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望明月(出书版)作者:木原音濑[上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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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望明月(出书版)作者:木原音濑[上下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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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给我看?」
  男人扬起下颚,笑得肩膀不停颤动。路彦的背脊打了个冷颤。
  不行、不行……这时候不能笑啊,不能取笑齐藤。不然……不然的话……
  「你想死就去死啊。」
  言语宛如一把利刃。
  「不过,把那个东西留下!」
  泫然欲泣的表情从齐藤脸上消失,换上像人偶一样平板的表情。她脸上不带任何感情,撕破手中的小包裹,接着将右手伸到窗外,只见砂一般的粉末稀稀落落地飞散。    「你、你竟敢……」
  在被男人抓住之前,齐藤像猫一样一脚蹬上窗沿,仿佛被吸引似地消失在窗户的另一端。
  简直像梦一般的景象之后,「咚」的钝重声传来。这是现实,是结果。
  「真的假的啊!」
  男人跑到窗际,向下探望。
  「别、别开玩笑了!」
  男人下意识地后退,在转身的同时自教室飞奔而出。「哒、哒」的脚步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风声中。
  发抖的手紧紧抓住的窗帘微微摇晃,路彦用不停打颤的双腿走近窗边。
  齐藤就倒卧在高大的榆树下用红砖瓦砌成的花圃里。她的脸庞朝下,有一半的身体落在花圃上,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具人形模待儿。
  她死了,一定死了。
  「啊、啊、啊……」
  接连冲口而出的话语并未构成任何意义,路彦张着闭不起来的嘴,一路碰撞着桌子离开教室。起初只是快步走,但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拔腿狂奔。他跑下楼梯,差点就要跌倒,尽管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继续跑。
  活着的自己不停奔跑,但是,齐藤已经死了。
  路彦来的时候是从学校后方的小门偷偷溜进来。因为小门的锁坏了,所以不用冒险越过正门的栅栏也能轻松进出学校。大部分的学生都知道这件事。此外,若要进入校舍,就要从东侧走廊上右边数来第三个窗户。这扇窗总是没有上锁。在某部分的学生之间,这是不言自明的秘密。不过,在长尾告诉路彦之前,他从来不晓得这些事。
  路彦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哪里离开学校。他似乎是循着来时路离开的,不过不是很肯定。待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间上学时会路过的便利商店前。他的肩膀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听到哈哈大笑的声音,并且见到距离便利商店入口有点远的地方,有个人靠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在讲手机。他看过那个人,大概是同一所国中的吧。
  几分钟之前,同校的齐藤仁美才刚死亡,但那个人居然像笨蛋一样哈哈大笑。路彦忽然觉得很难受、很不甘心,只能狠狠地咬紧牙关。
  来到要进入住宅区前的地方时,他发现主要干道旁的人行道上有座公共电话。他一边惊讶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公共电话,同时毫不犹豫地冲进电话亭、拿起话筒、按下红色按钮。连上一一九的总机之后,他的心脏鼓噪得几乎要跳出来。
  「乌谷第二国中里有人死了……她是被杀的。」
  在对方回应之前,路彦使将电话挂断。挂断电话后,他拿着话筒的手仍不住发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寒冷,还是出于恐惧。
  回到家里,玄关的灯是亮的。父亲还没有回家。他打开门,不发出一点声响,悄悄进入屋内。客厅跟他出门时一样,流泻出电视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进入自己位于二楼房间的那一瞬间,浑身力气猛然被抽干,路彦倒卧在床上。他将脸埋入柔软的床单里,仿佛夜晚的学校、殴打人的男人、从窗户一跃而下的齐藤,这全都变成一场梦。
  他恍惚地思考起死亡的意义:明天可以不用去学校,不用再念书,什么都不用再思考。总觉得好像可以变得很轻松。
  选择死亡的齐藤,让人一跃而下的冲动,推波助澜的言语……对了,他忽然想到今天的第五、六节课的家政课是料理实习。放学后,留在教室里的三个女生在聊实习课上做甜点的事。
  「今天真是糟透了!都是埴轮(注1〕没有看好烤箱,我们这组的杯子蛋糕才会有一半都烤焦。」(注1 日本的古坟里或其周遭的土制装饰品。)
  「我知道。那真是太过分了,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埴轮」是齐藤的绰号。一开始是某人说齐藤长得很像社会课本照片中的埴轮,后来这个绰号就这么固定下来。
  「明明只让她负责注意烤箱和收拾东西而已。」
  「咦?那家伙没有做面团吗?」
  「因为大家都说不想吃埴轮碰过的东西嘛!」和埴轮同组的女生噘起嘴说。
  「我懂!」其他人随声附和,笑成一团。当然,齐藤并不在场。
  「她真的长得很丑耶!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火大。」
  「虽然她很瘦,就像皮包骨一样,好像骷髅头。」
  齐藤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成为众矢之的,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事。
  路彦收拾好东西,来到走廊。
  他的心脏漏了一拍。因为当事人正微微低着头,站在讲台侧边的门前。门内正在大合唱她的坏话,连门外都听得到。齐藤和路彦四目相接,旋即别开目光,往走廊的另一头奔去。
  虽然齐藤的鼻子有点塌,脸上还有雀斑,但路彦不认为齐藤长得像大家所说的那么丑。她并没有错,什么错也没有……这是路彦唯一确信的一件事。
  风将窗户吹得喀哒作响。虽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但路彦还是睡不着。即使闭上眼,他还是会回想起来,同样的景象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脑海中上演——齐藤跳跃的瞬间,仿佛长出翅膀、从窗户飞出去的瞬间。但是,人类的背后没有长翅膀,所以她坠落了,向下坠去。
  齐藤并不是想飞。路彦在破晓时分发现她其实是想坠落的。
  这时,蓝白色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射入。
  ◇◆◇
  这世上即使有一个人死了,早晨仍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二月寒冷的早晨。走到外面,呵出的气息还会冻成白雾。即使戴上手套,指尖仍冷得刺骨。
  齐藤身亡的事在晨间新闻被播报出来。路彦没有看到新闻,不过在吃完早餐后,母亲婉转地告诉他这件事。老实说,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所以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母亲大概是误以为他因为同学猝死而受到打击,打量他的脸一会儿后担心地问:「今天要不要请假?」
  才刚踏出家门一步,路彦忽然觉得去学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那似乎是对于某种可能发生的变化而产生的难以言喻恐惧。
  他路过昨天晚上打电话的那座公共电话亭。一走过车站前,便有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往相同方向迈进,自己也加入其中。
  「喂,加纳。」
  昨天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许多事,都随着那一声呼喊烟消云散。路彦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视野旋即被长尾健太魁梧的身躯填满。光是看到长尾眯细的双眼和心情恶劣的嘴角,就让路彦吓得心脏也为之颤抖。
  「早安。」路彦畏畏缩缩地打招呼,但长尾毫不理会,只是态度傲慢地问:「我的课本呢?」
  「对不起。」
  「对不起个头啦!就是因为我今天会被点到,所以才叫你去拿我的英文课本。我昨天一直在等你耶!」
  路彦下意识地抱紧手里的书包。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想出门的时候,被妈妈发现……」
  长尾咂舌一声。
  「你干嘛不打电话跟我说啊!」
  「我、我被关在房间,连手机都被没收。啊,不过我有预习,笔记会借你看。」
    长尾冷哼一声,嘴角扭曲地说:「这是当然的啊!」不过,这大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长尾健太长得很高,对于运动很拿手,长相不差,个性也很开朗。他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应答态度积极,所以深得老师欢心,朋友也很多。
  长尾对其他同事的态度很普通,但是,为什么最讨人厌的部分只对自己表现出来?路彦觉得很不公平。长尾迈步前行,路彦连忙紧跟在后。连他都觉得自己像是金鱼大便一样。
  「喂,你觉得警察还在不在?」
  长尾转过身来问道,路彦马上联想到他是在讲齐藤的事。
  「很、很难说。」
  「死因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警察应该还在吧?不知道早上朝会时校长会不会有话要说?真希望早上可以因此停课。」
  长尾将脸块入围巾至鼻尖,吐出一口气。
  「我觉得齐藤一定是跳楼自杀的。」
  他们谈论的明明是同班同学,长尾却像在说某个不知名国家的事情一样,仿佛事不关己。
  「你为什么觉得她是自杀的?」
  长尾耸耸肩,说:「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被逼到想死的样子。如果你听我的话去学校拿课本,搞不好会看到齐藤自杀的那一幕哦!」
  这时,长尾黏在路彦身上,态度亲腻得很不自然。
  「喂,如果电视台来采访该怎么办?要是他们问我「齐藤是怎么样的人」,总不能真的告诉他们「她在学校被人欺负」或是「她很丑,个性又阴沉」吧?如果被问到,你会怎么回答?」
  虽然路彦不想回应长尾的问题,但是他知道默不作声的话,便会惹长尾不悦,所以敷衍地回答:「就说她是个很乖巧的人吧。」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学校正门,但是周围没有长尾所期待的电视台摄影机或是记者。相反的,有几名老师站在学教附近的路上,催促学生尽快进入学校。
  正门也有两名老师站岗,气氛很明显有别于以往,充满紧绷的气息。齐藤之前倒卧的榆树四周覆盖着蓝色塑胶布,只要有学生想凑上前去看热闹,便会被神情凶恶的老师赶走:「快回教室去!」
  他们进入学校,爬楼梯上到四楼。走廊上几乎没有学生,教室前还放置许多书包。路彦一开始感到疑惑,但他马上就知道理由。只见二年F班教室的门上被贴一张用红字写着「禁止进入」的纸张,隔璧班的导师则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前。
  隔壁班的导师一脸严肃地说:「把书包放在走廊上。今天要举行临时朝会,大家全都移动到体育馆。」
  整座体育馆闹哄哄的,大家似乎都在谈论死去的齐藤。从四面八方可以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声音、声音,还有一再被提起的名字。
  「那个跳楼的人是从二年F班教室跳的吗?」
  路彦听到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可见女学生的制服胸口上别着一年级的校徽。
  「好像是哦,社团的学长说只有二年F班的教室不能进去。我去参加社团的晨练时,教室下方的花圃周围还没有用塑胶布围起来,所以我有看到哦,变成深红色的红砖瓦……」
  路彦想像沾满血的红砖瓦,与像人形模特儿一样倒卧在地的齐藤样子重叠在一起。他忽然觉得很想吐,很恶心。
  这时,从体育馆的台上传来号令,学生们依照年级、班别、座号整队。一开始是校长出来,带着沉痛的表情向大家告知齐藤的死讯。
  「齐藤仁美的个性非常认真,也很有同理心……」
  路彦听到身边传来啜泣的声音。他不着痕迹地朝声音来源瞥去,不禁大吃一惊。那个昨天说齐藤「长得很丑,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火大」的女生,现正哭得满脸通红,被旁边的女生抱着肩膀,大大地抽噎着。
  她是真的感到难过吗?路彦实在很想这么问她。全班都无视齐藤的存在,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这样的齐藤死了,为什么会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那只是受气氛感染的伪善眼泪。那张哭得红咚咚的脸,是一只理应遭人鄙视的虚伪猴子。
  临时朝会大约两小时就结束,不过,只有二年F班的学生在朝会结束后仍被留在体育馆。担任导师的数学老师寺馆惨白着一张脸却双眼泛红,开口迸出的第一句话是「老师相信大家」。
  「老师认为,二年F班是一个有同理心、会互相帮助的班级。」
  没有学生窃窃私语。
  「关于齐藤死亡的原因,是否有人心里有底?比方说,她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烦恼,或是曾经找谁商量……」
  整座体育馆被沉默所支配。
  「再琐碎的事都没关系,有没有人知道些什么?」
  没有人说话,当然没有人敢说。真是美好的团队合作,差劲的同班同学。
  寺馆的脸上浮现松一口气的表情。他一定是刻意遗忘国中生是一种会玩手段的生物。
  「如果有人想起关于齐藤的任何事,随时可以来找老师。」
  精神喊话结束了。他们离开体育馆回到教室时,那张「禁止进入」的纸张已经不见。进入教室后,看到讲台正前方的座位上摆着一只插上鲜花的花瓶,路彦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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