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着,等了您好久!”
第101节:困兽犹斗恨难平(9)
他这才回过神来,用迟疑的目光望着面前的管家,片刻,他极力将所有混乱的思绪藏进心里,转而迈开大步,急急朝厅堂的方向走去。
堂屋里,几位王爷一见到元怿,全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脸上绷得紧紧的,一脸肃穆的神情。
他们都在等着元怿今日进宫带回来的答案,元怿对此心知肚明,也能感觉到堂上犹如暴风雨来袭前的那般压抑与窒息感,却只淡淡说了句:“皇上已经决定立高英为后,相信不日就会颁诏举行手铸金人仪式。”
此话一出,堂上立刻炸开了锅。
咸阳王元禧第一个拍案而起,愤怒地说道:“若是高英真被册封为后,岂不意味着高家将从此大权在握?本王绝不能坐视这件事发生!”
北海王元详也皱紧眉,拳头攥得紧紧的:“不错,高贵嫔为人阴险、毒辣,又在外廷和她叔叔高肇紧密勾结,真要成了皇后,又有谁能够制得住她?只怕不久的将来,司马显姿的下场就是我等的下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这话,一向沉稳的彭城王元勰也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侄儿元怿,却见元怿静静坐在座上,像一尊冰雕,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神采。
他心生诧异,又连唤了几声,仍不见回应,这下子他可真有些着急起来。从小看着元怿长大,他从未见过元怿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更何况,还是关系到元氏皇族兴衰荣辱的大事!
莫非……他今天在宫里遇上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正想着,那边另一位侄子元叉也发话了:“皇上的性情,几位叔叔也都清楚,倘若他执意要立高英为后,单凭咱们几个人的力量,恐怕并无回天之力!”
元禧瞪了他一眼,振振有词地说:“我乃是皇上的亲叔叔,三朝元老,上奏力阻这事,就不相信皇上会置之不理!”
元叉也轻哼一声,回敬道:“皇上既然下定决心,就不会没考虑到宗室这边的压力。”
元禧依然固执地说:“就算如此,我也一定要上奏,绝不能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元叉笑着摇了摇头:“真正的问题,其实并不在皇上身上。”
元禧马上发问:“那在谁身上?”
元叉顿了顿,淡淡吐出两个字:“高肇。”
元禧不由得愣住了,感觉像在情理之中,又好像在情理之外。
元叉继续说道:“九叔这么担心高贵嫔成为皇后,难道不是因为她在外廷与高肇勾结的关系吗?”
元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算是默认。
元叉顺势抛出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话:“所以,我们真正的威胁,并不在皇上,也不在高贵嫔,而是高肇这老贼!”
一句话点醒元禧,他露出恍悟的神情。
“你说的确实没错,若不是这老贼处处与我们作对,我们在朝中怎会如坐针毡,又怎会想要依靠司马显姿来与他抗衡!”
元叉环顾四周所有人一遍,眼神显得异常沉静,唇角流泻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九叔只要明白这点,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五
承香殿。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淡淡地倾泻在寝殿里,四周出奇的安静,偌大的殿里看不见一名宫人,连守门的宫女都被驱到外廊上,她们低着头,僵硬得像一排木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可捉摸的气氛。
仙真倚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的庭院,半闭着眼。
没有风,一朵夏花轻轻飘下,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前。
元恪站在她身后背光的阴影里,望着她的背影,沉吟许久,终于一字一句,低沉地吐出心底的声音:“从今往后,朕不希望你再随意踏出宫门一步,尤其是跟着元昌。那孩子太不知轻重,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危及你腹中的胎儿,就算抵上他的命也不够赔的!”
仙真静静听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还算平坦的小腹,又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御花园的方向。
恍惚间,上午所发生的一幕幕情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么多的意外,伴随着元怿吃惊而茫然的眼神,让她从心底,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102节:困兽犹斗恨难平(10)
他,应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失去了这个秘密,她也无法继续再欺骗自己。是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属于自己的“胡仙真”,而是后宫里拥有封号的“胡充华”,是属于皇上的女人。
而今,活在这世上的意义,除了为皇上诞下腹中这个孩子,她再也找不到其他,找不到了……
想到这些,她的身子顺着榻角一点点滑下来,蜷缩在照不到阳光的阴影里,将自己抱紧,就这样沉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次日早朝,一道高英将被立为皇后,择日举行手铸金人仪式的诏书被总管太监刘腾当朝宣读了出来,他独有的声调久久盘旋在朝堂之上,然而四周却极安静,没有一个大臣表示异议。
高肇一党因为要保持低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元氏宗亲的王爷们竟然也肃立在旁,不发一言,这就不能不让高肇感觉奇怪。自他入朝以来,每每涉及与高家利益有关的政事,还从未见元家人如此平静过。
转眼间,内心获胜的狂喜就被一团疑云笼罩住了。
事情传到高英耳朵里,她却显得不以为意,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等待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升入云霄的喜悦抑住了一切理智,那一刻,她屏住呼吸,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老天终于还是眷顾了她,尽管迟了五年,可是这道诏书,依然让她觉得,这一生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权力确实使人着迷,神思回荡之间,她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头戴凤冠,身披凤袍,与元恪一同享受着百官万民的朝贺。
“赏!”当着叔叔高肇的面,她得意扬扬地下令道,“赏宫里上下每人一锭金子,连天琼宫都一并给我赏了,等本宫手铸金人之后,还要去冷宫好好探望探望他们的主子!”
这一天,天华宫里一片喜气洋洋,连打杂的小宫女脸上都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大家掂着沉甸甸的金子,都觉得自己在宫里运气十足,算是跟对了人。
在他们眼里,高英俨然已是大魏朝的皇后娘娘。
位于皇宫东北角的冷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几日未曾梳洗、蓬头垢面的司马显姿听到高英将要被立为皇后的消息,竟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号啕大哭起来,曾经的冷静、睿智全都随着眼泪流走,远远地离开她,一去不复返了!
冷涩的感觉从眼底一直流到她的心脏,悄然漫过全身。
她知道整个世界都背弃了她!
自从入宫以来,她处处算计,步步为营,把周围的人都当成手中的棋子,却不想,有朝一日,成为这宫中权势争夺的一颗棋子。
如今这颗棋子,已被别人吃下,属于她的舞台也就宣告落幕了。
那曾经风光无限、呼风唤雨的司马贵妃,也就成了这宫里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一个笑话。
风冷冷的,像看不见的刀锋,窗外的白桦被吹得哗哗作响。
夜晚,天黑得像深渊一样,看不见底,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咸阳王府的灯火,因此更显得刺眼。
空旷的堂屋里,只坐着两人,一位是王府的主人元禧,另一位则是他的亲弟弟北海王元详。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却不发一语,只有布满皱纹的眼睛透着一丝心焦,仿佛正等着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兄弟俩都一阵神经反射似的抬起头,接着,便看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茫茫夜色中走进屋内,将头盖一掀,露出一张俊美却阴冷的脸,是元叉。
只见他环顾四周一遍,薄薄的嘴唇突然勾起一丝阴鸷的笑意:“十天之后,高肇老贼就要陪着皇上去邙山打猎,猎场之上,刀箭无眼,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元禧先是一愣,随后与他对视一眼,继而会意地一笑。
第103节:暗设毒计除政敌(1)
第十章 暗设毒计除政敌
一
不知不觉中,十日一晃而过。
这一天,风轻云淡,晴空万里,皇帝元恪率领着大批亲随和倚重的大臣前往邙山狩猎,其中既包括外戚在内的高肇,也有元禧、元详等几位皇叔,和年轻一辈兄弟子侄,却唯独不见平日里最亲密的同胞弟弟元怿。后宫中,他也特别挑选了一个随行,却不是刚刚待选为皇后,风头正劲的高贵嫔高英,而是承香殿里一贯低调的充华娘娘——胡仙真。
大队人马出城后一路向北,仙真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上,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前方骑马的元恪,不由得略一失神。今日他褪去皇袍,换上一身鲜卑的骑服,脚蹬长靴,骑在高高的龙马上,倒越发显得英姿勃发。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皇上。
渐渐地,心里那种说不清的滋味又涌了上来。此次狩猎,她本不愿随行,也搬出了自己有孕在身的借口,可皇上却执意要带她一同出来,反倒扔下即将册封的准皇后在宫里,这样的举动别说是自己,只怕连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也无法摸透他心里的想法。
就在她心思越沉越深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一旁突然闪过。
仙真察觉到异样,猛地抬起头来,突然,身后一匹高头大马上的人影映入眼帘,狭长如剑的眼眸,修长挺拔的身形,一袭戎装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在目光交会的那一瞬间,仙真顿时怔在那里,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夫元叉。
很快地,对方意识到情形不对,也将目光缩了回去……
然而仙真的心却依然惴惴不安地跳动着,元叉怎么会用那样侵略性的眼神望着自己?那黑潭般的眸子里好像深藏着什么秘密似的,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迅速将车帘放了下来,坐回车里,不敢再探头出去。
大队人马行进的速度缓慢,直到夜幕时分才抵达目的地,便暂时在山脚下安营扎帐,等到明天一早才正式进山狩猎。
位于营阵中央的主帐一安好,元恪就立刻派人来请仙真。
当她在青莲的搀扶下,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帐时,一大桶热水已经摆放在面前。头顶,大簇的火把温暖地燃烧着。
“赶了一天的路,一定累坏了吧?”元恪从大帐深处走出来,俊美的面孔上泛着温和的笑容,“先洗个澡,一会儿用完膳早点歇息!”
仙真的心像被什么给拨弄了一下,表情也动容:“皇上不必过分担心臣妾,臣妾不累。”
元恪没有马上回她的话,而是走到浴桶边,先替她试了试水温,才缓缓说道:“朕知你这次并不想出来,不过,朕还是想让你亲眼看看难得一见的场面。毕竟,咱们鲜卑人的根就在这里,即便坐了天下,也不能忘本!”
话说得在理,仙真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元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又说:“另外,朕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现在,只要一天见不着你,这心就放不下来!”
皇上的话比浴桶中热气腾腾的浴水还要暖,就连仙真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的周到体贴,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曾经,在几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股暖意给融化了。
然而,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忐忑地说道:“臣妾知道围猎是皇室一年中难得的盛事,只是照规矩历来是皇后与太子随行,皇上为什么不带太子和即将被册封的贵嫔娘娘?”
元恪从浴水中抽出手,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却变幻不定,如同闪烁在头顶的火把,忽明忽暗地摇动着。
片刻,他回答道:“元昌那孩子,生性原本就顽劣,倘若带他出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至于高贵嫔,册封为后与带她随行恐怕并无什么必然联系,至少在朕看来是这样。”
这话说得并不算重,却让仙真的心猛地一震,不敢再多说一句。
元恪脸上微微透出不悦,转头对青莲说:“小心侍候你家娘娘沐浴,朕去巡查营帐,一会儿再回来。”
“是!”青莲赶忙跪地应了一声。
等到元恪掀开帐门走了出去,连脚步声都消失在营阵深处,青莲才舒了口气,对着仙真说:“娘娘,皇上带您出来围猎,真可以说是天大的恩典,咱们谢恩都来不及,怎么好再去提太子跟高贵嫔呢?这不明摆着惹他不高兴吗?”
“我就是学不会后宫女人的那一套,我有什么便说什么!”仙真说完,便慢慢步入浴桶,温热的浴水升腾着丝丝缕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