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数次接触之后,她的心底泛起了波澜,在她看来,这种波澜会因为别人的惊扰愈加澎湃,可她不知道,那完全是她自己心潮的汹涌所致;想错的是,她以为这次事件公干,其实却是戴辛和张学涛以公干的借口行私事。只不过由于他们的地位所处,从而使私事看起来更像公干。而她也真是以这样的“借口”为“借口”,来行自己的私事——她想和冯家国单独相处。
不过秦子歌并没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谬误,她完全被角落里的那个身影所吸引了,以至于在拐进过道时,她的胯部重重地撞在桌角上,疼得她咧了咧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没事吧?”同事忙扶稳被撞得摇晃的桌子,问。
“没没事。”她揉着痛处,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跛着腿来到冯家国面前。冯家国抬头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没有笑容,说了句:“秦秘书。”
秦子歌白了冯家国一眼,撅了撅嘴,这模板化的招呼令她很不满意,不过一想到今天有机会撇清误会,她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国哥,”她没有改变对对方的称呼,说,“领导让我们俩外出办件事。”
“我就是个文员,外出能办什么事?”冯家国这时却笑了笑,问。
“这可是戴总和张总亲口点将的,要你我去办。”秦子歌略微提高了嗓音,一是意在让同事们听到,他们是在奉命办事;二是和冯家国一同外出的急切心情及对刚才对方态度的报复心里交织在了一起。
结果如她所料,扯着脖子竖着耳朵八卦的同事们知趣地低下了头,各忙各的了。冯家国却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去和郑总请个假。”
“哎!别,别”秦子歌刚刚培养起来的心里优势瞬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件事是不能让郑晓茹知道的,这可是戴辛和张学涛最担心的。想到这,她忙抓住他的胳膊,近乎恳求道:“不能让郑总知道。”
冯家国看了一眼重燃兴趣的同事们,拨开了她的手。秦子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了头,揉搓着衣角。唉,还是没经验啊,外界的一点点变动,就能让自己的态度天翻地覆,秦子歌啊秦子歌,你还需要历练啊。她想。
“为什么不能让郑总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冯家国略微俯下身,低声问道。
“你,你出来,我和你说。”秦子歌红着脸说,随后转身自顾自地走出办公室。冯家国看了看她的背影,将电脑上的文件保存好后,也随之走出。同事们瞬时交头接耳起来。
走廊里很静,没有闲杂人等,不过二人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角落里。
“说吧。”冯家国问说。
“我”秦子歌像犯了错误又被大人发现的孩子一样,看了一眼冯家国,又低下了头。整件事,她不知从何说起。
“小秦,”冯家国也恢复了称呼,“刚来几天就能升职,这很不容易,但是你不能当了老总的秘书,就为自己开方便条件。而且,我想戴总他们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秦子歌抬起头看了看对方,突然觉得他话里有话,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冯家国躲开了她的目光,却承认了。
“我不明白!”秦子歌仍直视着他,说,目光中透着疑问。但是显然,这疑问的内容不是她问出的问题。
“算了,”冯家国笑了笑,“我是靠工资吃饭的,上班时间还是要努力工作。”
“谁不是靠工资吃饭的?”秦子歌突然嚷了一句,眼圈红了起来。
正当二人的谈话陷入僵局时,张学涛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没出去?”他问。
秦子歌恨恨地转过身去,抽泣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学涛惊诧道,问冯家国,“你把她怎么了?”
“我?”冯家国一愣,即刻恢复了正常,“张总,秦秘书说您和戴总指示我们外出,却没说明缘由,而且我又没和郑总请假,我手头还有各部门的一些材料需要整理”
“也就是说,只要郑总不批准,戴总和我的命令你就可以不听?”张学涛凑近了一步,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威严。
“如果是公干,我应该服从。”冯家国不卑不亢道,“不过我要先和郑总请假,因为”
“好了!”张学涛一扬手,打断了他,“我和你说实话,这次外出不是上级指派,是戴总和我请秦子歌帮忙办的一件私事。秦子歌指定要你做帮手。当然,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如果你去了,戴总和我都会感谢你。如果不去,我们也不会埋怨你,因为你留在公司,是在努力工作,这是员工的榜样。所以,选择权在你,不过无论你如何选择,都是对的。”
冯家国听后,扭头看了看抽噎的秦子歌。秦子歌也转过身,正偷眼看他。
张学涛扬了扬眉毛,等待着答复。
“好,我去。”冯家国突然说。
“很好,”张学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郑总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赶紧走,事不宜迟。”又对秦子歌说:“事情经过你们路上细谈,注意安全,无论办好与否,电话告诉我。”二人点了点头,张学涛转身走进1729,里面传出了宋尹平的惊呼:“呦!张总早啊!”
秦子歌转过身来,眼角挂着泪珠,嗫嚅道:“你”。却被冯家国打断:“张总指示了,有话路上再细谈。”
“好,”秦子歌说,“我回办公室一下,取钱包。你和我”
“我在电梯口等你。”冯家国又打断了她,说。
秦子歌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戴辛已经离开了。她拿起钱包出了门,偷偷向郑晓茹办公室那边张望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她快步来到电梯口,和冯家国乘上电梯下了楼,走出了大厦。
走到大街上,秦子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要去哪?”冯家国问。
“海淀医院。”秦子歌说。
“医院?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吧?”冯家国皱了皱眉头,问道。
“我想先问问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秦子歌哀怨地看着他,反问道。
“既然张总和戴总让我们去办事,那就办事为主吧,别用其他事来占用时间了。”冯家国说。
“现在我们是在走路啊,难道说话会占用走路的时间?”
“有这个时间,把办事缘由说清好不好?”
“不好!”秦子歌突然生气了,停住脚大喊道,“冯家国!我让你陪我出来不是要你这么死板的!”
冯家国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许久,说:“好,既然你千方百计寻得了机会,那我们把话说清吧。”
秦子歌喘着粗气,红着眼圈,走上前来,问:“好,我把问题问清楚。你为什么对我一下子冷淡下来了?”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冯家国说,“一件戴总和张总不想被郑总知道的私事,让你去办,你却拉上了我。我想,我在公司的时间也不会长了,是吧?”
秦子歌瞪大了眼睛,她突然觉得恐怖。是呀,只顾自己的私欲,却忘了对方的处境了。尤其是戴辛的那番话,已经认为冯家国对他构成威胁了。冯家国在公司的前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变得渺茫了。
“呵呵,”冯家国笑了笑,继续说,“其实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既然答案已有定论,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秦子歌避开目光,懊悔非常,此刻的她突然又不想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了。“先上车吧,上车再说。”她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说。虽然张学涛曾交待过可以乘出租车,可以报销。但她希望用公交车的行进速度来拉长和冯家国在一起的时间。
二人上了公交车,过了运营高峰期,车上人并不多,二人走到车后,并排坐了下来。
秦子歌看去窗外,沉默无语。
“说吧。”冯家国突然说。
“说什么?”秦子歌看了他一眼。
“的确,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冯家国笑了一下,说。
秦子歌看了他一眼,悲伤地闭上眼睛,轻轻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冯家国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避。秦子歌的一颗眼泪顺着腮边流了下来。
车下、车内,满是为了生存而忙碌的人群,只有车厢尾端,存在一块独特的寂静。可树影透过车窗暖意融融地落在这对年轻人的身上时,却撩起了他们的心弦。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沉默了几站地后,秦子歌擦了擦眼泪,轻声说。
“哦?”冯家国动了一下。
秦子歌抬起头,看着他,问:“肩膀酸了?”
“哦,没,没有。”冯家国笑了笑。
秦子歌又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能升到秘书职位,是以非常手段换取来的?”
这回轮到冯家国沉默了。
“可天地良心,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秦子歌十分委屈,将如何升职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冯家国听后,脸色照之前微又不同。
“你不信我?”秦子歌恳切地注视着对方。
“我信你!”冯家国转过头,直视她说,然后又低下头,“如果没有你的解释,我真是错怪你了。”
秦子歌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却是喜悦的泪水,她终于澄清了误会。
“可是,”冯家国又说,“有些人,不值得信任”
秦子歌知道他指的是谁,擦了擦眼泪说:“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我答应你,如果这次事有意外,你不能在公司继续发展的话,我也和你一起。你到哪,我就陪着你到哪。”
冯家国看了看她,笑了笑,很温馨地笑了笑,却说:“别傻了,你好不容易才到今天,别耽误了自己。至于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秦子歌急了,“你做这份工作都驾轻就熟了,每个高管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你升职是早晚的事。如果离开公司,又要从头再来,太耽误了。”
“呵呵,”冯家国笑出声来,“嗯,其实刚才我也想了,如果这次任务完成得好,戴总和张总不见得就会过河拆桥,也许会柳暗花明呢。”
“是吗?”秦子歌一愣,转而喜道。
“嗯,”冯家国点点头,“不过你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我才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哦。”秦子歌用力点点头,坐正身子,细述起来。
又过了几站地,秦子歌讲完了,问:“想出办法了吗?”
“没。”冯家国脸色阴沉道。
“你怎么了?”秦子歌又问。
“没怎么。”
“这个样子,还说没怎么?”
冯家国看了一眼秦子歌,咬了咬牙说:“下次别替他们去陪酒了。”
秦子歌凝视着对方充满爱恋的目光,脸红了起来,她知道,他心疼自己,他爱惜自己。她终于体会到了对方炙热的情感,于是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眼含泪花,笑了起来。
公交车停靠在海淀医院站,二人下了车。通过医院记录,他们找到了韩春生的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地处高级护理区。秦子歌和冯家国在走廊里就感受到了四周豪华的氛围。
“脑袋破了个口子,就要住这样的病房?简直是讹人。”秦子歌撅嘴道。
“心态好一点,办事为主。”冯家国说。
秦子歌看了他一眼,冯家国的眼神很沉稳,她低下头,庆幸有他陪自己来,如果自己单独前来,真不知道会不会将事情搞砸。
在转角处的一个病房门口,二人停下了脚步,透过半掩的门,可以看到韩春生正坐在床边比比划划的和昨天也在场的那个女秘书说着什么,不时还传来笑声。
秦子歌刚要敲门,冯家国忙拦住,将她拽到了一边,左右看看,说:“给张总打电话,先告诉他一声。”
“哦。”秦子歌觉得冯家国说得对,忙拿出手机。
“张总,我们找到他的病房了。”电话接通后,她说。
“哦?很好,”张学涛说,“他怎么样?”
“我来说。”冯家国接过手机说:“张总,我是冯家国。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现在正坐在床上说笑呢。”
“哦,家国,他病房里有几个人?”张学涛问。
“只有一个女的,”冯家国说完,看着秦子歌夸张的嘴型,又补充了一句,“是他的女秘书。”
“没有其他人?”
“没有。”
“那你留意看看四周,有没有其他人。”
“我已经看了,没有。”
“哦,很好,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注意秦子歌的安全。办完事再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冯家国说完,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还说,“张总说,办好事后记得给他再打个电话。”
“嗯。”秦子歌接过手机,转身走到了病房门前,敲了敲门。
“谁呀?”韩总秘