林良欢站在原地,手指间还沾染着他的暗红血液,在昏暗的病房里有种说不出的凄艳冷凝,她惨淡的笑了笑,慢慢回道:“能改变什么吗?比起因为这个让你爱上我,我更期待,你现在因为这个,生不如死。”
肖禾用力闭上眼,黑密的睫毛不住抖动着。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有多难受,疼得他几乎快要死掉了。腹部的刀伤麻木得他没有任何痛觉,可是心上的裂缝,却怎么都忽略不了。是真的太疼了,这个女人看起来一直软弱胆小,这时候却变得坚韧狠辣。
而且这一切,全都拜他所赐。
他到底把她逼到了什么境地?
他们之间是真的完了?
杨峥赶到医院,尚玫和林良欢正坐在急救室门口。尚玫是最先看到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他焦急的眉眼,又缓缓移开。
林良欢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身上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一头黑发凌乱毛躁,看起来格外狼狈。
肖母在几步之外焦躁走动,偶尔停下驻足,眼神怨恨的看向林良欢。离得有点远,杨峥听不到他们有没有对话,但是他也可以想见现在的紧张局面。
心下一紧,他大步走了过去。
肖母看到他时讽刺的冷哼一声,眼神鄙夷。
杨峥没理她阴阳怪气的样子,沉沉吁了口气,这才在她身前蹲下才轻声开口:“我来晚了。”
林良欢抬眼看他,眼底暗沉黝黑,交握在小腹前的手指扣得很紧,手背上的静脉都明显凸起。
杨峥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搓了搓:“没事,爸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这边也不会有事,肖禾不会起诉你。”
林良欢扯了扯唇角,嗓子干的说不出话,林胜东的事儿给她打击实在太大,她现在脑子还是不清楚,都没来得及想别的事。
肖母听到他们的对话,毫不避讳的喊道:“不起诉?就算肖禾还对你念旧情,我也一定要起诉到底!肖牧已经死在你爸手上,你还想弄死我儿子!我们肖家怎么会惹上你们这对罗刹父女!”
林良欢好像没听到她的话,神色冷漠的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始终平静肃然。
杨峥微微皱起眉头,但是他良好的教养让他不想为难女人,尤其是比自己年纪大的长辈。所以也忍耐着没有反驳。
肖母却越说越来气,最后嗓门大得引起了不少护士和医生驻足观望。
“你父亲坐牢难道不是罪有应得,什么时候杀人还有理了?”肖母眼眶发红,看来真被林良欢气得不轻,“父亲是杀人犯,女儿也好不到哪去!亏得肖禾还一直说你懂事,明辨是非!”
尚玫实在听不下去了,倏地站起身:“肖老太太,这里是医院,请你保持安静!”
林良欢抬手拦住气愤的尚玫,慢慢站起身看着肖母:“很抱歉,我真的不适合做你肖家的媳妇儿,所以拜托你早点骂醒你儿子,让他签了离婚协议。”
肖母目瞪口呆,被她这副姿态气得捂住额头:“你——”
尚玫和杨峥微微一愣。
林良欢慢慢又坐回长椅上,看着被噎到不住顺气的肖母继续道:“要起诉我随时奉陪,不过首先肖禾是不是害死我父亲的真凶,我会调查清楚。”
肖母瞪着眼看她:“你,肖禾是警察,他怎么会知法犯法!”
林良欢冷冷一笑,抱着胳膊并不回答。
赶来的警察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做了笔录,正好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主治医师走了出来。他当场宣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病人让我转告林小姐,这件事他不准备追究林小姐的法律责任,所以”
医生的话还没说话,林良欢就起身往外走,背影决绝。
杨峥和尚玫急忙跟了上去,肖母大口喘着气,捂住心脏大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气死我了!”
医生尴尬的叹了口气:“肖老太太,令公子的伤,我要单独和你谈谈——”
☆、52、丑闻(林肖)
到了医生办公室;肖母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医生;被他的语气吓得微微不安:“张主任,肖禾的伤不是没有生命危险?”
张主任端着水杯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这一刀伤到了肾脏。”
肖母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当然知道肾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
“张主任;你是说肖禾以后不能生育?”
肖母说这话时费了极大的力气;几乎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猜到了真相。肖禾现在已经三十一岁;可是还没有孩子,如果不能生他们肖家就真的要绝后了。
张主任略显严肃的点了点头;又说:“没那么严重,只是以后也不能太操劳了,刑警这个工作你还是让老肖想想办法,给转成文职吧。”
肖母眼睛瞪得极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肖禾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个警察,为这个还和肖父闹僵了很久,大学四年都没在家里住过。可以说他为了刑侦梦想付出了很多,现在,不仅要承受二婚离婚的压力和舆论,还要让他梦想破灭。
光是想想让他天天坐在办公室负责文职,这就是对他意志的一种凌迟。
肖母心里难受极了,抱着一丝期望看向张主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肖禾从小就想干这个。不管多累多辛苦他都甘之如饴,要是转成文职天天憋在办公室,他会毁了的。”
肖母难受得说不出话,眼眶渐渐泛红。
张主任也知道肖禾的情况,却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不行,您可以带他去国外看看。”
肖母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心里对林良欢的恨就更深了一层。
推开病房门进去,一眼就看到肖禾直直看着门口,脸色发白没有半分生气,肖母敛了敛情绪,大步走过去:“怎么不睡会?”
肖禾还是盯着门口看,眼神黯淡:“她,走了?”
肖母气不打一处来,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怒气:“走了,听到你不追求她的责任,马上掉头就走。都不问问你伤的重不重!”
肖禾好像没听出母亲话里的气愤,黯淡的眼眸微微阖住。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却还在回荡着林良欢那些话,他不想去想,可是还是每句都忽略不掉。
那时候被救的事他真的记不清了,当时他年轻气盛,和唐家的人直接起了冲突。他彼时也不过是个小刑警,对外也不知道他市长之子的真实身份,于是唐家的人直接绑了他扔进仓库。
当时的情况很紧迫,他就是被悄悄做掉也不会有人发现。
昏迷的时候被人带走,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醒来便看到了一脸担忧的肖牧。肖牧那时候在做卧底,很少回他们租住的别墅。所以他有些意外,忍不住就往那里想了。
肖牧的任务就是埋伏在林胜东身边,林胜东那天又正好和唐家在谈生意,所以肖禾那么想也无可厚非。
后来肖牧也默认了,什么都没反驳。
肖禾一直都知道肖牧对自己的心思,她为他做了很多,换命就不说了,还为了他也考了警察。
肖禾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刑侦事业上,他真没想过男女之事。所以感情是什么,爱情该什么模样,他完全不懂。
他看着面前眼眶微微发红的肖牧,心里有异样的情愫流动,好像是感动,又好像有点感激。
再后来肖牧的卧底身份就曝光了,发生了人为的车祸事件。
肖禾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肖牧大概是不会暴露的。他就这么盲目的想了许多年,对林胜东的恨更是执拗到了极点。
现在肖牧的死依旧是和林胜东有关的,可是讽刺的是,林良欢居然才是那个真正救了他的人,而且还动用了他最不屑的黑道关系。
那么他现在,到底是报仇了?还是恩将仇报了?
肖禾现在想起来,每一件都让他神经钝痛。那些细节,那些蛛丝马迹,他为什么全都选择性的视而不见呢?
肖牧当时默认,可是闪烁的眼神,还有她一直支吾着避开的话题这么多明显的证据,他却都不去细想。
他想着自己对林良欢的态度,又想起自己对肖牧的愧疚,真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肖母看他一直阴晴不定的眼神,张主任告诉她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肖禾过了会突然开口:“妈,我决定和良欢离婚了。”
肖母一愣,倒水的动作微微顿了一秒,很快就神色平淡的继续泡茶:“离吧,这样的儿媳妇我们肖家消受不起。”
肖禾眉头一皱,抬眼看着她:“不,我和她之间是我对不起她。”
肖母纳闷的在他面前坐下,肖禾没有多做解释,他和林良欢之间的事儿他自己都理不清了,对母亲又该从何说起呢?
他敛下眉,只是沉了声音:“妈,如果你还尊重我,就别为难良欢。如果她出事,我会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肖母简直不能理解儿子的想法,可是看着他脸上肃穆的神色,还是勉为其难点头道:“我不为难她。”
想了想又加了句:“只要别让我再看见她。”
肖禾无奈的看她一眼,肖母把水杯拿过来,用棉签沾湿了给他涂在干燥的唇瓣上:“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离婚的事不急,都二婚了——”
肖禾眼巴巴的又朝门口看,即使知道不可能,还是心里存了一丝念想。
肖母说离婚的事不急,可是林良欢第二天就让人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送了过来。肖母义愤填膺的对来人大骂道:“她就这么着急吗?肖禾还病着呢!”
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穿了一身标志性的黑色西服,面容冷峻,说出的话也刻板没有多余情绪:“对不起,我只是按林总的吩咐办事。”
“林总?”
肖母不屑的笑出声:“这是真继承她爸,做起来黑社会。”
肖禾始终沉默着,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上整齐的林良欢三个黑字上。他沉吟片刻,对来人说:“你先回去吧,我给你老板打电话,她不会为难你。”
年轻小伙子很为难,站在原地不愿走:“肖队,您别为难我,林总说了如果拿不到您的签名,我、我全家都得遭殃。”
肖禾一怔,他无法想象现在的林良欢已经完全继承了林胜东的所有粗暴狠戾?
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肖母急忙递到他手里。
林良欢接到肖禾的电话时,有片刻的迟疑,可是很快就面无表情的接了起来:“有事?”
肖禾听着她冰冷的声音,心口一痛:“要离婚,你亲自过来。”
林良欢冷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